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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冷不丁停下,连枝险些栽了一跤,江窈勉强支撑着身子。
“怎么回事?”江窈蹙眉。
“似乎是谢相的马车,在侧门入府了。”车夫回道,他整顿一番重新上路。
江窈下马车时才发现天象骤变,乌云蔽日,豆大的雨滴砸下来,不过两个时辰宫道上便出现了坑坑洼洼的小水塘。
倾盆大雨一直下到广阳王斩首当天,恰逢休沐日,江窈只好老老实实的待在凤仪宫,连打着伞出去的兴致都没有,走到何处都听到宫人的窃窃私语,无一不是和广阳王的案子有关。
江镜莞拿自己做赌注,到头来可谓是输得倾家荡产,简称上天台。
时隔三年,她再一次成为了长安城的风云人物,也算得上是一种本事。
娱乐圈里常常有流量天王脱单后,粉丝纷纷留言集体排队上天台,江窈万万没想到,江镜莞这回是真·上天台。
一大清早江煊风尘仆仆来了凤仪宫,肩上披着竹蓑衣,旁边的太监给他打着伞。
即便是这样,进殿前他还是站在檐下由着宫女给他拧干净衣裾上的雨渍。
江窈正合衣躺在美人榻上浅眠,眼睫都懒得抬一下,说话也有气无力:“怎么,今儿不上朝,你才想起我这个皇姐?”
江煊搬过木墩坐下,吃起她手边放的樱桃。
“以往掰着指头数日子盼着休沐,唯独这回,恨不得大邺没有休沐制度才好。”
江窈被他这话惊的一下子鲤鱼打挺坐起身,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你还真是……童言无忌。”
江煊神情黯淡:“我本来以为父皇平日里是个温和的性子,没想到连自己皇叔落难都丝毫不放在心上。”
那叫性子温和么,明明就是昏庸。大概是因为光熙帝骨血里流着先帝的血脉,最起码他关键时刻不会心慈手软。
江窈摁住他拿樱桃的袖口,问他:“你这话同旁人说过没有?”
“没有,”江煊很是懊恼,“太傅嘱咐我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胡言乱语。”
“广阳郡主去过东宫了?”江窈挑了挑眉。
江煊“嗯”一声,“小时候广阳王还教我射过箭呢。”
“父皇的箭术也很精湛。”江窈纠正他的政治立场。
“即便广阳王当真有谋逆之心,所谓的呈堂证供,十有八九是被人夸大其词,里头坐实的罪名,到底有几个呢?”
江煊不吐不快,“若说功高盖主,依我看,也该惩治谢相才是。”
江窈面露欣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如今既稳坐东宫太子位,日后必有你大展宏图的时候。”
连枝着急忙慌的跑进殿,衣裳打湿了大半,脸上更是大惊失色:“了不得!”
“出什么事了?”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连枝气喘吁吁:“广阳郡主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轻生的念头,爬上了摘星楼,意图自绝,禁军统领带着侍卫在底下围了一圈都拿她没辙。”
大邺皇城大大小小的宫阙楼宇加起来一共有三百二十七座,其中登顶后足以俯瞰整个长安城的,唯有摘星楼。
江煊看了一眼江窈,二人面面相觑,一前一后上了轿辇朝摘星楼赶。
摘星楼底下乌泱泱一片穿盔戴甲的将士,一个个直挺挺的站在雨里,仰着脖子朝上头看,双臂摊的很高,大有一副誓要争先恐后接住广阳郡主的架势。
郑太后早已得了信赶过来,她坐在轿辇里朝外头探了探头,天昏地暗,薄暮冥冥,摘星楼上飘着一块丝帛,蚂蚁一样渺小的身影。
袁氏哭哭啼啼抱着伞柄跪在轿辇外头:“太后娘娘,您千万要为她做主啊,郡主若是去了,我活在这世上可就再也没什么可以指望的盼头。”
郑太后太阳穴鼓鼓的疼,袁氏哭丧似的声音掺杂着雨声,她当真没料到广阳郡主会这般不通灵慧,为父殉身说起来别人还能夸你一声孝女,要是为了情情爱爱的寻死觅活,真正儿有辱皇家门楣。
“让她跳!只当哀家过去白教养她那十多年了。”
袁氏整个人瑟缩着,老态毕露:“太后娘娘,话不能这么说啊,您如今是否极泰来,子孙膝下绕,只求您发一发慈悲心,体谅一二。”
郑太后摆摆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般大的年纪,何苦折腾自己,。”
“太后娘娘说我折腾自己,您又何尝不是惺惺作态?”袁氏的声音打颤,用尽力气声嘶力竭道,“倘若现在站在那上头的是建章公主,你可会坐视不管?”
“哀家看你是魔障了,再信口胡诌,仔细你的舌头!”
郑太后被她这话气得一口气没上来,一时间岔气,宫女流珠连忙拍着她的背顺气。
“哀家倒要问一问你,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谋逆犯上,本就不得好死。你广阳王府尚存两名女眷,凭的是什么殊荣,陛下待广阳府已是仁至义尽。”
禁军统领迈着匆忙的步伐,跪在袁氏身旁:“建章公主和太子殿下朝上头去了。”
“陛下养你们干什么吃的!”郑太后将手搭在流珠臂弯上,差点儿出轿辇,流珠在一边规劝。
禁军统领低头丧气:“末将无能。”
江煊拽着江窈的袖口,整个伞柄都往她那头偏,他自己半边身子淋的湿透却浑不在意。
他担忧的看着江窈:“要不你在底下等着我?”
江窈摇头,咬着唇踩上石阶:“看在夜明珠的面子上。”
“什么夜明珠?”江煊听得纳闷。
江窈没吭声,石阶很滑,雨水顺流直下,全靠江煊的体力死撑。
她心底狠狠的咒骂谢槐玉,真是个王八蛋。
江窈咬牙切齿道:“谢相人呢?”
江煊无奈的告诉她:“他今天当监斩官。”
等江镜莞坐在木栏边上酝酿了小半个时辰,江煊江窈二人才姗姗来迟。
她衣袂飞舞,头发丝湿濡的躺在颈窝里,整个人都写着我欲乘风归去六个大字。
江煊伸出掌心去够她:“郡主,莫要胡闹。”
江镜莞撑起身子,扶着柱杆,站在木栏上摇摇欲坠:“不要过来。”
“我们不是来劝你的,你要寻死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江窈揪住江煊的衣带,把他往回扯了一把,“只是有一件事,你想清楚了没有?可别到时候找阎王爷伸冤啊。”
江窈面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底一阵唏嘘。
喜欢上谢槐玉这样的人一定会粉身碎骨,
她可不想粉身碎骨。
至少现在不想,她只想永远立足于不败之地。
第15章
江镜莞哭得抽抽搭搭,果然被江窈勾起好奇心,抬头问她:“什么?”
江窈表示压力山大,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思索了三秒。
“生活很美好啊,你不应该郁郁寡欢” 说这种话等同于对哮喘病人说“你怎么会呼吸困难呢,周围空气很足啊”。
江窈不会蠢到这种地步,毕竟这不是摆明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嘛。
说老实话,要是换成她以前的脾气,只会和对方挥手说再见,尤其是和浑身满满负能量的人接触,跟掉进无底黑洞似的,迟早被榨干。
喝药多容易,何苦来跳楼,未免太自私,大家都有事。
正确的轻生姿势应该是在家了断,利国利民。
而且经历过之后回头想想只会觉得以前中二时期的黑历史往事不堪回首。
于是江窈急中生智,语气轻蔑:“就要服输了吗,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其实她自己都没有十分的把握,另辟蹊径的激将法能够奏效。
直到江镜莞脸上浮现出动容之色,江窈一度想给自己的睿智竖个大拇指。
“你若是跳下去,广阳府一脉只怕是绝后了。”江煊推波助澜道,“全当是为了广阳王,你也该好生珍重。”
江镜莞最终体力不支被救下来,袁氏被罚去皇家祠堂面壁思过,拨了两名太医临时赶去广阳府给江镜莞看诊。
江煊自行回了东宫,江窈则被郑太后一路撵回寿合宫。
她捧着暖炉坐在架子床上,换了一身烘得暖洋洋的衣裳,连枝拧了帕子给她擦脸。
郑太后在外殿听人禀报来消息,说是袁氏在祠堂闹着要回府瞧郡主,郑太后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吩咐下去再给她加一道锁。
“谢相也太不是东西了。”江窈盘着膝窝在毛绒绒的毯子里,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郑太后进殿时正好听到她的抱怨,在她身边坐下:“休得胡说。”
江窈眨了眨眼,她明明只是在陈述事实。
“往后莫要再搭理广阳府的人。”郑太后握住她的手,“个个都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难怪遭了报应。”
江窈不置可否:“广阳郡主的性子太拗了些。”
郑太后斟酌着言辞捡好听的告诉她:“你以为她们娘俩打的什么算盘,她要是当真想给自己搏个前程,心思也该往谢相身上使。偏偏人家早已思虑周全,油盐不进,从来不屑搭理她,她总不好师出无名赖着谢相。她要是想当个孝女呢,怎么不干脆去刑场,非要跑到宫里的摘星楼。”
江窈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愧是宫斗界前辈里的佼佼者,自己的三板斧在她面前简直小巫见大巫。
“皇祖母的意思是?”
郑太后一脸慈祥:“日子得过且过总要过下去,更何况出身帝王家。藩王一倒,广阳郡主注定要在长安城久住,以她现在的境遇,找一门身家清白的亲事都不容易,高不成低不就。除非她请命革去皇籍,以平民自称。”
江窈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悟了。
实际上,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悟出什么了。
郑太后揉了揉她松软的发梢:“自以为天衣无缝,想在宫里头求一个保障,做她们的春秋大梦吧。”
“皇祖母说的是。”江窈一脸崇拜。
郑太后留江窈在寿合宫用了午膳才准许她回凤仪宫,建章公主真正儿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连头发丝生的都比旁人讨喜。
午时将近,雨后初晴。早前的阴霾一扫而空,湿濡的空气沁人心脾。
江煊的马车歇在凤仪宫侧门,江窈提着裙裾,脚步轻盈的踩过水洼,最普遍的齐胸宫装穿在她身上格外出佻,反倒比以往多添了一丝幽雅。
上次她扮江煊的主公,这次轮到她扮江煊的宫女。
可谓是默契十足。
一路出了宣武门,菜市口人声鼎沸。
马车兜兜转转进了后巷,车夫挑帘再三询问:“殿下,当真要那样做么?”
江煊决定确认一遍:“确定是谢相的马车?”
车夫点头,江煊拿出一麻袋的巴豆塞给他:“去吧。”
江窈全程看的目瞪口呆,“可见我平日里没有白栽培你。”
江煊:“……”
驾着马车回宣武门时,江煊闭目眼神,江窈试探性的挑起轿帘朝外头望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怔住了。
火签令被摔在地上,激起一地的尘土飞扬。
清华台上的身影熟悉又陌生。
“斩。”
他整个人就像负手站在黄泉路上,眼角的泪痣则成了白骨枯荣里的彼岸花,硬生生辟出一道血路来,他一声令下,天上一道惊雷乍起,似乎能够听到千军万马的呼啸声。
他的衣衫巍然不动,连雷公都不得不对他退避三分。
刽子手手起刀落,江窈看到的却不是血花飞溅,厚实的掌心遮住她的眼,江煊的声音明显在颤:“皇姐,别看。”
生死只在于一瞬间,史官给广阳王的一生记下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