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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延熙痛恨着自己,不断的质问着自己。为何要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而断送所有人的未来?为什么错事一旦做出,就没有任何方法挽回?为什么他还不回来杀了自己!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哭,他枯望着匣中的银枪,思绪飘回到多年以前……
中京的皇宫大殿,那个冰冷到极致的地方,在他只有六岁的时候,大殿里的寒气便已沁入了他的骨髓,一生也无法摆脱。
当时只有六岁的他被人从上京的破屋子里带回皇宫,面对着那个他曾经唤为“王父”的男人,耶律延熙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这个人是他的祖父,却也是他的杀父仇人!
他的父亲昭怀太子到死都无法闭上的双眼,失去焦距的双眼成了他每晚的梦魇;她的太子妃母亲在被灌下毒药之前,每晚都在他耳边呢喃:“阿果,记住……皇宫里的都是坏人,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要把他们都杀光,一个也不能留,一个也不许留!”
忽地一阵冷风吹过,耶律延熙身体一颤,从袖中拔出小刀就向自己的祖父冲过去!
道宗看着如狼崽般的孙子,大笑着把他提起来:“好!这才是我耶律家的男子汉,想报仇?好,你就给我快点变强,当你强到能够战胜我时,你便可以为所欲为!”
仇恨的火苗在耶律延禧的心中一埋,便是多年,直到他二十五岁那年,看到了那个手持银枪,傲然独立于广场之上的俊逸少年。
那便是耶律延熙和耶律焕的第一次见面,耶律焕有着酷似先太子妃的面容,除了多出几分英气,其他的如出一辄!耶律焕看到了满脸吃惊表情的耶律延熙,但他却只是站着那里看着耶律延熙,且渐渐微笑。
番外一:庭院深深(二)
“你叫什么名字?”
耶律延禧望着被传唤到大帐中的少年,听他硬朗的声音平静的说到:“我叫耶律焕,是你的弟弟。”
弟弟!
耶律延禧的脑袋如同爆炸开来,被这两个不可思议的文字所困扰。弟弟?他的太子、太子妃父母早在二十年前便被诬上谋反的罪名赐死了,而眼前这个小他十岁的少年竟然说是自己的弟弟?
又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市井无赖吗?耶律延禧失望的想到,真是可惜了他长的那么像母亲的脸。
“啪”的一声,一支凤钗被扔到耶律延禧的手中,耶律焕无视他的吃惊说到:“母亲让我告诉你,你不能被眼前的权势所诱惑,更不能忘记杀父之仇!”
“母妃……她……她还活着?”耶律延禧问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耶律焕淡淡微笑着说:“是的,当年的毒药被我父亲换了,父亲将母亲救出藏了起来,然后有了我。”
“你父亲是谁?”耶律延禧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如同看到自己的东西被人霸道占有一般。
“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父亲,这是母亲告诉我的,她从小便告诉我,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助你复仇,你做好准备了吗?皇兄?”
耶律焕平淡无波的双眸让耶律延禧突然感到很悲伤,一个人存在的道理即是为了帮助另一个人,那他的生命对于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母亲在哪里?”
“大仇一日未报,她便一日不见我们。”
也许是耶律焕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和耶律延禧的感受太相同,更有可能是因为他那张和母亲一样的脸,耶律延禧接纳了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弟弟。也是从那天开始,他们走上了不归的复仇之路……
当他们并肩征战四方时,兄弟之情在他们之间不断加深。有了生死相依的亲人,这是耶律延禧被耶律焕从敌人马蹄下救出时的第一感觉。而耶律焕平静的内心也在兄长为他当箭的那一瞬产生了涟漪。
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感情是用鲜血书写的,它比任何东西都更容易让人改变,所以,当两兄弟在多场拼杀后,他们已经能够一起挥汗、一起欢笑,宛如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当耶律延禧凭借着硕硕战果证明了顽固的一干老臣之后,他终于战胜了自己的四皇叔耶律淳,获得了皇位的继承权。虽然他并不知道耶律焕之前去找过耶律淳,但是他依旧感谢自己的幼弟,他很庆幸这条无情的复仇之路不必孤单的走完。
在确定了继承人之后,道宗便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经不远,他的孙儿是时候来找他报仇了,但是当他看见和耶律延禧同来的耶律焕之后,他隐隐觉得事情并不会就这样结束。
“王父,这一日终于让我等到了。”
耶律延禧面无表情的喊着病榻上的老人,他以为他会害怕,可是老人的脸上却只有欣慰。
道宗看着已经能够征服四敌并领导众臣的孙子,他笑了。苍劲的声音让耶律延禧有那么一丝动摇,可是耶律焕冰冷的眼神又令他想起了枉死的父亲!
“阿果,”道宗二十年来第一次呼喊耶律延禧的乳名,他说:“我对不起濬儿,我一直等着你完全长大的这一天,只有到这一天,我才可以放心的去见濬儿……”
当耶律延禧再次听见父亲的名字,他眼前再次浮现出父亲那双空洞的双瞳,在那里,是无尽的委屈、不甘与仇恨!
“……杀光,一个也不能留,一个也不许留!”
母亲幽怨的声音再次响起,耶律延禧疯狂的抓过床上的被子,将病重的老人死死的按在手下……
良久,耶律焕伸出冰冷的手将耶律延禧从床边拉起,耶律延禧看着一动不动的病榻,狂笑着拉住耶律焕说:“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替父亲报仇了,报仇了……”
“皇兄……”
耶律焕忧虑的皱起眉头,又看了一眼床上已经死去的老人。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只是仇人,但是对于耶律延禧来说,却是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祖父。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母亲一定要耶律延禧完成的事情是多么困难!
安抚了情绪十分低落的耶律延禧,耶律焕回到军营中,静静的抚摸着自己的那杆红缨枪。现在,道宗已经死了,耶律延禧的任务完成了,那就轮到他了……
回想到耶律延禧亲手杀死祖父之后的失落和癫狂,耶律焕唯有冷笑,他自己呢,谁知道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耶律延禧顺利的登上皇位之后,耶律焕受封为诚烈将军,代理兵马大元帅之职,这一年,他十六岁。
在朝廷刚刚安顿下不久的一天,发生了一件惊动整个朝廷的大事,那便是耶律焕认父事件!
谁能够想到如军旅战神一般的耶律焕,竟然是四王爷耶律淳的私生子呢?也许这个事情在众人口中只当做是好玩的消息谈论着,可是对皇帝耶律延禧来说,却是难以接受的现实!
他想了一遍又一遍,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实,那当年就是四皇叔救走了自己的母亲,而后将身为皇嫂的母亲据为己有?抑或者是母亲心甘情愿的背叛了枉死的父亲,而跟从了自己的小叔?
不论是哪一种,他都不能接受!
可是,不接受又能怎样?他难道能为所欲为的斩杀受众臣爱戴的皇叔吗?
他不能,谁也不会让他这样胡来,他唯有把这丝恨意埋藏在心里。
耶律焕,这个位高权重的年轻将军,现在不仅拥有了皇上的宠爱、硕硕的军功,还有了强悍的背景!他,也是正宗的皇室后人!
耶律淳满脸微笑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年轻人,原来他真的是他的儿子!
“按照约定,我回来了。”耶律焕平静的说着。
耶律淳点点头,带着终于回家的儿子向王府中走去。想到和儿子之间的约定,他心中微苦。耶律淳答应放弃皇位,以换取耶律焕的归来。
虽然耶律淳从来就没有期冀过那至尊之位,但是这个约定能让儿子回家,他又何乐不为?
自此,耶律焕成了各大家族争相攀附的对象,众多的提亲让耶律焕心烦不已。
“二弟,”兄弟二人私底下坐在一起说话时,耶律延禧问向他:“你是不是有心上人?”
“皇兄……我……”
耶律焕头一次露出犹豫的表情,考虑良久之后他才说:“我想娶萧萧,但是现在还不行……”
“萧萧?”
萧萧是军医的女儿,经常为他们二人处理战后的伤口,耶律延禧听见弟弟说要娶萧萧,虽然有些以外,但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想娶便娶,还犹豫什么?我明日便给你们赐婚!”
“皇兄!”
看着弟弟布满忧虑的眼神,耶律延禧不明所以,他们此时大仇得报,整个大辽江山都是他们的了,此时他已决定做出让步,那弟弟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虽然耶律延禧明知弟弟对权势不感兴趣,但是他还是不断的将各项殊荣都冠在他身上。在耶律焕晋封为魏王的宴席上,萧萧被耶律延禧叫来,只为了当场给他们赐婚。
王府中众臣云集,耶律淳和耶律焕都被人包围着,有人祝贺他们父子团员,也有人祝贺耶律焕少年得志。
上座之上的耶律延禧看着满脸笑容的那对父子,只觉得十分扎眼,他再也看不下去就托辞不胜酒力到后房去休息。他刚刚躺下,却意外的看到萧萧闯了进来。
萧萧奔到耶律延禧的身旁,死死的抱住他,哭的满脸是泪。
“为什么?为什么把我给他?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的!”
面对萧萧的质问,耶律延禧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迟钝的错误,萧萧喜欢的,竟然是他!他心底里那丝隐隐的仇恨被美人之泪打动了,他想起耶律淳父子,他也想起背叛父亲的母亲和四叔,这一晚,他冲动的犯下了让他后悔一生的错误……
房内激情四溢,相拥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有一双凤眼正注视着这一切。
萧萧后来还是被赐给了耶律焕,她和耶律延禧谁也没有提起那晚的事情。日子似乎就要这么平静而幸福的过下去了,耶律淳满足的看着一脸幸福的儿子,而耶律焕则满脸幸福的看着萧萧那渐渐变大的肚子。
这样的幸福,一直延续到那封信的到来……
耶律焕没有同任何人说,孤身骑马来到了城外百里的一个小村庄。在一个茅草屋中,一个憔悴的农妇背对着门坐在屋里。
“母亲……”
农妇的背脊抽动了一下,随后厉声喝到:“孽子,跪下!”
耶律焕依言跪了下去,随即而来的便是母亲大力的耳光!
“你忘了吗?你都忘了吗?为娘从小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竟然贪图眼前的富贵,将所有仇恨都抛之脑后!”
耶律焕不甘的抬起头,看向被仇恨冲昏头的母亲辩解到:“孩儿不明白!为什么为了替别人的父亲报仇,我就必须杀死自己的父亲,我下不了手!”
“住嘴!”
昔日的太子妃威严犹在,她怒斥到:“你没有父亲,耶律淳那个奸贼不配做你父亲!他为了皇位可以陷害自己的兄长,后来又凌辱了我,你竟然要认这样的人做父亲?”
耶律焕死死的咬住嘴唇,一字一顿说到:“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又是一记耳光,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太子妃痛心疾首的捶胸说到:“你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滚!”
耶律焕负气而走,当骏马奔驰到村庄门口时,突然掣下一记晴天霹雳,他蓦的回首,惊愕的看见母亲的茅草屋里,火光冲天!
来不及了,他冲回屋前时草屋已经轰然坍塌,太子妃以自己的生命,来坚定了耶律焕报仇的决心。那一日,他在村里跪了一夜,那一日,他已经痛下决心!
番外一:庭院深深(三)
回到王府中,谁也没有察觉到耶律焕的异常。
他来到妻子萧萧的房中,从后面环抱着她,轻轻的抚摸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耶律焕问萧萧:“如果我不是王爷,也不是将军,你还会跟着我吗?”
萧萧楞了一下,只说:“我是你的妻子。”
耶律焕又将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