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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别急,小伙子,跟我到这边诊断台来,先给你做个初步检查。”
看着老医生平和的微笑,白夜紧张的心又定了定,撩过帘子,走到诊室内室里的诊断台上躺下。老医生戴好医用橡胶手套,吩咐白夜解了裤子,在把衣服撩开,就仔细检查起来。
医生的手这里按按,那里摸摸,又问起白夜平常的症状。
“你怎么会想到自己阳痿呢?”
白夜脸又憋红了,鼓了鼓气,终于还是说:“我那个那个,以前比现在要大上好几圈,现在的模样,都快跟十来岁的小孩子差不多了。还有,每天早上本来会自然那个,那个起立的,这几天也不会了。再有,现在看A片也没反应,好像真的退化了。”一口气说完,真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医生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明显不是一般的阳痿那么简单。又问:“那这个现象持续多久了呢?”
“四天。”
医生手微微一抖,终于还是笑了笑,让白夜穿好衣服裤子,坐到门诊桌前,缓缓道:“似乎没有大碍,总之先去做个B超吧,仔细检查一下再说。”其实他已经觉察到眼前这个青年的腹腔内有些不正常,但在没有定论之前,做医生的是不能乱说话的。
白夜总觉得这个老医生的笑容特别高深莫测,心又提了起来。接过医生开的B超单,总之也只能听吩咐先去检查了。
又是排了好一阵队,等进了B超室,躺到诊断台上,白夜干脆闭上眼睛不管不顾了。这看个病真是太不容易,急过头也不急了,管他呢,除死无大事。当然,这个纯属自我安慰,不过,能自我安慰不也是好的吗?
B超室里的医生有两个,两人来来回回轮流给白夜检查,一边还小声商量着,不知道怎么,就是不下定论。也不知折腾了多久,一个医生走出门去,不一会,赵教授带着一惯的平和微笑走了进来。
赵老专家接过仪器,来来回回又是检查很久,久到白夜已经觉察出自己身体有大问题了,才开口说:“小王,你去把齐容教授叫过来看看。”白夜额头冷汗大颗大颗冒。
看出白夜的紧张,老医生又说:“小伙子别急,没有生命危险的,你的性功能也没问题。”他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不过这个没问题的不一定是男性功能罢了。”
白夜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为什么这个医生的笑容似乎已经从高深莫测升级到诡异了?
五回:世界真是太荒唐
时间在怪异的气氛中缓缓走过,一个40来岁的女医生推门走进,神情严肃。
赵老教授微笑道:“小齐来看看,这个病例非常特殊又非常典型。”
齐容点点头,严肃的脸上透着紧张和兴奋,她似乎已经听说了什么。白夜忽然觉得自己像小白鼠。
等到齐容医生再检查过,白夜居然被带到了男内科主任办公室,而这几个医生竟也一直没有要告诉他诊断结果的意思,只说现在需要进行专家会诊,要他先到这里等待。
白夜再呆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答复,更何况他只是这几天焦虑以致神经有点迟钝,实际上白夜是很聪明的。
拦住要离去的几个医生,一直表现得傻乎乎焦虑失措的白夜神情忽然无比坚定:“告诉我结果,我到底有什么毛病,放心,不管是什么结论,我都可以接受的!”
赵教授咳了咳,笑道:“这个,主要还是不能定论,所以才需要专家会诊的。”
白夜摇摇头,态度坚决,眼神清明:“我既没特殊地位,又无权无势,赵教授,你们时间宝贵,如果不是我的病情特殊,你们怎么可能围着我一个人诊断这么久,就那小小八十块钱的挂号费可不值这样的待遇吧,更不用说临时招集专家会诊了。”他咧了咧嘴,笑得特别苍白:“而且我一个穷学生,专家会诊的费用我也出不起,您却不谈钱,只要我等着。赵教授,事关我的身体,而且可能会影响我的一生,您说我要不要问清楚。”
白夜的语言并不激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惯以深藏不露著称的赵行德竟有点招架不住的感觉,似乎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通通透透,直指人心。
并不是妥协,赵行德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应该得到他应有尊重。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措词,才开口道:“结论常人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你既然有勇气来看男科,想必也该有点心理准备。”他顿了顿,发现这个原本局促的病患此刻神情竟有些冷。
赵行德轻轻一叹:“你并不是阳痿,我们发现在你的身体里除了有着一套男性的生殖系统外,竟还存在着一套女性的生殖系统。”见白夜神情虽还是有着冷意,不过也没什么过激反应,赵行德才下出结论:“简言之,你是双性人,不过目前男性的一套系统已经开始萎缩,而女性的系统发育得非常完善。所以,你必须进行性别纠正手术,成为一个真正的女性。而如果不进行性别纠正的话,不但做不了正常的男人,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
白夜站着,不言不动,赵行德看着他,欲言又止,想了想,终于还是带着几个医生悄然离去。这个病症说起来简单,但其实还有很多疑点,性别纠正手术更不是那么容易做的,病例难得,专家会诊马上就要举行。
白夜还是原地站着,良久,才惨然一笑。这个,怎么说来着,世界太荒唐,而我已经跟不上时代?
这算怎么一回事,贼老天,这他妈算怎么一回事?
白夜心中翻江倒海,可整个人却一动也动不了。似乎被施了定身术,又似乎身体,包括灵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夜全身一软,坐倒在地上,这时的他,浑身冰凉,冷汗湿得整个人好似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难道真的是做男人太失败,老天爷看自己被女朋友甩了,干脆就把自己也变成女人,从此以后,就没有哪个女人能甩自己了?或者是那天从网吧出来,对那个小混混下脚太狠了,害他做不成男人,于是报应应验,自己也不用做男人了?
白夜忍不住又自嘲:“我比他好嘛,我还能变成个女人,那混球却只能做不男不女的太监了。”
说是这样说,心里的酸意又怎么止得住?什么变成女人,说不准也还是个人妖!就算成了真的女人吧,又叫他怎么接受男变女的事实?更重要的是,要爸爸妈妈怎么接受他们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忽然就变成女儿了?他还要传宗接代呢,这下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了。
所以说白夜生命力顽强吧,这个时候,想了这么多,就是没想过自杀轻生什么的,还好还好。
那天男性特征被废的记忆忽然涌上脑海,此刻竟不回避了。也许,那个时候都挺了过来,现在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也许,双性人这种荒唐的结论都有了,那天的黑暗也就不是黑暗,也没什么好回避的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白夜勉强算是接受了现实。而此刻脑袋清醒了些,有些疑问又浮了上来。那天,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做了二十年健康的男性,白夜无法相信自己的双性人系统是天生的,如果天生有,小时候怎么就没检查出来呢,如果天生有,受雌性激素影响,他白夜还真长不出现在这么有男人味的样子。
白夜身高176,宽肩窄腰,虽然清瘦,但并不瘦弱。平常锻炼得好,肌肉精瘦结实,呈流线型,显得非常有内敛的力量。他的脸型也有楞有角的,眉是小说里常说的剑眉,浓密修长,眼是小说里常说的虎目,大而有神,鼻梁高挺,嘴唇微厚,总的来看,是个阳光型帅哥。这样的白夜说他身体里还一直藏着一套女性的特征系统,确实是说不过去。而现在说不过去的事情变成事实了,怎么解释?
或许不用解释吧,没头没脑的,上哪要解释去,又解释给谁听?
白夜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很惨淡,对了,已经不是阳光型帅哥了,不过硬要变性的话,估计也变不成一个美女,长得这么粗,不变成恐龙就是好的了。
翻来覆去,胡思乱想,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恐慌。掏出手机,按出号码,那个拨号键却迟迟按不下去。打给家里,这个电话,打还是不打?不打?打?打?不打?怎么办……
时间蹭蹭蹭地就过去了,而白夜一直陷在恐慌与矛盾中。这办公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灯,又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赵行德几声轻咳唤回白夜的神志,白夜向着老教授张张嘴,喉咙却涩得很,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个,白夜啊,我叫你小夜可以吧。恩,小夜,从今天晚上开始呢,你最好住到医院里,方便检查。然后现在,我给你开了单子,先做个全身检查吧。你的男性系统萎缩的非常厉害,手术必须要尽快进行。然后,你现在最好给你家里去个电话,你是学生,手术还是需要家长签字的。”
白夜眨眨眼睛,说不出话来。
赵行德眼睛落到白夜拿着手机的右手上,又咳了一声:“小夜你是准备打电话吗?打了没有呢?咳,应该是还没打,那我帮你打吧。”他把手一探,从白夜手里抓过手机,找到通讯录里一个注名“家里”的电话,拨了出去。
六:可怜天下父母心
“小夜。”
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的白夜忽然听到了熟悉的温暖声音。视线转过来,是两张熟悉的笑脸。虽然,这两张笑脸上眼睛似乎有点红肿,神色似乎有点憔悴,但确实,是熟悉的,温暖的笑脸。
白夜张了张嘴,再张了张嘴,终于说出了来到这个病房后的第一句话:“妈妈,爸爸。”四个字,包含了千言万语,是无尽的依恋与不舍。
或者,当时任由赵行德将手机拿去,他白夜就是为了等得这两个人来的。只是自己说不出口,就任性地让别人去向自己最亲的人宣告最残酷的事实。
望着两张仿佛一夜老了十岁而又带着深深的怜惜的脸,白夜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忐忑?愧疚?害怕?安心?
白夜妈妈伸出手来,轻轻抚上儿子苍白的脸,手指移动到儿子眼角,忽然双臂一张,将儿子抱在怀里,柔声道:“孩子,没事,爸爸妈妈在,没事了。”
白夜爸爸走到妻子身后,并不说话,只是眼神无比温柔,一个男人,一个父亲的温柔。白夜本来最担心的就是父亲了,因为父亲观念传统,从来都喜欢儿子胜过女儿,更希望白夜能为一脉单传的白家再添男丁。可是在这最糟糕的时刻,看到自己的孩子,一个父亲深沉的爱战胜了一切,白夜事先的万般忐忑,此刻全沉淀在这一个温柔的眼神里了。
靠在母亲怀里,贪婪地汲取着周身的温暖,白夜深深呼吸,轻轻开口:“爸爸,妈妈,你们都知道了?”
母亲苏雅好似哄婴儿般轻柔地拍着儿子的背,柔声道:“知道了,没关系,不会有生命危险。我的孩子一觉醒来就可以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儿,没关系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爸爸妈妈的好孩子。”
父亲白瑾风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小夜,爸爸也很喜欢女儿的,你变成了女儿,那爸爸就既有儿子又又女儿了。放心,我问清楚了赵教授,手术会很顺利的。”
从母亲怀里抬起头,紧紧盯着父亲充满鼓励与温暖的脸,白夜只觉一股巨大的幸福向自己撞击而来,有了爸爸妈妈的肯定,好似一切艰难都如冰雪消融了。
他没有理由不好好活下去,为了爸爸妈妈,他可以战胜一切困扰与苦难!
“爸爸妈妈放心,我没事,你们不是说,我顽强如杂草吗?”说着,白夜还眨了眨眼睛,又抽出一只手臂来,握紧拳头,挥舞一下。
母亲不由笑出声来,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