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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杆喊了他几声,他也不理,不时回头望着,只管往下跑。
麻杆快要抓住他时,他却滑得象个泥鳅,身子一蹲,溜下了矸石山,围着矸石打转,麻杆不但没抓住他,还差点被脚下的矸石绊倒。
张望的孩子们哈哈大笑,麻杆不由得恼羞成怒,转身去追别的孩子。
一个跑得慢的孩子被抓住了筐子,孩子奋力抢夺,也敌不过大人的力气,被抢走了筐子,还被踢了一脚,眼看着麻杆走远,在原地急得跺着脚直哭。
“哭啥,哭又哭不回来。”小毛走过来,有些生气,也有些鄙视地说道。
“那,那是新筐子,婶子要骂我的。”二旦抹着眼泪,吭吭哧哧地说着。
小毛自幼死了娘,爹在矿井又遇上透水,命保住了,却砸断了腿,不能再下井干活。家里还有个老奶奶,年纪大了,也顾不上他。
艰难生活的磨砺,使小毛早早地懂事,比其他孩子成熟胆大。他每天把拣来的煤挑着到远处的村庄去卖,换点粮食来维持家里的生活。
由于长年没有鞋穿,赤脚走路,脚板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走在煤渣、石子上也不觉得硌脚。
看二旦那可怜样,小毛无奈地安慰道:“行了,别抹眼泪儿了,这筐子咱想办法夺回来。”
二旦抽了抽鼻子,没吭声。他见过麻杆不知夺走多少孩子的筐,却从没见过谁能夺回来。
眼瞅着天到饭时了,小毛陪着无精打采的二旦往回走。一边走着,小毛想岔开这烦心事,便随口问道:“二旦,你姐呢,回家了没?”
一提这事,二旦更是苦起了脸,摇了摇头,说道:“没回。听人说,在林子边见过她,可也没说准。”
“那我帮着找吧!”小毛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常出去卖炭,兴许能见着。”
二旦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要是见着了,你就告诉俺姐,叔叔把婶子斥打了一顿,不会让她嫁人了。”
“那你叔叔的腰病咋办?”
二旦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壮劳力倒下了,眼瞅着这个家便要垮了,心中只是凄苦和茫然。
小毛知道二旦比他更悲惨,父母双亡,和姐姐大梅全靠着叔叔养活。可叔叔前些日子在井下被砸伤了腰,请医又请不起,伤势越来越重。
虽然穷哥们有些帮凑,可大伙的生活一样困苦,又能拿出多少?
要不是被逼无奈,小毛的婶子也不会要把十六岁的大梅嫁出去。其实也是想让大梅离开这个家,在外面找个活路。
当然,所谓的嫁人,形同买卖一样,也是图男方的一些彩礼。
但大梅脾气挺倔,压根没看上那个外庄的男人,一头扎进村外的红水河。被人打捞起来时,眼瞅着象是断了气,可三按两揉又活了过来。
人呢,活是活过来了,可这性格禀性却是大变,连着一整天呆愣愣地或坐或躺,竟没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人发现大梅不见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村前、村后,河边,发动了很多人也没找到大梅的影子。
进了村子,两个孩子分手,各自回家。
二旦回到家里,见叔叔孙洪山脸朝里躺在炕上,嘴里有气无力地不住低声呻吟着。
只有九岁的女儿小花抱着三四岁的小弟弟坐在板凳上,那孩子饿得直哭,小花只好伸出胳膊给他啃着。
“婶子呢?”二旦问着小花。
“早晨出去要饭,还没回来。”小花含着泪花低声回答。
孙洪山吃力地转过脸看了看,嘴动了几下也没有说出话来。
二旦赶忙帮他翻过身,倒了碗水给叔叔喝。孙洪山摇了摇头,又合上了眼睛。
屋子里静寂下来,只有小孩子不时地抽泣声。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婶子才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家来。
小花娘把要来的菜团子偷偷塞给二旦,又借故打发他出去,然后把几角煎饼放到碗里用开水泡了泡,递给丈夫。
孙洪山转头看了看小花那又瘦又黄的小脸,轻轻摇了摇头,问道:“小花,饿不饿?”
小花低下头没说话,小花娘用筷子从碗里挑起一小角煎饼,放到小花嘴里,说道:“小孩子还有吃饱的时候?快去睡吧,睡着了就不饿啦!”
小花默不作声地到炉子根下坐起来,因为这里暖和。二旦偷偷走进来,塞给她半个菜团子,又无声地走了出去。
小花娘又催着丈夫趁热把煎饼汤吃下,孙洪山端了几端,长叹一口气,“小花他娘,这伤是没法治了。就算我能下井,一个班的工钱也买不了一副药。”
“药再贵,咱也得想办法治。你要有个好歹,俺娘们怎么办……”小花娘有些哽咽了。
“伤好了也是个残废,白累赘了你们。还不如早……”孙洪山说着淌下了眼泪。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叹息道:“就是对不起大哥呀,他给了我这条命,可大梅……还有二旦……”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爹,是俺的错,不该……”小花娘抽哒着哭了起来。
“你也是想给孩子们找条活路啊——这世道——”孙洪山难过得直摇头,将碗推给妻子,“你跟孩子们吃吧,我吃不下去。”说完,他合上了眼睛,再不吭声。
小花娘对着丈夫看了好一会儿,再转头看两个孩子,小花偎着炉子已经睡着了,那个小崽也哭累了,在炕上睡得正沉。
把女儿抱到炕上,小花娘看着那瘦黄的小脸,眼泪就象天上开了河口子,哗哗淌满了一脸,滴在衣襟上,滴在小花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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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半夜时分,山风吹动树木枝叶,刷啦啦地响着。在积雪覆盖的山坡上,倚着一棵大树,躲在暗影中的不是大梅又是谁?
而此大梅已非彼大梅,躯壳没变,内在的意识却已经是沈宸。
没错,他又没有死,灵魂飘飞,又经历了一番难熬的囚困,再次被解放出来的时候,便附身到了投水自尽的大梅身上。
本来已经有了两次重生的经验,甚至还短暂地附身于楚娇身上。沈宸应该很淡定,应该不至于这么失态。
但这次的重生很吊诡,那块玉佩匪夷所思地嵌在他(她)的胸口,着实让人费解,也确实需要点时间才能冷静下来并认真思考。
满山干枯的野艾在夜风中摇曳,飘来阵阵香味。
大梅,不,应该是沈宸,融合的记忆告诉她,“石狼峪里有山枣,咬一口甘甜;山中的野艾,闻一闻喷香”。
而大梅的记忆也让沈宸知道,以前到过这里,那还是鬼子没打过来之前的事情。
自从在石狼峪的红石岗上修了炮楼,还打死打伤了一些来野狼峪采摘山枣的老百姓,便几乎没有人再敢来这里了。
远处的鬼火闪动,沈宸微微眯起了眼睛,那就是红石岗上的炮楼。原来岗上还有几棵树,修炮楼后都被鬼子砍光了,弄得小山象一个大坟头。
穿越,附身,重生……
不管怎样匪夷所思,沈宸早已经不会再用什么科学的思维来想问题。
他现在依据着对冥冥之中安排的敬畏,那块玉佩还在,那他就可以理解这是给他的指引,附身到大梅身上,也不会是无缘无故。
嘴里嚼着松子,沈宸噗地吐出碎壳。
尽管因为苦难的生活而长得并不壮实,但她已经感到重生后的身体的成长和恢复能力的奇异。
那就再一次开始吧!
尽管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有些差强人意,但凭着存于脑海且能不断升级加强的技能,沈宸还是有信心使身体很快强壮,并足以承担自己将要开始的责任。
沈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从腰里拔出那把从家里带出来的小攮子端详着。
已经有些锈渍,缠着刀把的布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难道新的道路,就从这把小刀开始吗?
收起小刀,沈宸又看了看脚下,是一个捡来的破筐,已经被她用折下的枝条重新编好,里面装着些松塔。
这东西能顶几天,恐怕还是令人垂涎的玩艺呢,是该回到那个破“家”了吧?
虽然那个婶子所说的嫁人,形同买卖一样,不过是图男方的一些彩礼。
但沈宸现在也想明白了,就那样的境况,实在是养活不了那几张嘴,把她嫁出去,其实也算是给她找了条活路。
嫁个头啊!老子喜欢美女呀!
沈宸把筐子背好,在树木、草丛中穿行,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边走他还还不时吐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式的名字,就有个土得掉渣的小名,大梅,大了就没了?瞧这苦得难熬的日子,为什么还要忍耐呢?
凭啥?没错,这就是现代人最叛逆的想法和思维。
凭啥苦筋巴力地连吃个饱饭也难?凭啥被人欺负连声也不能吭?凭啥……凭啥呀……他妈*的凭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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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二旦早早起来,在院子里收拾着个破筐,想着今天还得去拣炭。
正忙活着,便看见小花跑了出来。
二旦见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小脸也洗得干干净净,便奇怪地问道:“小花,要上哪去?”
“跟俺娘给俺爹买药去。”小花笑得欢快。
“哪来的钱哪?”二旦很是疑惑。
小花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俺不知道。娘说还要给俺买大饼吃呢!”
“小花!”小花娘叫着女儿的名字,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花忙跑去拉着娘的手,娘一看见女儿,心里象揪了一把,强笑着,偷偷用袖子擦了下眼睛。
“婶子,买药的钱弄到了?”二旦隐隐有些觉得不对劲,便开口问道。
“弄,弄到了。”小花娘有些吞吞吐吐,领着小花便往外走。
小花很高兴,拉着娘的手,还回头冲着二旦笑。
二旦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扔下破筐,也走了出去。
卖人市就在何家大院后面,二旦越走越心惊,远远地只看见婶子和妹妹的身影。
等他赶过去,只见靠着墙根有很多小孩,衣领上都插着干草,这是卖人的标记。
在路口,一个穿着长袍的人贩子正拉着小花往路上走,小花哭喊的声音传了过来。
“娘,娘,俺回家不吃饭了,别卖俺呀!俺听话,再不喊饿了,不惹娘生气……”
小花娘又脱下身上的一件褂子,跑上去给女儿披上,扭头就往回跑,眼泪连串地落在地上。
二旦跑着,正迎上了婶子,哀求道:“婶子,不能卖俺妹妹呀,她小啊!药钱咱再想办法,把俺妹领回来吧!”
“孩子。”小花娘把二旦搂到怀里,眼泪不停地掉下来,“让你妹妹寻条生路吧!”
远远地还传来小花的哭叫声,二旦心里难过极了,挣脱着要跑,却被婶子死死地拽住了。
小花哭喊着被人贩子拉着走远了,小花娘这才擦了擦眼泪,“孩子,你回去吧,先别对你叔讲,我先去抓药。”
二旦脑子昏沉沉的,想了很多,也好象什么都没想,失魂落魄般抹着眼泪往家里走去。妹妹真被卖了,再也看不到她那天真的模样,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