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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徳放提高了嗓门儿:“哪里不妥?”
裘让不急不慢地说道:“其一,傅恩仇死不见尸,段指挥使说已将其格毙,却未带回尸首,单凭自己一面之辞如何请功?
其二,听说那傅恩仇本就已是伤病不治之身,就是杀了他,也算不上什么大功劳!
其三,段指挥使今年刚刚升任新职,这么快再升,于法于理都难说得通!”
李徳放刚要反驳,天子却点头说道:“诛杀傅贼之事,相信段指挥使不会诓骗朕。
不过太师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样吧,官职就不封赏了,朕赐段指挥使白银五百两,另赐御酒三杯,为段指挥使庆功!
段指挥使,你可心服?”
段山岳哪敢说半个不字,赶忙出班跪谢圣恩,谢完恩却不退回班中。
天子疑问:“段爱卿有事奏?”
段山岳本还在犹豫,天子一问,脱口说道:“微臣有事启奏!”
第70章 臣启奏()
这一听段山岳居然有事启奏,大将军李徳放、户部侍郎袁清都吃了一惊,好不意外地望向段山岳!
这小子以往上朝一般不说话,说也是他们帮着事先编好的台词,今天突然不按剧本来了,是要搞哪出?难道是要说那件事?
只听段山岳奏道:“微臣要举报吏部侍郎贺卓文!”
“哦?”天子大为惊讶,道:“贺爱卿犯下了什么事?”
段山岳道:“贺大人在龙游履职期间,曾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此言一出,朝堂上像炸开了锅!
作派端正如贺侍郎,竟也有这样的爱好!
众百官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朝裘太师看去
裘让脸色果然阴沉了下来,盯着女婿,终于质问道:“贤婿,可有此事?”
贺卓文倒还冷静,欠身答话:“卓文偶感寂寥,确实曾去龙游忘乡楼饮酒,兼领风月之色!”
裘让又问:“这忘乡楼是个什么所在?”
贺卓文道:“乃龙游县唯一的青楼,环境雅致,美女如云!”
“住口!”裘让突然喝道:“你眼中还有为父吗?”
贺卓文赶紧低头认错:“外父息怒!卓文知错了!”
“龙游有这样的好去处,你竟一次也没带为父去过!”
裘太师突然说了这句话,让众人大跌眼镜!
贺卓文却接得顺溜,道:“改日有暇,一定带外父前去领略一番!”
“这个再说,我先问你,是否因玩乐耽误了公务?”
“绝然没有,我是深夜才去的忘乡楼!”
裘让点了点头,回身向天子奏道:“圣上,就这么件事,臣觉得段指挥使有些小题大做了!”
裘太师的态度令段山岳始料未及,女婿去妓院,做丈人的却只怪他没带自己一块儿去!
那只有看皇上怎么说了!
不料天子竟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翁婿二人是真有意思!贺爱卿,看起来你也难舍这食色之性嘛!”
贺卓文躬身道:“让圣上见笑了,臣本就是个凡夫俗子,做不得圣人!”
天子却道:“这倒不见得,古往今来,有几个英雄不爱美人,不可以此论凡圣!
朕也想知道,这忘乡楼的女子,姿色究竟好到何种程度?”
贺卓文道:“自比不得京师的名妓花魁,但也是州县之地罕见的佳丽!”
天子点头道:“难怪,难怪!”
段山岳越听越绝望,天子不仅没有责怪贺卓文之意,反而竟有些同声共气,看来自己这回注定要枉做小人了!
他此刻只想这事儿赶紧翻过篇去拉倒,然而裘太师可不答应!
裘让道:“老夫倒想请问段指挥使,贺侍郎去青楼之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段山岳本身脑子就不善转弯,而裘太师问得突然,语气又极威严,他脱口便答道:“我跟踪”
说了三个字他才发觉不对,登时哑在那里!
“你跟踪贺侍郎?”裘太师哼了两声道,“贺侍郎乃钦命大臣,且是你的上官,你跟踪他,是受何人所命?意欲何为?”
段山岳不知如何应答,目光本能地向李徳放的方向移去。
李徳放心中骂了声“蠢货”,忙抢先奏道:“圣上,段指挥使应是担心贺侍郎为亲情所蔽,做出什么有违法纪的事来,从而辜负了圣上,辱了圣上的英明,才做了这糊涂事,望圣上体恤其忠心!”
天子问:“段指挥使,是否如此?”
段山岳当然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裘太师却不肯轻易放过,大声道:“未经授命,私查上官,无论出于什么用心,都是以下犯上,若不小惩大戒,难道要助长反骨?”
裘让故意往严重了说,段山岳额前骤出冷汗。
天子道:“太师言之有理,那依太师所见,该如何惩处?”
裘让道:“步军都指挥使乃军中要职,擅作主张、以下犯上者怕是不宜任用!”
天子想了想道:“太师的意思朕明白了。
这样吧,姑念段爱卿是出于对朕的忠心,降职不降品,即日起降为步军副都指挥使,都指挥使一职人选再议,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百官齐呼:“皇上圣明!”
但这回又轮到李德放心有不甘,站在那儿不肯入班。
“启奏圣上!之前蒙圣上垂训,臣新纳妾室之事已然办妥!”
“哦?爱卿是如何处置的?”
“臣带内妾向她那位前夫说清楚这件事,本以为那人既告臣的御状,必是对臣恨之入骨,不想他却大度明理,与臣相谈甚欢,并亲笔写下书信一封,以平臣冤!”
他说着便呈上了一封信。
不消说,便是那封,段山岳逼着李德放十八姨太的前夫写下的,污蔑裘让的书信!
裘太师此刻已是目射冷电,盯着李德放,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天子接过那信一看,登时眉头大皱!
李德放看在眼里,嘴角已上扬!
却不料,天子又瞬间将眉头舒展开:“甚好甚好,既然如此,就是没事了!没事便是最好的事!
你说呢,李爱卿?”
天子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李德放背生冷汗,他当然明白天子话中之意!
“圣上英明,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天子以手拍口,打了个呵欠:“今日朕有些累了,若无十分紧要之事,就别再奏了,退朝吧!”
大将军府。
李徳放将桌子拍得像放炮仗一样,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平常看你做事还挺有心的,今天是脑袋让驴踢了?
之前还特意提醒过你这事儿别说,你把老子的话当放屁吗?”
段山岳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看来已经不知挨了李徳放多少下左右开弓!
他还不能说之前做事,十有八九都是有袁清指点,今日好不容易来回自作主张,就出了纰漏!
他只得恨恨地说道:“实在想不到,裘让那老小子居然容得自家女婿去妓院,真替裘小姐不值!”
“你还没想明白吗?裘让是什么人?先不说他女婿去妓院是不是在演戏,就算是真的,那老狐狸能为了这点儿事自折羽翼?
老子要是有这样的女婿,别说逛个窑子,就是他再娶十个八个,老子也得保他!”
第71章 紫面仙()
段山岳还是有些想不通。
“可皇上为什么也丝毫不怪罪他,怎么说朝廷命官公然去逛妓院,不是什么好事吧?”
“那是因为
算了,不能告诉你,免得你嘴巴不严实,说漏了嘴,自己掉脑袋还把老子拖下水!
总之呢,你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子花那么多心思捧你坐上步军都指挥使的位子,现在倒好,全打水漂儿了!”
段山岳只能不停认错:“下官该死,辜负了大将军的提携,请大将军责罚!”
“好啦!废话就别再说了!给你引见个人。
严掌门,有请!”
段山岳见内厅转出一个人来,四五十年纪,身材胖瘦皆中等,只那容貌,阔面海脸,色若紫金,甚为奇特。
李大将军请那人入座,却由段山岳站着,问段山岳道:“山岳,可认得这位高人?”
段山岳再看看那人,见他目蕴精光,有一派宗师的气质
毕竟出身于武林,段山岳陡然想起个人来,立马抱拳道:
“莫非这位就是中天盟以及北盟盟主,忠勇门掌门,人称‘紫面仙’的严辕严前辈?”
“你小子还算有点眼力!”李徳放转头又跟严辕介绍道:“这就是步军副都指挥使段山岳!”
李徳放这个“副”字说得尤重,段山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严辕微微颔首,道:“知道,知道!”
段山岳想不到严辕这样的人物居然也听说过自己,心中不由得意!
未料严辕接着说道:“状元宴上显刀功、搬石兽,段指挥使可是威名显赫啊!”
段山岳是最反感别人提这一茬儿的!
不过这会儿说这事儿的人是严辕,无论他是夸赞,还是讥讽,段山岳都不敢发飙,只能红着脸应道:“惭愧!惭愧!”
“段指挥使也坐吧!”严辕大大咧咧地说道。
段山岳怯怯地看了李徳放一眼,见他点头,才坐了下来。
他心中却暗骂严辕:“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你以为这是你忠勇门吗?这是大将军府!装什么装!”
他又突然想到,这严辕到这里来干嘛?
难道真如传闻所说,忠勇门的背后,是朝廷?
忽听李徳放说道:“严掌门这回亲自来呢,有两桩事,头一桩,就是跟你了解些情况。”
“跟我?”段山岳心中嘀咕,老子跟他之前素未谋面的,他能有什么事要来问老子?
却听严辕说道:“段指挥使,请你将龙游会审的过程以及那案子的全部细节,尤其是嫌犯的供词,一五一十都说与我听!”
这真是为难了段山岳,他这人本就没什么记性,表达能力也不咋的,东一句西一句的,说得那叫一个乱!
李徳放直皱眉头,但见严辕却全神贯注,听得仔细,似乎还行,便不打断段山岳,由他说完。
“就是这样!”
段山岳终于是把能记起来的都说了一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又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
“就这些吗?”严辕问道。
“嗯!”段山岳用力一点头。
严辕默不作声,眼神深邃,好像在整理头绪。
过了一会儿,严辕呷了口茶道:“段指挥使,你当时在场,依你看,那姓贺的小子所说,有几成可信?”
段山岳笃定地说道:“完全不可信!那小子与他大哥一样,也是个泥鳅般的滑头,必是他为脱罪做的狡辩!”
严辕却冷笑道:“看来段指挥使,没把我严某当自己人那,不肯说心里的实话!”
段山岳惶恐地看向李徳放。
李徳放道:“在我这儿怕什么?但说无妨,严掌门也不是外人!”
段山岳这才说道:“说实在的,单看当时审问的情况,那小子八成是没说假话!
连刑部的郝一通都私底下跟我说,他相信那小子!”
“哈哈哈”
严辕突然一阵狂笑,那张紫脸焕竟发出光芒,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