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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二楼开门声,毛长柔从沙发站起。
“七爷。”
“姜汤煮好了没有?”
“张妈正在煮。”
“墨迹。”
长腿男人大步流星下了楼。
tang洗澡后换上充满阳光味道的黑色高领衫和黑色抽绳运动裤,头发未干,软哒哒的趴在头上,眉眼清澈,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二十岁。
洪兆南活到这个岁数,只喜欢过一个女人,但从未有机会给喜欢的那个女人熬一碗姜汤。
张妈在厨房,洪兆南进去后,她手忙脚乱。
是发自心底害怕这样的男人。
洪兆南和岳月好几年前结婚,张妈喊岳月“太太”,但没有哪一家的太太过成了岳月那样。
洪兆南并不爱她,他对她说过,他讨厌耍心机的女人。
这天夜里,浑身湿透的洪兆南抱着一个昏过去的女人回到洪公馆,张妈目瞪口呆,还以为撞了鬼。
后来看清这个女人的模样。
她躺在洪兆南的床上,浑身湿透,将干燥的被褥全部染透,可洪兆南丝毫不去介意,他吩咐她去煮生姜汤,让毛先生联系医生。
张妈认出了这个女人。
是很久以前来过家里一次的那位邹姓小姐,听说是江城海关关长的千金。
很久以前的那一夜,洪兆南和这个女人有过一夜欢好。
张妈火急火燎的将煨煲里的生姜汤灌入瓷碗中,热气袅袅,醺蒸人的眼睛,她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
敏娜还在做一个深长的梦。
梦境中全是小时候一家三口出游的画面,她被爸爸妈妈牵着,梳着牛角辫,一路蹦蹦跳跳,许多人都说她可爱灵气。
父母离异后,她没再开怀大笑过,久而久之,那些可爱灵气的样子去了九霄云外。
洪兆南抱起她,坐在她身后,张妈立刻双手奉上碗。
“敏娜。”洪兆南俯低头,拍了拍她的脸:“邹敏娜。”
骨节上砸下冰凉的泪,洪兆南顿了顿,抬头将碗又递给张妈。
敏娜睁开了眼睛,眼珠血红,她说:“我看见我妈妈了。”
洪兆南眉目拧起,心中竟死去活来一般疼。
父亲火化那天,母亲挺着大肚子,两只眼睛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
那些眼泪很干净,是洪兆南见过最干净的海,还好深深很乖,安安静静的呆在母亲肚子里。
“敏娜,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突然抱紧她,洪兆南眼眶湿红。
“姥姥去世那天,妈妈跟我说,娜娜,妈妈没有妈妈了,我很小,我没懂,我不知道没有妈妈很可怜。”
洪兆南把她紧紧拥住,大手用力的覆住她冰凉的小手。
“我不想一个人在美国生活。”
“没人让你去美国。”洪兆南很温柔,用下巴蹭着敏娜的头:“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他也过过没有母亲的生活。
那些年,他吃过多少苦,夜深人静躲在被窝里哭过多少眼泪,都是他一个人的秘密,长大变成男人后,那些变成了疮疤。
2月11号,雨雪初霁,江城一片雪白。
上午10点左右,深深带着宝宝来到公馆。
她是今天清晨接到洪兆南的电话。
通话寥寥数语,只告诉她敏娜发了烧,要她第二天过来。
洪兆南在客厅,看见豆豆笑脸相迎,蹲地将豆豆抱起,在空中玩抛举。
豆豆的哈哈笑声中,深深上了楼。
她老哥的卧室,不是曾经和岳月同住的那间。
婚后那几年,她老哥经常夜不归宿,即便回家,二楼也有他自己房间。
床上女子脸色苍白,静静平躺在黑色被褥中,像坠入深海,快要溺亡,但摸及她手心,又有一抹温情萦绕。
发烧的人,体温会上升,敏娜手心潮热,微微回力,攥住了深深手指。
“敏娜你怎么样?”
“还好,只是头很疼。”
“那么冷的天你去跳海,你疯了吗?”
深深回握她的手。
“嗯,是有点冲动。”
说罢,她想坐起来。
病中,女人脸色憔悴,不过浑身透露着年轻气息,唯独提不起精神。
洪兆南抱着豆豆推门而入,一时宁静卧室充满欢声笑语。
身为小朋友的舅舅,洪兆南是很称职的。
豆豆一张粉嫩小脸红扑扑的,声音清甜悦耳,两只雪白小手抓了抓舅舅的耳朵,又去拍舅舅的脸颊,拍完后两只小手迅速盖住自己小嘴巴,咯咯笑着,似是做了什么坏事,大人会生气,可是自己又很开心。
深深站起身,有意让开。
敏娜靠着床帮,面色清寒,无悲无喜的看着穿一身黑非常英俊的男人。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洪兆南觉得他应该不会再去伤害一个20岁不到的小女孩。
但这种话放在心里,没有告诉敏娜
。
破晓那段时间,医生来过,给敏娜量过体温,打过针,今天早晨,敏娜开始发烧。
“好点没有?”
洪兆南摸了摸敏娜额头,双眸温凉,似是有话化成了一声叹息。
敏娜说还好,她一贯是这个性子,看起来很有距离感,偶尔也会竖起防备。
但她却对深深的儿子露出了母爱的微笑。
“豆豆!”
蹲在地上捣不知名东西的豆豆扭头。
他不认识敏娜,所以很是陌生,瞅了一会儿,又扭回屁股,蹲在那儿玩自己的。
女人到一定年龄,开始萌发母爱,即便自己还未做母亲,看到别家的孩子也会心生欢喜,憧憬着和自己老公生一个可爱的宝宝。
如果敏娜生的是洪兆南的孩子
不知道她会不会欢喜。
深深把豆豆牵到床边。
豆豆小脑袋往妈妈肚子上顶,一双黑葡萄的眼睛却盯着敏娜,不认识你啊。
“我感冒了,你还是带豆豆出去吧。”
深深点头:“好。”
敏娜唇角有笑,如斯温柔。
23岁的女人,若是成长在幸福家庭,应该还未长大,心灵上是个孩子,也只有看见孩童才会露出母亲般的爱意。
深深在外面廊上阖上门后,房间一时很静。
洪兆南穿着黑色高领衫和黑色抽绳运动裤,给女人的感觉很英俊,黑压压的身影矗立在房中,久久默不作声。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
洪兆南有些故作不懂,但他眼神很严肃。
敏娜很累,点了点头:“我不会嫁给你,死都不会。”
男人眼神彻底凉了。
“你好好休息吧。”
他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洪公馆上下两层,不常有人居住,前几年生活在这里的人,已经散落在天涯,各安天命。
深深想到那个夜色迷离的晚上,跑马场的更衣室里血迹弥漫,颜貌风流倜傥的洪七爷横卧于贵妃榻,那是第一次与他见面。
其实她不知,他已经在她不记事的年纪中,见过她好几回。
那时候,洪七爷会想什么呢?这个女孩儿,是我的亲妹妹。
楼梯间有人下来,穿戴闲适居家,抹杀他示外的冷酷倨傲,内心是个温顺随意的男子。
豆豆喜欢他舅舅,见到舅舅下来,踩着沙发,蜷缩起自己小小的身体,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溜溜儿圆,躲着的时候似是在说,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哥,别再为难敏娜了,算我求你,行不行?”
洪兆南止住了脚步。
分明看见豆豆笑嘻嘻的藏在沙发里,希冀他带他玩,可他眼眸深沉,盯着深深。
深深的话触碰到他心里的某根弦。
昨夜冰天雪地,邹敏娜倔强的一头扎进江中,头都不回的赴死,是有多决绝?
“嗯。”他唇角微翘,目光停留在她指端熠熠发光之处:“他求婚了?”
“对,昨天晚上。”
江城大雪,火焰升入天空,爆开一簇簇花朵般的烟花,如昙花一现。
昨晚那个时候,洪兆南在邹家落地窗边,目睹了天角这一盛况,他唇角露出微笑。
“挺好。”
简单回应,看不出情绪。
豆豆似是有些急,沙发扶手边冒出一颗小脑袋,晃了几圈,眨着大眼儿,乞求的看着面前高大男子。
“你去劝劝她。”
兄妹两人四目相接,男人似是有口难开,卷了卷唇畔,便俯低身,将沙发上的小朋友抱起来往上面抛举。
一天一晃而过。
傍晚时分,气温下降,空气寒冷刺骨,有辆轿车停在洪公馆外。
驾驶位走下来颀长男子,穿一件翻毛咖啡色夹克,一条深色牛仔裤,系带黑色皮鞋,很是显年轻。
看起来像是造访,但他并未进洪公馆。
大雪今晨已经停歇,江城路面已被清理干净,只有树梢枝头覆盖白茫茫雪团,料峭冬寒,很有意境之美。
深深抱着宝宝,从苍郁的古树下走来,身影渐行渐近,有孩童咿咿呀呀的说话声清脆悦耳,似是喊着妈妈。
下午,深深在敏娜床边陪伴。
一夜之间,年轻女子迅速枯萎下去,脸色苍白,瞳孔离散,但看见深深手上的婚戒,又提起三分精神,露出淡淡微笑。
“真好。”
言语间透露出对深深的羡慕。
女人虽然没有结婚,但宝宝可爱,有亲人陪伴身边,总归是比她幸福的。
深深想说,给我哥一次机会,嗯?但这想法在脑海中犹豫很久
,最终作罢。
邹敏娜和洪兆南之间的事情,旁人插手不得,爱恨暂且撇到一边,横亘他们中间的,好像是怨。
巍峨铁门冬日落霞间结了一层冰,张妈为她打开,微躬身,说一番客套的话。
深深看见立在寒风落日中的男子,他双眉似是染上了冰霜。
不知不觉唇边一抹笑,转身对张妈说:“敏娜暂时拜托您,我哥要是再和她起了争执,还请您立刻通知我。”
这天傍晚,张妈眼神微寂,出神的看着一家三口钻入车中,不时消失踪影。
情人节前,深深吸溜舌尖,火锅底汤汩汩冒着气泡,很是辣口。
围在一张桌子边的,是永远的四人/帮,以及他们的妻儿。
佟妈妈调制的火锅底汤绝不输火锅城大厨,川味儿很浓,狭小的客厅充盈着辛辣味,窗户开了半扇,冷空气幽幽来袭。
除了小朋友,桌上人全是能吃辣爱吃辣的,一桌子荤素菜,不知要吃到何时才能告罄。
四家小男孩儿已喂过饭,拿着玩具在卧室与客厅之间乱窜,年幼的小王子和豆豆追赶不上年长的金元宝和胡陆娃,渐渐形成两个小团体各自玩耍。
看着和小王子你侬我侬拥抱一起的豆豆,深深心下悄然,却也预料不到,二十几年后,这两位长大成男人的小朋友,会成为一辈子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和他们父亲一样,也是自小认识,一辈子交情。
“对了,今个中午我在步行街碰上了洪兆琳。”
本来不算什么稀奇事儿,但楚燕西口气贼兮兮的,环顾一圈,最后看着四爷:“你晓得跟她一起的是谁么?”
对面男子涮着羊肉,兴致不高。
“展望。”
楚燕西将目光移向比较热衷八卦的女人们:“说来也怪,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