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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洪至张竟是满脸羞愧,似是无地自容,抹了把脸,转头看向光线幽黄的廊外。
“洪兆南要我和你爸爸去警署自首,把当年的事情全部交代出来,如果按照他说的这样做,他就会放过我们两家。”
四爷平静的听完,俯低头,眉微蹙,捏着烟头的手缓缓抬起,将烟送到唇边,面色沉重的又吸了一口。
“早知今日,我当初真不该心软,把这兄弟两领到自己家里来。”
四爷不免露出了一缕苦笑。
他转脸轻轻睨着洪至张,半晌才说:“为了一个错误,又制造接二连三的错误,这才是真正的错误。”
想到深深出生后不久,失去了母亲,被遗弃在孤儿院里长达一个多月,四爷的心,就酸楚的无法形容。
他的爸在这一方面错的离谱。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是为了家庭全心全意付出的爸。
时至今日,四爷已经没办法对当年这些事做出合理
tang的评论了,因为有爸,才得以过上好生活,得以拥有今天的一切,但却让另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从此家破人亡。
“名傅,现在只有深深能在洪兆南面前说上两句了,深深对你有感情,你去做做深深的工作,让她帮帮我们!”
四爷皱着眉直接摇头否决。
他单手插袋,幽黄暗淡的光影下,备显修长清瘦的身子几乎靠在墙上,右脚踝叠在左脚踝之上,左手垂在裤边,两指间的烟徐徐袅袅的燃烧,灰烬越发青白,偶有灰屑从主体上分崩离析掉落下来。
而他整个人笼罩在消沉的光影中,面目表情看不真切。
“偿还他们家,是我们两家义不容辞的事,洪兆南这个人,其实有情有义,不是么?”
四爷笑转脸,温润的目光泛起粼粼的泽光:“我爸已经做不了这件事了,所以剩下的事,由我来做。”
“父债子偿么。”指端灰烬整体掉落下来,四爷低头看了看鞋尖:“至于你们家,我无权过问,你们自己商量吧。”
清瘦颀长的男子从墙边站直身,左手抄袋,右手捏着一枚快要燃尽的烟蒂,迈步走到廊檐下,抬手就将烟蒂抛了出去。
他走路声沉稳有力,三十多岁,正是人生最美的年华,已经交往了满意的女友,眼看一年后就要谈婚论嫁,没成想遇到了这般致命的变故。
可是变故来临,他这位已经历经人生风雨霜露的长辈都且感到手足无措,忐忑不安,可是他,竟看不出丝毫不适。
他的反应很从容,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
洪至张偏头凝视着四爷远去的身影,他将他打量的非常投入。
岳文山还有一个儿子,与四爷年龄只差3岁,但两人之间毫无可比性,当年考虑结亲,不是没有考虑过岳名传,但洪至张看不上这个男人。
他最为满意的女婿,其实还是岳名傅。
当年的岳名傅,是愿意娶他宝贝女儿的,眼看着这对男女即将幸福的踏入婚姻殿堂,没成想,又发生了致命的变故。
原来这些致命的变故,都是有人筹谋好的,就像黑暗中一双看不见的手,足够大,足够强壮,足够毁掉一切美好。
洪兆南是怎么知道当年事故的真相的,这个还没有人知道,但洪至张已经看出来了,洪兆南准备出手了,不再无措的徘徊。
因为他蛰伏这么多年,只为等待自己羽翼丰满的这一天到来。
深深在温佩玲的屋子里。
夜里有点凉,温佩玲这两天犯了咳疾,所以屋门是关上的。
窗沿下闪过一道修长的影子,深深见状,不由自主的走到门边,将屋门拉开。
恰好门外那人正准备叩门,两人隔着明暗交界的色彩,相视一笑。
四爷笑意溶溶,轻轻按了按深深的肩。
温佩玲随即问道:“商量出结果了没有?总而言之,不管怎么样,岳月她是进不了我家的门了。”
当年那桩杀人案,岳文山与洪至张是瞒着家里的,一瞒瞒了几十年,直至如今,温佩玲都还以为岳文山与洪至张关在屋子里,是在商量岳月与洪兆南的事情。
四爷带深深进屋,反手阖上门,高高的个子立在吊灯下面,五官备显立体俊朗,唇角微微翘起,一直蓄着一道淡如清风般的微笑。
“妈,我先带深深回家了。”
温佩玲起身,皱眉,心下阵阵担忧:“怎么了?可是你爸爸非要接岳月回来?”
四爷溶溶浅笑,口吻恬淡:“你不喜欢她回来,儿子就安排她去别的地方,好么?”
222 我等了你20年,你又能等我多久?()
“不行!”温佩玲恼怒的攥着拳头:“她那样嚣张,毫不留情面给我们彼此,我就没必要再去帮衬她,这件事你不准插手,听见没有?”
四爷温润的勾着唇,五官英俊尔雅,对温佩玲的话言听计从:“好好,全听妈的,妈说怎样,就怎样,好么?”
温佩玲眼眸一湿,迈步便走到四爷身边,将他宽厚的身子拥抱了起来,感慨万千的说道:“儿子啊,你爸伤我伤的深,我已是不指望什么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你。窒”
四爷便也拥抱住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含笑说道:“儿子永远都不会离开妈的。”
深深静悄悄的站在旁边,目睹这样的场景,她心里又何曾不为之动容?
于是轻轻露出了笑容。
“妈,我带深深回家了,您早些休息,别去操心。”
岳月入了院,家里又要不得太平,温佩玲不得不再搬回老宅来住。
她送四爷与深深出去的时候,还说:“赶明儿,我让司机去你那边把行李拿回来,所以今晚儿,你让佟妈把我行李收拾收拾。戛”
夜幕下,四爷牵着深深已到车边,老太太在后面叮嘱,两位年轻人便同时转身,深深点头,四爷笑了一下。
深深发现,这是回岳公馆的路。
于是,她转脸朝四爷看去。
今晚回到老宅,四爷就放司机下班了,现在他亲自开车,载她回家。
但实际上,四爷是个很不喜欢开车的人。
而且他今晚的情绪压抑到了极点,别人不知,深深不会不知。
“四爷?”
他仍旧左手搭着车窗,夹着烟,右手轻轻扶着方向盘,眼神一瞬不瞬的目视前方,眉色沉重。
听她唤他,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却无任何肢体语言。
深深便更加佐证了内心的想法。
于是她将身子侧了侧,靠近他后,她小心翼翼询问:“出了事对吧?那你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么?”
驾驶位窗外的夜空犹如浩瀚星海,暴雨停歇后,天空泛着青碧色,慢慢的,天黑下来,出现棋布的星星,俏皮的眨着眼睛。
一串霓虹从眼前飞逝,让四爷半边脸颊犹如雕刻。
他终于勾唇浅笑,徐徐望向她,满目都是柔情:“左不过还是岳月和洪兆南的烦心事,够折腾人的,四爷脑子都快要爆炸了!”
深深凝视着四爷灰色的眼底,完全笑不出来,脸庞上的肌肉越来越僵硬。
“四爷,你不要讲笑话了,一点都不好笑,好么?”
于是他唇角翘起的弧度硬邦邦的,眼神瞬间黯然了下去。
“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了表达决心,也为了让他知道,一切还有一个她,尽管她只是个无能的妇人,但她是他坚强的后盾,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会与他一起面对,所以她将温暖的小手放在了四爷的腿上,轻轻拍了拍。
他心情很不好,转脸就看向窗外。
那根燃烧在指端的烟,从上车后就基本没怎么抽过,他只是太不习惯没有烟的生活,于是哪怕是思考、烦心、或者是忧愁,也都要点上一根。
现在,他将烟抛了。
等他转回脸,面目表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沉重,目不斜视的看着挡风玻璃,两手紧紧扶住方向盘,侧脸轮廓十分僵硬。
“深深。”
她便更贴近他,凑向他,很用力的回答他:“嗯!我在!”
他点点头,但还是不看她,语气显得那般僵硬、没有灵魂:“你能等我多久?”
深深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懵了:“,哎?”
他皱起了眉,突然朝她看了一眼,眼睛那般阴森森的,叫她害怕:“我不是问你么,你能等我多久?”
甚至他还想要咆哮的吼出:“我等了你20年,你又能等我多久?”
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体内燃烧的愤怒的火,究竟从何处而来。
深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为何会控制不住脾气,冲她发了火。
“你为什么要让我等你?”
她感觉到出了大事,她把身体完全侧向他,皱着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侧脸轮廓:“你说呀!”
“小东西!”他突然冲她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着急了吧?”
“别闹了好不?”她歪着头,几乎要凑到他脸上了:“我知道出了事,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让我等你?你要倒霉了么?”
虽然心情是真的很差劲,但她在他身边,却能鬼使神差的让他忐忑烦乱的心忽然安定。
他忍不住转脸冲她挑眉一笑,装成苦涩:“对啊,四爷要倒霉了,四爷可能要去坐牢了,你会等我么?”
深深一度懵了,屏住了呼吸,脸色煞白:“别开玩笑
tang了,这一点都不好笑啊!”
他便心下都是痛,都是酸楚,都是无奈,但面上还得维持一份轻松愉悦的表情:“好了,不逗你了。”
深深却不觉得他在逗她。
他刚才的表情,是那样,真实。
是那样真实。
“四爷,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她便急了,两只眼睛突然之间就红了。
四爷真是不忍心去看,于是又是转脸,面朝窗外。
一方面逃开深深的眼睛,一方面让自己冷静冷静。
都这个岁数了,居然也有遇事这般冲动的时候。
他以为他是不在意的,在任何事情面前都能做到坦然,现在看来,不过是他后知后觉。
一旦有家庭,一旦深爱自己的家庭,一切不利因素都会成为困扰。
从老宅回公馆,以疾驰飞奔的速度来算,只需要20分钟路程。
短短20分钟,或许能吃一餐简单的饭,洗一次简单的澡,或者躺在床上从新闻开始直到昏昏欲睡
可就是如此短暂、在人生命中可以忽略不算的20分钟,他想了太多太多
他甚至根本就不相信深深会等他,他甚至想到深深重新认识一个好男人,然后成家生子,他的心就如万箭刺穿一般疼痛。
爱情的不稳定性有太多太多,深深没有给他牢靠的安全感,如果深深知道此刻他脑子里正在想象的画面,会心痛,会觉得不值。
两人突然回到公馆,已吃过晚餐,坐在沙发上,一面看电视,一面打毛线的佟妈妈吃惊极了。
她把线团放进竹篓中,就套上拖鞋,跑到玄关,弯腰打开鞋柜门,将已经收起来的两双拖鞋拿出来。
四爷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妥来,唯一看的见的只有他眉宇间的疲态。
“佟妈,帮老太太的行李收拾一下,明儿个她会派司机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