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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烟罗捏着衣角,喃喃道,“我很欢喜。”
禄存星君这才放松下来,隐隐舒了一口气。
然而,烟罗的眼泪却忽然落下,道:“可天玑你是神仙,我是妖。”自古没听说有神仙和器妖在一起的,也许是仙界不允许?
禄存星君笑了笑,叹了口气,道:“没有并不代表不可以,你可知天帝,便是天上地下,最不愿循规蹈矩之人?”
烟罗睁大眼睛。
安宁亦是怔了怔,转头问遥光道:“天帝是这样的?”
遥光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心道,天帝自幼养他长大,那性子他最是了解,何止‘不愿循规蹈矩’
禄存星君摸了摸烟罗的头发。
烟罗看着他,抿唇不语。
直到吃过饭收拾完碗筷,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禄存星君傍晚时分,有时会出去,有时会回房中修行,今日照例如此。
他开门时,烟罗站在他身后,犹豫了很久,开口唤道:“天玑。”
禄存星君回身,在眨眼间,便有温软湿润的触觉落在嘴角,蜻蜓点水般温柔,百花盛开般绚烂。
烟罗红着脸亲了他一下,又羞着脸往后退。
禄存星君眼中一柔,伸手瓦住她。
他们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看见彼此轻颤的眼睫。禄存星君眼眸深深,只觉她的人粉嫩娇柔,他寻着那处香甜气息吻了下去。
一时心跳如鼓,匆匆重叠在一处。
是夜,三分烛,一盏灯,她坐在案后良久,在纸上写下:已得其心。
落笔时,犹疑多过喜悦。
那张纸还是放在匣子里锁着,烟罗伸手摩挲了一下上面的纹路,怔然出神。
三人看着她的神情,都觉事情有异,只是不知究竟是什么事罢了。而这四个字,也着实不像是抒发心情。
更奇怪的事跟在后面——
第二日,禄存星君离开后,她将那一摞纸,用妖灯里的妖火点着了,烧成了灰烬。
遥光眉头一皱,闪身从屋子里走出去。
妖城里每家门前都有一盏妖灯,当纸燃烧的时候,那些妖灯不约而同的亮了起来,火舌吞吐,街上一些妖停下来,望着自家的妖灯,露出喜色。
他们说,有救了。
*
禄存星君晚上按时回来,在路边随手给抓了一只兔子,五百年前的烟罗,是个羞涩的小姑娘,但却不是不能吃兔兔的人,于是两人便将兔子红烧了。
月亮爬上屋檐的时候,两人吃饱了,依偎着坐在屋顶上,烟罗在天穹上寻到了属于禄存星君的那颗星子,北斗星已有残缺,能找到很是不易。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上面瞧瞧。”禄存星君道。
烟罗脸红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道:“还是不了。”
“你不喜欢?”
烟罗连忙道:“不是。我只是更习惯呆在妖城。”
禄存星君微微一笑,道:“此处入口隐蔽,又挨着丘山仙派,没有尘鬼烦扰,是个好地方。”
烟罗怔了怔,垂首靠在他肩膀上,秀眉蹙了一下。
“你怎么到妖城来的?”
烟罗轻声道:“我有神识的时候,是在一大户人家,那家的小姐脾气不好,生起气就要摔东西,我的腿和胳臂被砸断了两次,后来,我逃了出来,路上遇到的凡人也都不大好,实在没了办法,就和几个器妖一起到妖城来了。这里没有凡间繁华,但却是唯一能接受器妖的地方。”
烟罗说,在妖城,器妖们可以相互取暖,所以她很喜欢这里。
禄存星君将挡在烟罗额前的发丝,别到她而后,道:“我同你一起留在这里,可好?”
烟罗闭着眼,在他怀中蹭了蹭。
禄存星君被她蹭得声音沙哑,反用有点胡茬的下巴,去刮她的额头,烟罗笑着躲开,用手推他的嘴。
素白的手又被他捉住,有一吻,落在掌心。
据说那一年的九月初五万事皆宜,最宜嫁娶,禄存星君在妖城和烟罗成了亲,红绸红烛,良辰佳人,他们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云泽终究没看到两人洞房花烛,就连壁角都没得听,屋里黑了灯,画面一转已是春江水暖的时候,他瞪着眼抓着扇子,大叹可惜。
“这段不该掐的。”许久过后,他还止不住的念叨。
安宁很是怀疑,仙界是怎么选神仙的,此人竟也能位列仙班。
太子殿下道:“待我回去仔细查查。”
诙谐星君闭上了嘴。
这日,烟罗是从药铺里出来的,她的脸色惨白,在阳光下一丝血色也无。
几人看得分明,一路上,她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于脸颊明明在颤抖,却要努力挽出一个笑容,而且是欣喜若狂般的笑容。
站在门前时,她面上的神色便是她最想要的那种,完全没有破绽。
她推开门抱住禄存星君的手臂,伏在他耳边,道:“夫君,我告诉你一桩事。”
禄存星君停下了手上的活,眉眼温和,笑道:“还是娘子厉害,出去一趟,便有好事了。”
烟罗的笑忽然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晃了晃他的袖子,道:“夫君,你要当爹啦。”
禄存星君一愣。
烟罗掩唇笑起来,道:“夫君怎么了?”
禄存星君还是木然呆愣的看着她,半天没有反应。
烟罗摸了摸他的脸。
禄存星君眼眶微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一个男子,还是位仙君,竟被这一句搞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张了张口,什么话到嘴边都似说不出来。烟罗微笑着,玉指点了下他的眉心,禄存星君忽的大笑起来,伸手捞住了眼前的人儿,烟罗温软的身子落在他怀里,妥帖契合,红线系着两颗心,在这一刻如此完满。
岁月有多长,神仙就有多寂寞,像一口斑驳的古井,无波无浪,直到有一天,有人凿开了井,于是便有了溪流和江河。
爱如河海,波涛汹涌,也涓涓流动,全在心间。
禄存星君的吻落在她的前额,复落在她的唇上。
夜晚,烟罗安然睡去,禄存星君却望着她,良久无法入睡,他阖了阖目,隔着衣衫,用仙气探进她的小腹。
时间像陡然间静止,他睁开眼,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间,有惊惧之色漫上他的眉眼,一层一层将他淹没。
一夜未眠。
天边泛起早霞时,他抱着她说,孩子有恙,气息极弱,恐怕活不成了。
烟罗嘴唇发抖,道:“夫君,你说什么?”
她的眼里,映着他的影子,而她的样子,在他眼里却仿若有些诡异的陌生,无人能描绘他此刻的神情,悲痛至极,哀凉至极。
她哭着求他,一定要救救他们的孩子,哪怕他刚刚三个月,尚未成型。
第41章 血雨之中()
寻常的仙药仙草救不活孩子;禄存星君说,他要去妖谷一趟。
烟罗问道:“妖谷里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夫君去那里做什么?”
禄存星君摸了摸她的头发;注视着她;像是在她眼睛里找寻什么,终又作罢;道:“我此番入妖城,除了探寻尘鬼踪迹,也奉命来此地寻上古遗留的宝物。”
“是什么?”
“散落凡间的神器。”
烟罗眼中迷茫,几次张口;却又闭上。
禄存星君起身道:“你在家里等我;养好身子,我很快就回来。”
烟罗拉住了他的衣袖;禄存星君抚了抚她的手;道:“等我回来。”
他们都晓得;神器确在妖城附近;只是禄存星君不可能找得到,他扯了个慌。
禄存星君回来的那天,妖城里的器妖披甲携刃走上街头,他们面目狰狞,与尘鬼不遑多让;烟罗被缚在高台上;茶壶妖城主面上潮红;有一抹诡异的喜色,他用剑在烟罗身上划出一道口子,大笑起来。
禄存星君的手在颤抖,他的面容苍白,法力外泄的厉害,全身奇怪的僵硬,弯起的胳臂上抱着一个金灿灿的法宝,仙气四溢,倘若不知根底的人,陡然一见,当真会以为那就是神器。
他说,我回来了。
遥光阖目叹息,仙界中的禄存星君,守矩清正,心性坚定,不露声色。他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痴狂而绝望。
阴雨绵绵,正如他们相遇的那日。她隔着无数只披甲的器妖,望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落下泪来。
禄存星君没有说话,弯唇而笑,笑到眼泪滑落面庞,坠在地上。
茶壶妖城主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不妥,面上充血,大声嘶吼道:“快,快杀了他,夺神器!”
器妖们尖啸着扑上去。
禄存星君自然不甘心被妖物控制,他一步一个血印,杀掉挡在面前的器妖,以他的法力本不该如此艰难,但这一仗于他,举步维艰。
他的法力所剩无几。
泥水溅满了他青色的长衫,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是仙界的战将,从来都为天地正道而战,只是此时此刻,他不知为何而战。
一刀下去便是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一剑刺入,鲜血喷涌而出汩汩流淌,他的心口裂了一条缝,寒风灌进去,刮骨般刺痛。
“仙君身上有伤,可要歇一歇?”
“奴家想采些鬼草。”
“我很欢喜。”
“夫君,你要当爹啦。”
他低声惨笑,几把剑穿过他的胸膛,几乎将他钉在地上,他一剑杀了身前的器妖,呕着血往前挪步。
烟罗怔然望着他走近,看着器妖在他身上砍了一刀又一刀,可他紧紧护住手中的法宝,一双眼越过冰冷的剑戟与鲜血,望着她。
“夫君”她喃喃道。
茶壶妖道:“把神器给我,我就放了她。”
禄存星君眼眸通红,吐出一口血来,嗓音嘶哑,道:“做梦”
他杀了面前的器妖,提起最后的力气跪倒在她面前,城主把刀送进了他的胸口,烟罗的眼泪滴在他的面容上。
烟罗惊恐的望着那穿透他身体的刀尖,浑身都在颤抖。
城主夺过法宝,狰狞的笑容定在脸上。
那法宝,哪里是什么神器,不过是禄存星君的仙骨,他废了自己几乎全部的仙法,剔了自己的仙骨,想着,一命换一命。
“为什么?”烟罗怔怔道。
他第一次见她也是这般模样,眉宇间有愁容,眼里有他的影子。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他却微微一笑,道:“别哭。”
法宝光辉璀璨,化进了她的身体。
其实她终是在意自己,比在意他多一些。而他不想在欺瞒中活下去,却想为她劈出一条活路。
茶壶妖城主疯癫一般,念着:“大人不会原谅我们的,大人不会原谅我们的。”抓着剑就往禄存星君尸身上扎去。
突然间,一只手从背后插进他的身体,素手裹着血浆,将他的心挖了出来。
茶壶妖城主喉咙上下滚动了一刻,倒了下去,烟罗以禄存星君的仙力,摆脱了束缚,赤着眸,把手中的心像垃圾一般丢到一旁,她跪在禄存星君身边,抱着冰冷的尸骨,呆了一天一夜。
很多话,生前本有无数次机会言明,夫妻同心,未必会走到今时绝境。可她没有,她放弃了,她说,妖城是她的家,唯一能接受他们这些死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