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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漉又臭熏熏的爬上了岸,脚落实地,只觉全身疲软。举目外四壁峦石生辉,五光十色相交映,高岩上枝虬丛生,错根盘卧,身临薄雾,时来萤光翩跹。
“重涧?重涧?醒醒。”我趴在他身前,轻轻复重重的几拍脸。
不多时重涧唇角一张,似梦中小声一呓,眉头猛锁,遂倏然立起一阵猛咳后,肚里一鼓复平,哗啦啦的咳出了半滩黑水。
“我没事。”重涧弱弱一应,覆掌捂了捂心口,似有十分的锥心痛感,眉皱成川,唇上苍白。
“你怎么了,怎么了?”我焦急问着,身子近近一移,便紧紧抓上他的手。
他眉目渐展,扭头望向我,眸如弯曲而来的一泓秋水,不尽情谊。眼风朝我唇上略略一过,更是双眸如醉染,平添数多种朦胧的暧昧神色。
我一惊,忽想起水中那个情急下救命的吻,从他身边乍然弹远,旋即捂紧了唇,颇为慌张的瞪眼望向他,“不不,我,我,只是怕你死了,所以才。。。。。。”
后话还未出口,身旁传过一声清亮鸟鸣。风缕一丝而过,那只青黄鸟展翅于我身侧飞绕了一周,旋又一飞冲顶。振翅间隆音滚滚,数块碎石自顶峰而落,渐而露出一方微微光亮的巴掌天。
青黄鸟翔于洞口边,引喉一声亮叫,双翅上顿时生出青线万条,直直朝我们扑卷过来,后于腰间一系,我与重涧便自洞底缓缓向上腾去。
转目间已至洞外。身前古树林立,周遭尸体成山,此地是乱魔岗无疑。
青黄鸟羽翅间丝线一收,将我俩置于地上,后于枯树杈上几轮飞旋,周身光点起落间,身子一灭,直隐入树干间肉眼难见,树下那一口井状的洞口瞬时间又被碎石填满。
莫不是这颗树下刚被填满的洞口就是所谓的地眼?
我正沉思,忽而几步外黑影重立,似是察觉了我们踪迹般,数道刀剑轻轻一划,利光入眼,便弓身轻踩的朝我们提步过来。
重涧迅然一扯我,将我拉至树干后避藏着,眸光锋锐无比,定定瞄向树缝外蜂拥而至的魔兵,手掌一翻,正聚力待着兵来之后的恶斗。
仅余几步之遥,重涧却像是有重疾在身般,面容灰白,抿直了唇,额上细汗密密,几欲栽倒。他手心中的灵力越聚越厉,翻掌间正要抛到前来的魔兵堆里,却忽而狂风一过,将我两一卷,身子飘然间已被带到了他处。
“前面就是外界,你们走吧。”千城淡淡看向我,又眸光如炬,在重涧身上逗留了数久,方才恢复面色。
我和重涧皆身受内伤,方才魔兵甚多,若是强行突围,必然得不了什么便宜的买卖,正多亏了千城能够好人做到底。之前无以为报的救命之恩,再加上今日的脱困之恩,我当真是走到哪儿都负债累累啊。
“谢谢你,到最后一刻还肯帮我们。”我真挚无比的看向他,渐而不自觉的嘴角一弯,同经风雨的感激动容一笑。
千城双目一寒,执帕重咳了数声,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是霜月惨白,唇一勾,眸如刀,笑的却分外风流,“我说过了,只是不喜欢与人相欠。”
重涧见他如此难测的诡异神情,许是保护欲强,觉得本仙实是不堪一击,竟移步将我严严实实的一挡,如母鸡护鸡仔般,如邻死敌的冷眼望向他。
千城皓齿轻轻咬滑过下唇,眉尾一挑,双眼似灯火迷离,幽幽望向重涧,色眯眯道:“哦,这难道就是那位灵界皇子,不料却生得如此惑人,早知如此,就不该放你出来了。”
重涧性情刚直,见凭的被一个男人如此戏谑,自是愤怒难当,正要上前挑斗。我疾疾将他用力拽回身后,笑眯眯的对着千城尴尬几笑。
千城毫不在意的一笑,眸光深深聚起,复又几多打量的抛向重涧,阴阳怪气的朝我一笑,眼中几亮,“只是金玉其外,已经败絮其中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和他在一起。”
重涧怒气复一涨,为少祸端,我眼疾手快的将他一把攥住,朝千城颔首几退,忙拽住他转身快步走。走了几步心尖上又忽的腾出一件事来,实在无比担忧,便转头朝他喊道:“耳苍要纳的那位夫人已经离开了吗?”
千城闻声眸色一警,似有白刃一过,复悠悠然的舒缓而来,淡淡看着我,似笑不笑,诸多阴狠颜色,却又不答话,一甩袖就消失不见。
。。。。。。
大难不死,必有腿痛。方才只顾着争分夺秒的逃命,现才无生命之忧,生活无趣,便忍不住要矫情矫情被那个老魔女打伤的小腿根。
“来,我背你走。”重涧灿然一笑,面色竟不知怎的忽好忽坏,此时脸面复来红润,硬生生让那嘴边的一抹笑开出了花。
此建议真比良药还要苦口些,我闻言忙从地上毫发无伤的立起,利索一拍身上的泥土,笑的规矩,“不,不,我能走。”
重涧双眼朝我的瘸子腿上牢牢一锁,一瞥嘴,满腹狐疑。
我摇头一叹,正要身体力行的付诸实践。谁料迈出的一脚还未来得及落地,腰间一紧,身子便悬空扬起。再抬头就对上重涧那双近在眼前的妖妖双眸,一唇莹润,似乎一指便能掐出清晨的花露。
我实是万年未开过花的一颗独苗,此等美人抱着实令人想入非非。我心中一慌跳,忙撒开方才情急之下拢套在他脖颈间的双手,奋力往后一退,却真的要从他怀里栽下来。我惊声尚噎在喉咙中,重涧又上前一抱,恰又将我原原本本的接在怀里,洋洋自得的咧嘴一笑,像是养狗子般甚眉开眼笑的一捋我头发,又像是养娃子般甚母性慈爱的一教导,“要乖一点。”
我蜗居在他的怀中,身子几抖,鸡皮疙瘩禁不住圆圆鼓鼓的往外冒,也忘记了该如何圆润的言语,呆若木鸡的任凭他抱着走。
第一百章:蒲姐姐()
初初本仙这一张面皮儿尤其薄,偶尔做为局外人观一次他人间的卿卿我我也觉双颊发烧,两目长针。如今时过境迁,别的虽没长进,可这脸皮倒是日积月累的厚成了墙。今日如此光明正大的被重涧抱了一路,我却并无异议,很是乐的消受。
万种情感由心而生,由心而知。今我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被重涧殷勤抱了一路,虽肌肤相近,我仍心中止水,无波也无澜,只因我对他一如既往的哥们儿情谊,着实生不出男女情愫。思及此我灵台处明明一晃,几分心慌,脑中忽的浮现出那日身立瑶池边的一袭玄影,又心慌如鼓咚咚落,忽的记起那日上尧君也是如此这般一言不发的将我一路抱回了凤梧宫里。
我脑中如着了魔般开始不由自主的一笔一划勾起往日记忆,尤记那日红莲垂香,惠风和畅,他抱起我,怀中冰冷如初秋下的冷霜,却又令我莫名安心。我只要稍稍一仰头,似乎就能看到他深深刻在眉目间的千古寂寞,是如此令人心疼。
心疼!鬼心疼!又一瞬神色巨变,欲哭无泪,我方才心里魔怔一般,究竟是在想什么东西?!我自顾满心鄙夷的几甩头,动作一大,身子就要歪栽下去。
重涧无比手快的伸爪将我一捞,千幸万幸没有种棵倒栽葱,正安安稳稳的落在地上。
“小七,你脸?”重涧两弯长眉狐疑的一拧,扬指轻轻戳过我脸,又近身趴于我眼前,眨眼问道:“你脸怎么红了?”
我双眼滴溜溜一转,胆战心惊的一捂脸,忙大张声势的一步大退,两手捧紧了双边脸颊,故作镇定的瞪眼看向他,高声反驳道:“没有,你,你肯定是看错了。”
重涧探身过来,颇有意味的亲近一笑,满脸而爬的春风得意,悠悠勾出一根小指头,在我脸边拨了又拨,“我抱了你一路,也没见你有过一丝女儿家的娇羞,怎么最后几步路,反倒这般了?”
“我,我,”我支吾了一通,“你,你,”复又支吾了一通。干脆一咬牙跺脚,索性两手在彤彤发热的脸上移开,直了直脊背,胸脯一挺,无所畏惧的正视着他。
重涧眯了眯眼,无比正经的望着我,不苟言笑,越凑越近。他这两眼勾勾直来,也不转睛,比凡人们观狗熊钻火圈时还要认真几分,着实令我心慌,正要一掌推开他,他却半道顿了缓缓压上来的身子,抽指一刮我脸,一本正经的笑道:“经我初步鉴定,你的脸没红,可能只是被太阳晒熟了。
天干日烈。
小心晒熟。
。。。。。。
夕阳将沉,朵朵红霞尽染黄昏,晖光柔柔。眼前绿草连茵,芳花绕树,有竹篱茅舍掩映其中,也有开成花海的蒲公英,片片落缀在脚边天边,如银河繁星,风来摇曳。
“好美。”我由衷的赞叹道,移目望远,仿佛有一道记忆的洪流轮番涌来,回忆的碎片如是重圆般,此地此景,竟在脑海中越发的熟悉。
“是啊,好美。”重涧扭头看向我,眸间晶莹,清浅如山间溪带,且深且远,似是勾到了曾经的很远时光。
“这里是哪儿,我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就像是曾经来过一样。”我朝四周景物一一探去,疑惑问道。
重涧两眼轻轻一弯,如一牙上弦新月,不尽言说的望着我,似喜似忆,乘满了温和难忘的笑意。旋即长袖轻轻一起,自下而上的慢遮过去,落袖间便出脱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丹唇凤眼,一袭似火红衣,如此风情,分外妖娆。
只眨眼空隙一位风雅出尘的公子摇身一变却成了个婀娜多姿的美娇娘,果比障眼的戏法来的扣动人心。我愕在原地,身子泥塑木雕一般的难以动弹,半晌后才忽得尖嚷一退,言语间唇齿却不断打碰,“你,重涧你。。。。。。?”
重涧双眸闪闪一亮,大步一上前,两手似惊又喜的捉按住我双肩,狠狠几晃,语间尽是迫不及待的慌促,“小七,你可是记起来我了?”
这可劲的热情晃得我肩膀几欲散架,我神智错乱的一应,转念忽想到人性各有千秋,万物平等,如此怪癖也应值得尊重,忙见怪不怪的嘿嘿一笑,“没料到重涧兄你竟有扮女装的癖好,还别说这一身真是挺美的。”
重涧一眸晶晶亮亮瞬时黯淡下来,双臂自我肩上一落,恹恹无神的耷拉下来,无比痛苦的看着我,几抿唇角,幽幽复问道:“你果真?果真是不认识了。”
我抬眼上上下下的将他仔细端详了一周,几许思忖,目光所至处脑中记忆剧烈翻腾,忽得我灵台似有一束白光闪闪而过,心中豁然一通,脑中便开出了自一万年多前而生长延伸的漫地蒲公英花海。
“你,你是蒲姐姐?”我一指颤抖的指向他,难以置信的问道。
重涧抬起一双秋波潋滟的眸子望着我,点点激动越拢越大,如揉碎了的繁星月色,轻声唤我道:“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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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数久,世道易变,时间真是惯会检验真假。今日小姐成了佳公子,红装内里有须眉,不得不叹一句山水之间会相逢。
要说起我与这位男儿身,却女子心的蒲姐姐之间的旧缘还得追溯到一万四千多年之前。
彼时我正是六千岁的妙龄,正属乖巧懂事,在闲人庄内年复一年的任劳任怨,常为师兄们端茶倒水兼着跑腿传信。四师兄白卿一向数吃喝玩乐的鬼点子多,日后我的顽劣也多是师承于他,跟着他这块辣到家的老姜自然也长不出什么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