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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扔报憾此事,假使我当初抽些时间去寻他,哪怕一点点,可能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爱恨姻缘,抵死纠缠。
袖中的卷轴开始前所未有的剧烈晃动,我直奔了聚芳宫。
入门一指仙力横扫过去,只听的酒杯砰的一落,杯中毒酒洋洋洒洒溅了一地。
“你腹中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为何还要寻死?”
玉燃抬起头,对我的一闪而现毫不感到惊异惧怕,面如雪薄,憔悴枯瘦,只那双眸子还有些朽烂后的微光。
“是你啊。”她认出是我,含了含笑,俯身将地上的酒杯捡起来,又重新斟满。
她侧目看向朱窗外,深深宫墙里,万籁俱寂,只勾檐上缀着一点将沉的日心。
“你知道吗?当初我对他一见钟情,万分打探才知道了他的身份,最后打着救命之恩的幌子嫁给了他。”她面色平寂如潭死水,字字缓吐,无神无色,像是在叙述书本上的故事。
“只是如今,这恩情我不想再报了。”
“你既然已经有了皇上的孩子,还是证明他在乎你的?”
“在乎?”她有些可笑的摇头,旋即捂帕重咳出一片黑血,寒笑道:“他为了让那个名叫嫣然的女子死而复生,竟一点也不顾念骨肉亲情,让我以身试药,给我灌下了那些道士们炼的什么复活汤。”她说着万分怜惜的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干涸的眼眶里泛出些微微细波。
“只是,苦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她朝我惨淡一笑,慢慢端起桌边那杯毒酒。
“不,不要!”我一把从她手里抢过酒杯,急切道:“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子平安。”
“能让一个人彻底死心的不是薄情,是无情,如今他对我这般无情,就算我和孩子能苟活在世上,也孤苦伶仃的,那多可怜。”她弯了弯嘴角,和煦一笑,朝我伸出手,也看不出悲喜,尽是过度豁达的释然。
我眼角晕出几滴湿润,也仿佛看到了今后的自己。
是啊,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倒不如眼睛一闭死了来的舒心解脱。
我缓缓伸出手,心里空空的,仿佛有一个人带走了许多欢乐的往事。
她接过酒杯递到唇边一饮而尽,一杯薄酒饮下去,只需喉结一紧一松的片刻,一生的爱与恨,两把黄土一埋,什么都没有了。
“我,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一心要报他的恩。”她安静的倒在桌边,缓缓阖上双眼,不哭不闹,静美平和,像是睡着了。
这场子南予忘忧的恩,南泽予玉燃的恩,几番无情薄情,几番执着深情,落花有意也好,流水无情也罢,也总算是互不亏欠的报完了。
最后那一缕日辉也带着依依不舍的犹豫掩入了层云里,天要黑了。
。。。。。。
人间又一年深秋,露气潮湿,霜花暗结,天上那一弦月亮好像也愁容满面,泛着暗黄的弱光。
自我回人间,上尧君便一直在跟前陪着,虽然大多时间都是两相静默,相对无言,但却很安我的心。
蛊毒深入,我也撑不了多少日子,毕竟在生命尽头的这些时间,自己并不算是一个人。
月夜下飘出了几瓣桃花,渐而越聚越多,灼灼飞花中,逐而拢出了个人形,以花幻体,渐渐长出了个样貌。
幻出的那位是青丘桃华。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我与上尧君面前,重扣了三扣才抬起头,乞求道:“桃华如今已经神形俱灭,只留了个桃花幻体,我知道二位与子南素有交情,还请二位救救子南。”
她说罢又重重拜了几拜,幻形本无泪,哽咽着却难畅快掉下泪,只眼眶边那几瓣桃花倒是翻滚的很是厉害。
“你快起来。”我起身想扶她起来,由于是花瓣幻化了个粗陋形体,我等摸不着又碰不到,适才伸出的双手便僵持她身侧。
她朝我一颔首,站起身,将前后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们。
南泽从蜀山学成回宫,的确是在回宫路上遇到了嫣然,垂危之际诉衷情,便将他们那段年少赠扇的往事扯了出来,嫣然也旧梦重现确任南泽才是当初逃荒路上的那位白衣少年,本该是破镜重圆的美事,只是按照三生石姻缘簿上写的那样,嫣然,她死了。
我之所以踏破铁鞋也探寻不到嫣然的气息,是因为南泽用蜀山的神器玲珑塔将她的尸骨罩了起来,保存到了至今,如今登上皇位却不为黎民,一心求仙问道,寻遍了各种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
情痴深处,只会糊涂愚笨。当初名震天下的蜀山大弟子竟也万分听信于那些江湖术士,寻了一批又一批招进宫来没日没夜的炼制丹药。
若一个君王被执念蒙蔽了双眼,便会徒增杀戮,道士们要心肝,他便令人天南海北的去挖心肝,道士们要眼睛,他便令人挨家挨户的去剜眼睛。。。。。。
子南为了桃华负了天下,而今南泽又为嫣然负了天下,几生几世,这一双人最后也得不到什么圆满,可见痴心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起初痴人痴念,最后诛心死心。
第五十七章:深宫万年情()
月儿斜西,那幻出的万瓣桃花密影飞逐,灼灼花色里,桃华的神色一点点寒下来。
“嫣然已经死了,永远都活不过来了,我不想再看着他为了那一点放不下的执念,亲手杀那么多人,更不想等他元神归位后,为杀这么多条人命懊恼悔恨。”她说着眼角边的几瓣桃花里竟然落出几滴水,也不知是霜下的夜露,还是泪。
她攥紧的双拳渐渐松开,似乎想到了很久远的过去,溶出些温暖的笑意,像是自然自语,喃喃低语:“子南,他一直是个善良的人。”
“这世他的君王暴虐是天意使然,任谁也无法改变。”上尧君淡淡看向她。
桃华听他说了这话,眸光黯灭,绝望的苍白一笑。
“那你呢?你不想去见见他吗?”我问道。
她一声轻笑,释然,落寞,更多的是苦涩,眼边的桃花瓣似乎飞舞的更汹涌了些,低头的刹那,一串串水珠断线般掉了下来。
原来,情到深处,幻出的形貌也是有泪的。
“不见了,女娲娘娘已经给了他如此宽容的恩典,如今缘分尽了,他还是要回到天宫继续生活下去的,我不希望他还对我有一点念想,等到子南元神归位后,请你们转告他,就说。。。。。。”她顿了顿,一捂心口,连表情似乎也痛得扭曲,“就说我不爱他了,以后也不要再遇见他了,没有来世了。”
“可,可是子南他,那么想你。”
想了千千年,万万年,还是那么苍白无力,还是败于那虚幻的命格。
“不见了。”她胸口一丝猛伏,像是下定决心般,又归于如死的平静,“那也不见了。。。。。。”她微微笑着看向我,眼角隐隐泪光,吞吐游丝,却带着些坚定的绝情,在快要转身离去的刹那,风吹过,竟吹的眼边那些细泪一时滚落如珠,她瘦弱的身影在冷风中晃了晃,转身又一跪,哽咽啜泣道:“我爱他,我怎么舍得离开他,可是今夜子时我的幻体便会烟灭,求求你们帮帮我。”
我扭头看向上尧君,目色涟涟的无声乞求,他亦回望我,一脸的霜雪寒色终有了些微微动容。
“幻体烟灭,六道湮灭,任谁也干涉不得。”他直起身径直走到我身边。
桃华闻言,跪在地上的双膝一软,重重摊下来,指节颤了几颤。
我扯起他的衣袖,在手心里攥了又攥,强控着破唇而出的哭腔,两眼湿嗒嗒的咬唇看着他,哽咽道:“你再想想,一定还有办法的。”
他皱眉看了看我正紧紧拽着他衣袖的双手,又居高临下的正瞅着我,眼尾一挑,竟撇下些掺杂着暖意的戏谑目光,多有些计谋得逞的满意,扭头又道:“还有一计,只是不知,你能不能受得住他的绝情。”
桃华和我皆是一怔,疑惑的看着他,委实是猜不到他这话里的意思。
桃华神色松了片刻,又朝上尧君跪正,目色坚定的看着他,道:“只要能在多看他几眼,无论是什么,桃华都受的住。”
“当真不悔?”
“不悔。”
上尧看向她的眉峰一蹙,又舒展开,再看她就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他一手祭出道金光符咒,又默念几句道语,一挥将符咒打入她的身体里,淡淡道:“你若是对他痴念深重,今夜幻体烟灭后,这符咒自然便能聚出你的一丝薄魂,今日聚芳宫的玉妃去了,你去附在她的身上罢。”
桃华眸间重现几丝光彩,朝他庄重一拜。
“桃华,当初玉燃自饮鸠酒,就是因为南泽的绝情太甚,就算你借着她的身体死而复生,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垂眸不解的看着她,既然正是因为钟情两人才苦恋轮回了数世,那若是没了钟情,又为何还要这般执迷不悟。
“只要能日日看见他,绝情还是有情,我都不在乎。”她神采奕奕的看向我,微微一笑的瞬间,花色艳艳,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明明快要灰飞烟灭了,为什么看起来还那么释然,那么不在乎?
明明要去面对爱人的绝情,为什么看起来却是那么幸福?
我看着月夜下那一计远去的依依花影也不知愣了多久。
“很晚了,回去安歇吧。”
我恍恍回过神,对他轻轻点头,转身移步的一瞬,竟扯得他也跟了过来。
我惊恐回头。月华下,他乌发柔柔,如锻如瀑,眉眼轩轩,如圭如璧。目色清如长水,绵比婵娟,正悠悠看向我,道不尽难明情意。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上尧君,传闻中那位四海八荒里从不会笑的冷面神尊,一脸冰砌的凉薄颜色如今层层剥落,尽是融化的暖意。
“怎么?你这是要拉我去入寝么?”他晃了晃仍旧被我扯着的衣袖,唇角一勾,眉尾一挑,戏笑着望我。
我一愣,才忽然想起手里拽着的这只烫手山芋,忙撒手,反射性谨慎一大退步,又是哈腰又是点头的解释,“我我我,我,我只是,忘了。。。。。。”
抬头一瞬,他那张脸又变的寒如霜雪,冷气千里。
这冷暖交替的极端天气,喜怒不定的难猜神色,本凤凰鸟子的确是适应不过,只立定心神,朝他顿一顿首,便哆哆嗦嗦的赶快逃离现场。
余光中那一立玄黑背影傲然如松,寂寞如雪,一寸一步也不曾挪动位置,一直仰头看着天边的弯月,面色平寂无波,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他好像很喜欢一个人静静看这世间平淡无奇的万物。
。。。。。。
如今皇宫里萧索零落,朝堂上乌烟瘴气,又逢邻邦小国举兵进犯,硝烟弥漫,民不聊生。我初至皇宫住的这个偏苑也变得更为冷寂,几日都不见一两个宫人的影子。
来年的冬天,这个朝代也终于要走到了最后的寂灭。
我躺在床上,伸出双手展在窗外落下来的那一方月华里,十指纤纤,乌黑的蛊毒已经蔓延到了指节处,看起来触目惊心的丑陋。
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一闭上眼睛都是青霄立于桂树下的那一弯春雨春风的温柔笑意。
他朝我伸出手,含着笑,轻轻唤我。
如今,他可能不会再轻轻地,温柔地只唤我一个人的名字了。
只是越怀念,就越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