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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给我寄诗?只能是她了。”侯卫东读了一遍这首诗,细细体会了此诗的意境,莫名的情愫如春风一般浸入他的心灵,在他认识的人之中,极少数人知道这(W//RS/HU)个邮箱,除了祝梅,还是郭兰知道这个邮箱。
当最后一点烟灰也落进了烟灰缸,侯卫东给这位无名氏回了一封信。头脑里记不住几首诗,他便没有班门弄斧,打开文档,写了一个感叹号,然后将这个文档作为附件回了过去。
郭兰寄出这封邮件以后,心里呯呯直跳,一会觉得后悔自己莽撞,一会又担心侯卫东读不明白。
马上要到了开会时间,郭兰抱着隐隐的希望打开了邮箱,居然看到了一封回信,看着“HWD”的三个拼音,她知道侯卫东确实看懂了自己的信,尽管天气挺冷,她仍然沉得脸上有些发烧,暗道:“郭兰啊郭兰,你为什么要寄些莫名其妙的诗给侯卫东,他可是有妻子的人。”
看到孤零零的感叹号,郭兰楞了一会,她很理解这个感叹号的意思,心情有些暗淡,稍坐片刻,便拿起了笔记本,神情严肃地来到了会议室,会议室马上要招开部委会,研究近期的一些人事问题,等到研究妥当,便要同莫为民一起,向曾昭强报告。
侯卫东发了“感叹号”以后,便将“感叹号”丢在了脑后,他给顾小攸打了电话,道:“顾主任,银行这边联系得如何?”
顾小攸被朱民生呵斥了几句,哪里再敢稍有懈怠,道:“我同工行的朱行长联系了,他是不太愿意,左推又挡,我拿了朱书记的尚方宝剑,又明确表示,如果这次工行不贷款,财政这边的钱就不存在工行,朱行长这才松了口。”
听到银行贷款落实了,侯卫东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但愿这是最后一次给绢纺厂贷款。”
顾小攸道:“侯市长来分管企业,肯定能解决绢纺厂的问题。”
这句话不咸不淡,极没有营养,侯卫东没有指望着当上副市长就收复一帮小弟,客气地道:“顾主任多费心了,以后绢纺厂的事情你还得多出主意。”
得到了准确消息,侯卫东又给绢纺厂厂长蒋希东打了电话,他要班子成员进行集团谈话。
蒋希东接到电话,黑脸更黑,声音中一幅公事公办的音调,道:“侯市长,是我们班子到市政府,还是你到厂里来视察。”
侯卫东很肯定地道:“我到厂里来。”
“请问侯市长是什么时候来?”
“十分钟以后。”
蒋希东吓了一跳,忙道:“班子成员不齐,而且生产还没有恢复,能不能改天到厂里视察。”
侯卫东道:“没有关系,我想看看今天的真实情况,十分钟在办公室见。”说完这句话,他就挂断了电话,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对着任林渡招了招手,道:“任科长,跟我走。”
任林渡正在聊得高兴,听到侯卫东招呼,连忙跟了出来,道:“侯市长,我们到哪里去。”
“跟我去绢纺厂。”
下了楼,侯卫东换了笑脸,道:“林渡,你又在聊什么?”
两人面对着,任林渡就放轻松了,道:“能聊什么,天南海北地神吹。”
在93年读青干班之时,侯卫东觉得任林渡的社交能力无人能比,可是在2002年的今天,他的观念变化了,在党政机关,如果不是领导,口齿伶俐没有用对地方就是极大的问题。
来到了绢纺厂门口,侯卫东先是留意了在家属院外面的大棚子,由于是上班时间,大棚子显得稍有些冷清,不过仍然有不少人在里面晃动着。
蒋希东带着六、七个干部模样的人守在厂区门口,等到侯卫东下车,他大步走了过去,道:“欢迎侯市长视察绢纺厂。”
侯卫东问道:“生产还正常吗?”
蒋希东道:“今天厂领导分别去做了工作,下午就能陆续开工。”
侯卫东点了点头,用目光与几位干部打了招呼,才道:“我分管企业,这里就是自留地,不叫视察,叫做认路。”
蒋希东又道:“侯市长,我们到会议室,班子给你集体汇报,请你作重要指示。”
“别这么客气,我过来就是商量工作,不必加上汇报和指示,大家就是商量工作。”侯卫东又道:“今天我先走马观花地看一遍厂区,然后请大家谈一谈想法。”
侯卫东不过三十来岁,在一群四、五十岁的厂领导面前显得很是年轻,可是他在里面游刃有余,很是从容。
这让暗中观察的任林渡感到颇为气馁,心道:“想当年,侯卫东在青干班上不过就是一个配角,当了几年领导,居然连气质都大变了,他的运气真太好了。”
侯卫东和蒋希东肩并肩亲切交谈着,班子成员跟在身后,前面是厂宣传处的同志在拍照。
在侯卫东的想象中,绢纺厂的情况应该很糟糕,但是进了厂区,他便发现厂区特别干净,绿化也搞得好,走到车间,只有几个工人在里面搞维修,侯卫东顺手在机器上摸了摸,机器上没有多少灰尘,触手的机器一片瓦蓝。
“这机器很新。”
蒋希东道:“这是前年买技改时买的机器,在岭西省处于领先水平。”
侯卫东在厂区走了一圈,大家坐在了会议室,他沉默了一会,道:“我想问一个问题,绢纺厂设备好,又有几十年经验,为什么工人会罢工?请诸位回答我这个问题。”
几个厂领导面面相觑,蒋希东正在开口,侯卫东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道:“蒋厂长和我交流过了,你最后作总结发言,我想听听其他领导同志的想法,今天是小范围的交流,我想听真话,听干货。”
等了一会,一位戴着眼镜的胖子道:“我是分管供销的副总经理,叫成永贵。”他自嘲了一句,道:“此成永贵不是彼陈永贵,那个陈永贵是副总理,我这个成永贵是副总经理,差之毫厘,缪之千里。”
“我是副总经理,如果套行政级别,至少也是处级吧,前些年,亮一亮沙州绢纺厂的牌子,一路顺风,办事容易,吃香喝辣,确实过了几天好日子,现在大中型企业日子不好过,信用就如高台跳水,从跳台上落到了水里面,而且是落在了水池的最深处,现在都还没有浮出水面,我去联系业务,不少老朋友避而不见,唯恐沾上手,堂堂处级干部比不上个体户,比不上乡镇企业小老板。”
说到这里,侯卫东插话道:“这个观点,如果放在了前几年,是符合当时现状的,现在国有企业改革这么多年,除了所有制未变,该松的绑都松了,该放的权都放了,我们不能再抱怨市场了。”
蒋希东对侯卫东一直带着“外行领导内行”的观念,当听到“所有制”三个字之时,他暗自吃了一惊,道:“侯卫东此人眼光毒,小觑不得。”
这时他又想起了易中岭说过的话:“侯卫东心狠手辣,油盐不进,他来分管企业,老兄可要留点神,成津的老方县长、李东方、方杰,三个家庭破灭,三条命就丢在了侯卫东手里。”
蒋希东心有不甘地想道:“难道,真要和易中岭合作?”
成永贵被侯卫东抢白了一句,神情不变,继续道:“我们在外面打开销路要低声下气,回到了家里仍然要拜婆婆,哪怕是政府机关的办事员也能卡住我们的脖子。”
侯卫东皱了皱眉毛,道:“成总,我们是内部交流,这些情况我都了解,说点干货,为什么销不出去,是产品质量不行,还是销售渠道的问题,或者国际国内行情,一是一,二是二,实在一些。”
第651章 枝节(下)
绢纺厂领导汇报到了中午一点二十分,等到另一位副总经理谈完,蒋希东抽空道:“侯市长,到吃饭时间了。”
侯卫东道:“厂里厨师罢工没有?没有罢工就好,我们在厂食堂吃饭。”他看着还没有汇报的几人道:“这样,我们不必饿着肚子工作,到餐桌上去,边吃边谈。”
蒋希东道:“侯市长,你是第一次与班子见面,我们不能太随便了,还是到外面去吃。”
侯卫东拒绝道:“就让伙食团弄些家常菜,够吃就行。”
一行人走到了厂区,自从在上青林小学校经常呼吸新鲜空气以来,他很看重小区的整洁,这不是面子问题,而是反映领导者精神面貌和品味的问题,他到青林镇当副镇长,就在青林镇栽了许多桂花树,粮站老邢对此很是欣赏,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性,桂花树作为行道树,档次是上去了,可是长得太慢,几年时间还和当初差不多,当太阳把人晒得发昏之时,有人也骂:“就是当初侯卫东要栽桂树,如果栽黄桷树,现在也以遮荫了。”
“蒋厂长,厂区环境卫生不错,也很整洁,清洁工没有放假。”侯卫东表扬了一句。
任林渡跟在身旁,心道:“厂区环境好,生产搞不上去,又顶个屁用。”
蒋希东没来由有些心虚,道:“清洁工是临聘人员,罢工的都是工厂里的正式工人。”
成永贵接过话,道:“正式工人还有计划经济模式的思维,上班懒懒散散,没有危机意识,厂里严格管理,动点真格,他们又觉得管得严,还要搞罢工。”
侯卫东只是看着整洁的厂区,未置可否。
时针刚到两点,厂房内传来的轰隆隆的机器声,原本单调平静的厂房顿时充满了活力。
侯卫东放下筷子,道:“今天这一顿饭最舒服,不喝酒,可以多吃一碗饭。”
蒋希东有些走神,等到侯卫东说完,他才道:“侯市长,吃好了吗,今天实在是简单了些。”
侯卫东道:“今天我们吃了宫保鸡丁、魔芋鸭子、红烧鱼、回锅内、鸡鸭鱼肉都齐全了,以前地主就算过年也吃不到这么好。”
“改天我们班子再请侯市长吃饭。”
“我在县里接触过乡镇企业,对国有大中企业管理是外行,今天是好机会,请蒋厂长给我当老师,我挨着生产流程去看一看。”
以前副市长刘传达是一个暴脾气,他分管企业之时,喜欢训人,动辄发火,但是他却敢于和刘传达顶嘴,此时面对着年轻且和气的侯卫东,他却是下意识有些忌惮,听说他要去看工厂流程,心里有些不情愿,不过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一位分管副市长的合理要求。
绢纺厂是由留学苏联大学生设计,生产车间按照生产工艺流程顺序排列,厂房也是前苏联风格,厂房高大,采光好,机器轰鸣,工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紧张而有序。
侯卫东脑海中浮现了杨柏的话:“蒋希东在厂里从最基层工人干起,当过技术员、车间主任、总工程师,是管理企业的高手,绢纺厂实际上运转良好,没有发不起工资的道理。”
如今杨柏的话与绢纺厂实际情况印合在一起,让侯卫东心生疑虑,但是他脸上表现得神采奕奕,津津有味地听着蒋希东的介绍。
走出厂房之时,侯卫东与绢纺厂众位领导一一握手,他最后才与蒋希东握手,充分肯定了绢纺厂:“大企业管理是一门高深学问,绢纺厂管理到如此水平,说明厂领导班子很有战斗力,我也更有信心。”
等到侯卫东离开了工厂,蒋希东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到车间转了一圈,刚回到办公室,成永贵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道:“老板,今天侯卫东对我们厂评价不低,他就是一个土包子,哪里懂得现代企业管理。”
蒋希东没有把成永贵当成外人,哼了一声,“我听朋友说,侯卫东这人狡猾得很,今天他是话中有话,对我们厂进行高度评价,那为什么工人要罢工,他表扬的背后就是这一句问话,你这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