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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侯卫东修公路的事情,看着还算平坦的公路,道:“我家小三还当真历害,居然就在这个偏僻地方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侯永贵得意地道:“当初你让我找关系给小三办调动,呵,呵,我的儿子走到哪里都是一块金子,哪里用得着我们来为他们操心。”
透过车窗看到陡峭的山崖,又见到不断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刘永芬道:“老头子,你别说话,专心开车。”
“是你找我就说话。”
皮卡车很快就到了“英刚石场”,场外站在几个人,其中一位朝着皮卡车挥了挥手,他手里拿着一部手机,身上穿着有宽大狐狸毛领的皮衣,这个款式足有好几千元,在沙州正流行。
皮衣人是何红富。
从九三到二千年,何红富已经由牙尖嘴利的年轻人变成了颇为稳重的乡镇企业家,与下车的侯永贵握了手,自我介绍道:“侯叔,刘娘,我是何红富,侯哥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在这里等两位老人家。”
侯永贵退休以后,由派出所所长职务变成了家庭闲散人员,每天看电视、到小河沟钓鱼,日子过得悠闲,身上的警气渐渐消淡了,和普通退休老头子没有什么两样,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普通退休老头。
此时,来到了外面的世界,侯永贵又恢复了几分工作时的神态,道:“你是小何啊,经常听到你的名字,今天还是第一天见面。”
稍作寒暄,何红富就指着英刚石场,道:“这是上青林的第一家石场,侯小英的英,曾宪刚的刚,两人合起来就是英刚石场,现在侯哥和曾哥都离开了上青林,这家英刚石场就由我来管理,我给两位大哥打工。”
侯永贵纠正道:“不是侯哥,应该是侯姐,侯小英是侯卫东的姐姐。”他把何红富带到了一边,择要地将举报信的事情给何红富讲了。
何红富算是上青林石场的见证人,以前一直帮着侯卫东管理石场,上前年,他先用自己打工的积蓄买下了池铭的石场,前年又新开了一个大型石场,一跃而成为与侯卫东并架齐驱的石场老板。
尽管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老板,何红富却一直保持着对侯卫东的敬服,闻言,愤怒地道:“没有侯哥就没有上青林的发展,这是七千上青林人的共识,如果真要诬陷侯哥,我可以叫上两千人去市政府请愿。”
侯永贵眉开眼笑,叮嘱道:“还用不着请愿,如果有人来调查此事,只需据实讲就行了,英刚石场是侯小英与曾宪刚共有的,狗背湾石场是刘光芬开的,都与侯卫东没有关系,这都有营业执照,今天我们过来,就是看一看实际情况,免得到时被问得一问三不知。”
何红富听得很明白,道:“刘娘是老板,她原本就不必到现场,委托人管理就行了,这是企业管理的最常见模式。”侯永贵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封举报信的要害是侯卫东的不明财产,只要证明刘光芬就是石场老板,不明财产的问题就根本不是问题。
晚上,侯永贵和刘光芬就住在了上青林老乡政府的家属院子,老乡长高长江张罗了一桌子菜,铁柄生夫妻、习昭勇夫妻、杨新春等人都闻讯而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最好的益杨红,谈论的话题自然就是侯卫东。
侯永贵很为自己的儿子骄傲,结果,大醉一场,将走廊尽头的厕所吐得一塌糊涂。
刘光芬将老伴扶上了床,特意到儿子曾经住过的房子去转了转。
第二天,侯永贵刚刚起床,独石村支书江上山就进了门,他连拉到劝将侯永贵和刘光芬请到了独石村,村两委集体为向两位老人家敬酒,侯永贵豪气勃发,又醉。
第三天早上,刘光芬早早地起了床,对侯永贵道:“老头子,我们早些走,再不走,你又得喝醉。”
刚刚开门,尖山村的支书唐桂元等人又在门口等候着。
唐桂元本是沉默寡言之人,劝酒功夫不如江上山,加上侯永贵确实不胜酒力,结果,半醉而回。
刚进了乡政府院子,就见到一辆小车停在院子中间,几位干部模样的人正站在走廊里候着,沙州纪委副书记钟洋带着省纪委的一位同志,在县纪委同志陪同下,来到了上青林实地了解情况。
钟洋彬彬有礼地道:“请问,你是刘光芬吗,我是沙州纪委的钟洋,这是工作证,我想了解一些情况。”
第539章 调查(中)
刘光芬见民警习昭勇正站在二楼的走道上,她招了招手,道:“小习公安,快帮忙扶一扶你侯叔。”
经过两天接触,习昭勇对于侯永贵这位老公安很是佩服,就算没有侯卫东的关系,他也会帮着侯永贵,听到刘光芬的招呼,连忙就下楼来,扶着侯永贵到了楼上。
刘光芬甩了甩手,道:“这老头,死沉死沉的。”自顾自揉了一会肩膀,这才对钟洋道:“钟书记,请到办公室来坐一坐。”
外面的世界变得很快,时光在上青林老乡政府却基本上停滞了,一楼的办公室没有丝毫变化,一张沉旧的办公室,两张椅子,头顶上还有类似于三把刀的吊扇,以及吊扇上的蜘蛛网,都和七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进了办公室,刘光芬一边张罗着泡茶,一边对钟洋道:“钟书记,上青林是穷乡僻野,条件差,实在对不住了。”
等到益杨县纪委的人简单谈了几句,钟洋就客气道:“上青林虽然偏僻,但是矿产丰富,算不是穷乡僻野,我看公路没沿途修了不少新房子。”
“山上产矿,社员可以就近打工,生活比山下还稍为好过一些。”
“刘老师退休几年了?”
“退休了七、八年了。”
“你退休以后就在上青林帮着儿子管理石场?”
“退了休,谁不想过过清闲日子,当时上青林要修路,需要开石场,我家小三,就是侯卫东当时是驻村干部,眼见没有人开石场,路就修不成,急得不得了,我这当妈的怎么看得过眼,就带头在上青林开石场,这样一来,就陷在上青林好多年。”
钟洋见刘光芬滴水不漏,便渐入主题,道:“我听说英刚石场和狗背湾石场都是侯卫东开的。”
刘光芬脸色就阴了阴,道:“钟书记,英刚石场和狗背湾石场到底是谁的,你到工商和税务部门一查就清楚了,那里清清楚楚的,我平时来的时间确实不多,现在都时兴找职业经理人,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钟洋早就查过了工商执照、税务登记等有效证明文件,知道刘光芬所言属实,他在心里并不愿意将侯卫东得罪得太狠,几个固定程序走完,就换上了笑脸,道:“刘老师,我这是按规矩办事,请你理解。”
刘光芬脸上又晴朗起来,道:“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我要到石场去了。”
钟洋见过刘光芬以后,又在镇里与何红富见了面,何红富态度很鲜明:“侯哥是上青林公路的修建者,上青林石场的开创者,上青林能有今天的发展,就是侯哥当年打下的基础,你们官场上的事情我不管,可是如果真要有要拿石场作文章去整侯哥,上青林七千老百姓不会答应。”
钟洋心情轻松地将厚厚的调查资料带了回去。
在沙州招待所里,省纪委副书记廖平与第一检查室的陈再喜、沙州市纪委书记济道林以及其他几位省纪委的办案人员开了碰头会。
省纪委副书记廖平认真看罢资料,大摇其头,道:“没有想到两个石场能上这么多税,我这个厅级有什么意思,辛苦一辈子比不上一个退休教师几年收入,没有意思。”
此封关于侯卫东的举报信关键是财产来源问题,现在查出“刘光芬”的两个石场能合法赚钱,财产来源问题不成问题,加上侯卫东在女人方面不成问题,举报信的主要问题就不攻自破。
一直在暗中查案子的陈再喜汇报道:“我找青林镇政府企业办和分管领导谈了话,又查了工商局的资料,发现除了两个石场以外,刘光芬的资产还包括了青林镇的火佛煤矿,以及下青林的一个条石场,目前火佛煤矿生意不错,条石场基本停产。”
“还有,英刚石场的名字不是刘光芬的,而是侯小英的,是两人联营的石场。”
廖平和陈再喜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
“从理论上来说,石场及煤矿都属于刘光芬名下,通俗地讲,刘光芬是老板,另外请了当地人帮助管理,完全是合法经营;但是从现实角度,一位退休女教师根本无法在上青林这种闭塞而又有些排外的地方将企业搞得如此风声水起,刘光芬不过是一个幌子,是侯卫东办企业所打的幌子。”
能意会与能写进报告是两码事情,这就如皇帝的新衣,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光腚,可是多数人出于各种原因都不会说出来,只有无知者才会无畏地说出真相。
最后,廖平征求了沙州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济道林的意见,济道林道:“这封举报信是事出有因,成津目前正在整顿磷矿,矛盾很激烈,此信应该和整顿工作有极大关系。”
白包公高祥林很快就拿到了调查报告,看完了报告,他就下了结论,道:“此事就这样了,出结论吧,别总是纠缠着做实事的人。”
廖平就顺着话意道:“侯卫东这个还真是有些意思,年纪轻轻的,在上青林群众中的威信高得出奇,那个叫何红富的人居然叫嚣动员七千上青林人为侯卫东请愿。”
侯卫东成为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以后,白包公高祥林出于好奇,就看过他的资料,对他的经历并不陌生,道:“侯卫东是做实事的人,上青林的事情你清楚,我不多说,益杨新管会能有现在的规模和档次,与侯卫东的努力分不开,如今全省只有成津县在大规模整治磷矿,其他产地县都处于观望之中,省纪委如今才收到一封举报信,我觉得太少。”
走出房门的廖平禁不住又想着上青林何红富身上那件宽大狐狸领皮衣,以及两个石场的纳税数额,暗自道:“当个没权没势的厅级干部有什么滋味,一个月就四千多大洋,还不如开石场的土农民。”
在沙州另一幢别墅里,困兽犹斗的李东方在三楼上坐立不安,他死死盯着桌面上的三部手机,等着成津传过来好消息。
已经等了三天时间,成津县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同,这让他心急如焚,同时,心里也有无数个念头在激烈地碰撞。
“如今我的轮胎已经全部换掉,发现了车辙印子,又能说明什么?”
心里又恨恨地道:“侯卫东到成津来就是冲着章永泰而来,躲是躲不过去了,唯有拼死一搏。他妈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时,桌上的一部手机响了起来,手机里传来了刑警队雷副大队长的声音:“李东方,现在刑警队正在彻底调查成津县的高档车,在作案现场的是一辆沙漠王子的专用轮胎,沙漠王子全县只有七辆。”
李东方竭力装作满不在乎,道:“沙漠王子又不是特种车,成津县有,东湘县亦有,沙州更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雷副大队长一直将在出卖信息,事发以后,他绝对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听到李东方满不在乎的笑容,他焦急地道:“李东方,我不管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公安局将你盯着很紧,你最好是躲一躲风头。”
他加了一句:“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自有考虑。”
雷副大队长突然情绪失控,骂道:“李东方,你他妈的留在沙州找死,快点滚,拿了几个臭钱,老子被你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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