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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十一点,步海云这才离开了办公室,周昌全站起身,在办公室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安排侯卫东道:“给济书记打电话,我们马上就去小招。”
进了小招,不等济道林介绍,周昌全就伸出手,道:“陈主任,一别三年,你风采依旧。”陈再喜握着周昌全的手,使劲摇了摇,道:“我们第一纪检监察室联系沙州,平时来得少了,这是周书记对我的批评。”周昌全“呵、呵”笑道:“上级领导不来是对我们放心,来了是对我们的关心。”
略作寒暄,众人便进了小招一号楼。
陈再喜头发略秃,在春日阳光下闪闪发亮,侯卫东站在周昌全身后,看到陈再喜头顶上的闪光,觉得有几分喜剧色彩,只是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也将脸绷得很紧,用目光与陈再喜微微示意。
相对于邻近茂东市的官场地震,沙州算得上风平浪静,昨天晚上听了济道林汇报的案情,周昌全直觉是第一纪检监察室大题小作:“堂堂地级市财政局长,手里过的资金都是以亿为单位,只要不朝腰包里放,出差多用些钱,实在是小事一桩。”
正式座谈开始以后,陈再喜清了清嗓子,表情变得很严肃,道:“近期省纪委收到数封检举信,内容是关于沙州市财政局长孔正义收受贿赂之事,纪委副书记廖平同志专门作了批示,由第一纪检监察室负责调查此事,我先读一读廖平同志的批示。”
等到第一纪检监察室的副主任介绍了案情以后,济道林不慌不忙地道:“第一,市纪委全力配合第一纪检监察室办理此案,市纪委抽调纪委副书记钟洋配合陈主任开展工作;第二,从这封检举信反映的内容来看,总体数额不大,而且只有汽修厂一事属于受赌情节,我的想法是暂时不对孔正义进行直接调查,也不采用双规等手段,主要采用外围调查的方式,这样有利于沙州市的稳定。”
当济道林发言完毕,陈再喜道:“周书记,请你指示?”
周昌全道:“对于腐败变质的干部,市委态度鲜明,严惩不贷,决不姑息。”
他略为停顿,又道:“但是,也不能仅凭几封检举信就对重要干部采取措施,毕竟信件只是一面之词,并没有得到其他证据对其提供佐证,我同意济书记的意见,先由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与沙州市纪委组成联合调查组,进行秘密调查,如果得到确凿证据,可以立刻采取行动,我的意见仅作参与,具体措施以省纪委领导说了算。”
此时,陈再喜就得知了沙州市委的准确态度,他暗自纳闷道:“这种检举信多得很,一般情况下让沙州纪委调查就行了,实在没有必要让我们亲自到沙州来一趟,廖书记真是小题大作,他也是老纪检了,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不合常规的安排?”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也没有头绪,只是领导安排了,他就只得执行。
“周书记,济书记,感谢对省纪委工作的支持,我先谈谈具体的措施,一是到财政局查帐,具体名目就由济书记来出,二是找顺发汽车厂谈话,同时清查汽车厂的帐目,这两个小组同时进行,待结果出来以后,根据结果来安排下一步的工作进展。”
周昌全点了点头,道:“济书记,就请你亲自挂帅,配合陈主任搞好调查,这是对省委负责,更是对沙州全市人民负责。”
陈再喜在省纪委办了许多大案子,这等小案子让他原本兴趣不大,与沙州市委主要领导交换意见以后,大家便开始闲聊。
吃过午饭,侯卫东陪着周昌全离开小招待所,离开了小招,周昌全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语重心长地侯卫东道:“小侯,当领导就重要的是什么?”
侯卫东还在思索这时,周昌全将答案说了出来,“是廉洁,中高级领导只要在经济上不犯错误,基本上就是打不倒的,孔正义,堂堂的财政局长,如果真是贪这些小钱,太没有眼光,也太不值得,你以后当了干部,一定要记得我今天给你说过的话。”
“周书记放心,我绝对不会在经济上犯错误。”
侯卫东说这话底气很足,他如今是副处级,工资有一千零一百多一点,可是他以母亲的名义开有石场、煤矿,还在精工集团有股份,因此他不用贪污受赌也能保持着相当的生活水准,自然不会贪图小钱。
周昌全也不多说,走到小招前院,突然感叹了一句,“当官也不容易,耗费心血多,还得随时提防有暗箭中伤,我的两个儿子,坚决不充许他们从政,安安心心搞技术。”
侯卫东听见周昌全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对孔正义比较维护,心里琢磨道:“有没有必要暗中给孔正义通一通消息?”
当然,这个事只能暗中琢磨,暗中领会周昌全的意图,如果出言询问,则会犯忌。
跟着周昌全回到了办公室,侯卫东还没有做出最后决断。
晚上下班,侯卫东将周昌全送回了家,到了新月楼门前,同平常一样,与马波挥手告别,刚走到中庭,从小区花园旁的木椅子上,走出来一个人,喊了一声“侯主任。”
站在花园旁的人正是财政局长孔正义,此时他没有带随从,一个人站在一颗浓密的从杨树下面,正对着侯卫东挥手。
见到孔正义,侯卫东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图,脑袋里紧急思索了一遍,想好了对策。
果然,孔正义开口就问道:“侯主任,是不是省纪委派人来查我?查我什么事情?”
侯卫东很严肃地反问道:“谁说的?”看着孔正义的神态,他心想:“孔正义消息真是灵通,也不知谁给他说的。”
孔正义脸色灰白,此时的他没有当财政局长的威势,站在树荫下就如在树下休闲的寻常人,道:“这是有人存心陷害,我在沙州当财政局长,经手的钱都是以亿来计算,要找点茬实在太容易了,我知道是谁写的检举信。”
他低声问道:“不知周书记是什么态度。”
侯卫东想了想,很艺术地回答道:“两句话,八个字,一是认真调查,证据说话,二是严惩不贷,决不姑息。”
孔正义慢慢品了品这八个字的意义,再问:“省纪委是哪一位同志带队?住在哪里?”
侯卫东见孔正义有着刨根问底的劲头,心里有些不悦,道:“这个我不太清楚,恐怕要问济书记。”
他为了将周昌全暗中回护的意思讲清楚,解释道:“八个字的核心是以证据说话,现在一切按法律来办事,证据才能说明问题,只要没有证据,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有证据,想赖也赖不掉,明白吗。”他就差说出将“证据毁掉”这四个字了。
孔正义见侯卫东口风甚严,就道:“侯主任,谢谢你,有什么事情请及时通知我,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两人握手告别,侯卫东上楼。
孔正义亦回到了家中。
孔正义将藏在身上的录音机打开,将今天的录音重新听了一遍,前面三段已听得烂熟,他就直接跳过,最后一段是与侯卫东的对话,听了一会,孔正义骂道:“侯卫东真他妈的狡猾,说了半天,居然没有一点话落下了把柄。”
第412章 查案(下)
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忐忑不安的孔正义不断地听磁带,多次听到侯卫东所说“有证据,想赖也赖不掉,明白吗”时,他终于是若有所悟:“侯卫东其实将周昌全的态度说得很清楚,认真调查,证据说话,严惩不贷,决不姑息,其实关键还是前八个字,只要没有证据,就万事大吉。”
“这个侯卫东年纪轻轻,心机真他妈的深,终究要成大器,他妈的。”孔正义想着侯卫东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将那封复印的检举信拿了出来,又研究读了一番,确信自己将所有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这才暗自放下心来。
一个人关在书房,他从隐藏处拿出一把普通的防盗门钥匙,这是他另一套房子的钥匙,也是他最大的秘密,当了这么多年的财政局长,也有不少积蓄,他不敢将这些积蓄放在家中,而是用一张外地的身份证买了一套住房,专门存放这些积蓄。
这个秘密,连他老婆也不知道。
将钥匙放好,孔正义在书房里转来转去,慢慢变得咬牙切齿,甚至有些目露凶光,“梁朝,你他妈的太过份了,我跟你没完。”
与孔正义在新月楼中堂分手以后,侯卫东快步回到了新月楼家中,他几步来到了阳台,将阳台的灯光关掉,将自己隐身在黑暗处,观察着楼下的动静,他家的阳台视线很好,能看到大门外很远的地方。
矮小而微胖的孔正义新月楼外面行走着,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此时的他,没有了当财政局长的豪气,和普通的为了生活而奔波的中年人模样相差不多,就在街道上孤零零走着,失去了随从的官员,和普通人有着同样的背影。
走了两三百米,他在一辆普通桑塔纳车前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看左右,这才进了小车。
在卧室里,小佳大着肚子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杂志,却没有看,有一句无一句地与母亲陈庆蓉说着话。
新月楼的房子是三室一厅,为了照顾小佳,陈庆蓉和张远征就搬到了新月楼,以方便照顾小佳。
陈庆蓉将家里以前的旧裤子剪开,为即将出生的小宝贝做尿布,“还是这种用过的棉布才好,小孩的皮肤嫩,一定要用软的。”
小佳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快乐的表情,道:“现在大家都用尿不湿,都很好的,用布尿布太麻烦了。”
陈庆蓉不容置疑地道:“这事你不懂,我从来不信尿不湿,尿水整夜都兜在小孩的屁股上,想起来都起鸡皮疙瘩,这样兜久了,小孩的皮肤肯定受不了。”
“听用过的朋友说,用了尿不湿,小孩睡眠要好一些,有利于成长。”
“这些都是骗钱的玩意。”
小佳知道母亲素来执拗,也不多劝,反正尿布用了几千年,大家都用得好好的,也没有出了什么事情,就继续传统吧。
陈庆蓉剪了一会棉布,道:“以后有了小孩子,家里的事情就比以前多得多,卫东平时回来也不做家务,天天钻到书房里,他就是坐坐办公室,肯定没有你爸爸上班时辛苦,当年我们生你的时候,没有请人,就我们两口带小孩子,那时你爸别提多勤快了,回家把用肥皂一洗手,就开始煮饭。”
小佳对于母亲的唠叨是哭笑不得,道:“妈,你怎么还是这种脑筋,卫东每天忙得脚跟翻到脚背上,回家有时还得写稿子,家务事本身就不多,何必让他来做。”
在工厂家属院里,素来多彪悍的女工人,她们在工厂里顶得上男人的角色,在家里更是占据了绝对地位,陈庆蓉并不是一线的工人,当采购时走南闯北,见识也有,只是在工厂的家属院住久了,看惯了女人声音大男人声音小的场景,对于张小佳和侯卫东的关系便有了隐隐的担心。
一来担心女婿不做事,家务事全让女儿一个人做,会累得女儿,特别是有了小孩以后,家务事猛然增多,陈庆蓉就想让侯卫东来分担家务。二来女儿太温顺,看样子恐怕管不了侯卫东,她准备给小佳鼓鼓劲,让女儿也慢慢地管着女婿,什么事情只要形成了习惯就好办了。
陈庆蓉剪了一会棉布,道:“以后有了小孩子,家里的事情就比以前多得多,卫东平时回来也不做家务,天天钻到书房里,他就是坐坐办公室,肯定没有你爸爸上班时辛苦,当年我们生你的时候,没有请人,就我们两口带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