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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手覆住老女人头顶的天门|穴,依领悟的口诀运功,只觉一股清流沿掌心入体,沁入心脉,舒爽非常。
待得清流断竭,老女人已经没了呼吸。
藏楼运功将吸入的精气同化,于脉轮回转三匝后,身上所有的疼痛消失,不饥不渴,不暖不寒。
他双眼霍然睁开,一道红芒闪现,转瞬即逝。他嘴角不自觉的上翘,他已忍不住要寻觅第二个猎物了。
破庙附近的那条山路,成了通往鬼门关的捷径。
过路人一个接一个横尸荒野,官府派了几批人马捉拿凶手,却都有去无回。
当藏楼手上有一百条人命时,他突然全身针刺般疼痛,蜷缩在破庙地上,忍不住翻滚。
那个人静静的看着,“这是第一道劫关。闯过去功力将突飞猛进,闯不过去就七窍流血而死,全看你的造化了。”
藏楼心里愤恨,为什么之前不提到这点?不过即使提到,他也会一试,只要有机会,他绝不甘愿庸碌一生。
他感到气血上涌,意志迷离,灵魂要出窍了么?要死了么?怎么可以!他恨的人还没有死光,世界还没有毁灭,他怎么可以死?!
他猛地瞪大眼睛,瞳孔倏地收缩,黝黑的瞳仁霍然一闪,变成血液的暗红。
他感到骨骼开始融化,肌肉开始燃烧,皮肤片片开裂,肠胃里巨浪滔天,干呕不止。
脑神经似被千根长针不住挑拨,在他以为已达痛苦的顶点时,一浪高过一浪,无穷无尽。
整整三个时辰,他欲昏不能,生不如死。
终于脑神经刺痛微消,全身的痛苦都阻止不了他的昏厥。
重见人世的时候,已是月过中庭。藏楼看到那个人的微笑,“恭喜啊,你已经脱胎换骨,练成灭日神功第一重。当初我可是吸了五百人精气,才达到这一重的。”
藏楼不语,动了动四肢,果然不痛了。他坐起来,看见身边片片烧焦的人皮,而自己身上的皮肤娇嫩微红,完全新生成的迹象。
他不经意的看了眼那个离他两丈、斜倚在墙壁上无法行动的人,赫然发现,竟然连他的每一根发丝都分辨得清清楚楚。
他些微惊喜,又去看其它,果然,即使在月色昏暗的深夜,他的眼也能清晰的辨查远至几十丈外的细小事物。
他不自觉的站起来,像个孩子般重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古庙檐雕琢的纹理,山路上一队搬家的蚂蚁,树叶间盘结的蛛丝,半空中焕然一新的弯月……
忽然他听到溪水的潺潺声,听到枯草掩护下新苗抽长之声,听到百里外村庄里婴儿夜啼之声……
整个天地清晰了很多,不但色彩更加丰富,很多平时忽略了的细微情况,亦一一有感于心,甚至连风声的细微变化,亦漏不过他灵敏的听觉。
那个瞬间,他以为自己要成佛了。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么?
他想看得更多,走得更远,霍然发现,左腿的残疾已然痊愈。他高兴得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用双脚走路了。
真的脱胎换骨、涅槃重生了么?
突然他腹中一阵绞痛,忍不住蜷起身子。这时他听到那个人哈哈大笑,“快去吧快去吧,你肠胃里的废物,恐怕要泻个十天八天才能排干净。”
他一阵脸红,赶紧钻进树丛里去……
自从藏楼脱胎换骨、练成灭日神功第一重,就不再需饮食。即使饮食,也会被身体完全吸收,不留任何废物。
人的精气,才是他真正的粮食。
他用百余人积累的财富,舒服的洗了个澡,置办了一身昂贵的新衣。
暗黑豹纹大氅,火红金绣披风,麒麟腰带,玄武战靴。缎发用火羽冠束起,长披于后。
肤色微红已然消退,莹白如雪,在深黑大氅衬下,如泛微芒,凛然不可逼视。
薄唇微抿,不苟言笑。英气的五官如刀削斧刻,剑眉斜飞入鬓,星目不怒自威,丰姿英伟,气宇轩昂,不愧人中龙凤。
他从裁缝铺出来之时,整条街几乎都安静了。
他冷笑,这就是人,永远以貌取人,一颗心比不上一身衣,真是低级的动物。
他无视周遭赞叹的目光,安步当车,在如血的夕阳下,向破庙方向走去。
藏楼想杀人的时候,一夜可以毁灭一个村庄。不想杀人的时候,却总有些俊男美女主动送上门来。
有时候他会与这些食物先游戏一番,再送他们上路。他从不禁欲,也从不愁无处发泄。
他真正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手刃老弱妇孺,依然面不改色。
他相信,这个世界本来是不平等的。弱肉强食,是自然界永恒的法则。
终于有一天,那个始终没有站起来的人道,“我再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藏楼摇头,“不会。”
那个人欣慰一笑,“现在我告诉你,我就是与你有血海深仇的人,大辰王朝的开国皇帝——殷赤遐。”
藏楼冷笑,“我早猜到了。第一天看见你的服饰,我就猜到了。我没杀你,不过是在考虑怎样能让你死得更痛苦些。后来你有了利用价值,就多活了几天。那么现在,你不介意我报仇吧?”
殷赤遐笑着摇了摇头,“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不过你报了仇,可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藏楼右手覆在殷赤遐头顶的天门|穴,不紧不慢的运功,“这个你放心,我郁藏楼固然卑鄙,却不至于言而无信。”
殷赤遐微笑,下一刻却痛苦的闭上眼睛,双眉紧蹙,全身的血液似被抽干,四肢酸麻。他吸了那么多人的精气,今日终尝到被人吸干精气的滋味。
终于那些微的挣扎也不复存在,一代枭雄陷入长眠。取代那紧蹙的眉峰的,是他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藏楼冷笑,殷赤遐几十年的功力,近万人的精气,已尽数集于他一身。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个扭曲的人世,在他的翻云覆雨之下,混乱、挣扎、灭亡……
第三章 相逢
大辰王朝德宗七年,风云江湖,一个名为“灭日教”的教派悄然兴起。
该教行事诡异,正邪不分。曾助辰朝荡平边乱、抵御外侮,也曾一夜灭江湖七个门派、日杀过千。但有一点,凡被该教判为有罪的人,无论罪大罪小,只有死路一条。
因该教行为过于残忍,德宗十八年秋,中原武林白道少林、武当、华山、峨嵋、崆峒、昆仑六大门派曾合派一支千人的精英队伍围攻该教总坛——长白山顶恒夜城,奈何灭日教以逸待劳,又布下重重机关,六大门派人心不齐、意见相左,结果千人之师半数战死、三分被擒,只有两分翦羽而归。白道精英损失殆尽,此消彼长,灭日教经此役更加猖狂。一时茫茫中原,无人可与之抗衡。
灭日教主恒夜圣君之下,设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四方护法,分掌人、战、财、刑四大政务,其下设二十四州分舵舵主,直辖分舵教务。
传说恒夜圣君火瞳赤发,俊美无俦,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然而除了即将死在他手上的人,教外几乎无人见识过他的真面目。江湖事物,都是青龙护法代他出面打理。
灭日教每日斩杀之所谓有罪之人,绝不少于十个,十几年来至少六万人命丧于其手,竟比大辰王朝建国以来所判死囚的总数还多。
一时中原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唯恐不小心得罪了灭日教。朝廷围剿不果,难奈其何,对上不满者愈积愈众,地方动乱不断。
大辰王朝风雨飘摇。天子钦派特使前往名山,向天玄宫求助……
时值大辰王朝德宗十九年春,正是草长莺飞、抽红吐绿的季节,长白之巅却依然积雪重重,寒冷如冬。
狂风扫荡雪沙,卷舞直上,肆虐在长白之巅。然而恒夜城内却一片沸腾。所有的灭日教徒都聚集在城中央的广场上,等着观看每日必行的祭天仪式。这是恒夜城一日之内最热闹的时刻,教徒们争先恐后的往前挤,因为只有这时,他们才能见到他们英伟的教主。
青龙敲开恒夜殿书房的大门,恭敬的禀告,“圣君,祭品已经准备就绪,请圣君开坛祭天。”
被敬为圣君的年轻男子,火瞳闪了一下,却只是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便搁下笔墨,张开双臂,示意侍从加衣。
一袭火红的外袍被恭恭敬敬地加到了身上,轻如无物——那是猎自北齐国最高雪峰中的火狐之皮,是北齐国君进贡给教主的宝物。
尾随教主的青龙护法,临出书房前瞥了眼几案上未完成的一幅狂草,依稀辨出几个字——宝刀歌哭弹指梦,云雨纵横覆手空……
青龙暗暗一叹,——已经多久了?他们神一般存在的圣君陷入这种心灰意冷、死气沉沉的状态快一年了吧?自从那个号称武林第一人的独孤剑圣被教主一掌击毙之后,他就突然消沉起来。再不复当年的狂傲不羁、野心勃勃,每日里只是挥毫泼墨,写些伤感的辞句。是因为——寂寞吧?放眼天下,竟无人能成为他的对手。该杀的人都杀了,能做的事都做了,他还有什么值得奋斗的?要是自己强大些,能跟他并肩而立,该有多好。犹记当年被教主从刑场救下,他睥睨天下的气概,令一干人立时心折,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
“青龙!青龙!你在想什么?”
出神的青龙护法被一语惊醒,正对上教主戏谑的眼神,“教主恕罪!属下开小差了……”
年近不惑、却只有二十出头模样的恒夜圣君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依然笑意盎然,神秘兮兮的说,“青龙,今天你可要擦亮眼,会有好戏开场。”
不待青龙回应,恒夜圣君扬长而去,似乎刚才的话只是说给他自己听。
青龙怔了半天,他还从来没见教主这么开心过……
披着红袍、带着火羽冠的灭日教主刚走出恒夜殿的大门,四围的教徒里轰然发出了欢呼,无数手臂举了起来,“恒夜圣君!恒夜圣君!恒夜圣君!”
一向冷酷的灭日教主,不知为何今日心情特别好,破天荒的向他的子民挥手致意。
教徒们更加激动。“恒夜圣君!恒夜圣君!恒夜圣君!”欢呼声响彻整个恒夜城,随着风雪卷上九天。
灭日教中,恒夜圣君是个天神一般的存在,无人不对这个冷峻的教主敬畏有加。
而恒夜圣君在外敌来袭时才偶尔使出的出神入化的武功,更是令众教徒崇拜不已。
然而圣君是高傲冷酷的,从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今天竟微笑致意,怎能不令教徒们如沐甘霖?
广场中央祭坛之上,十名“罪人”被五花大绑,一排跪倒在人前。他们便是今日的祭品。
祭典的气氛到了最高潮,所有人都在欢呼着,要杀死这些人间罪人。
那十个人见到火瞳赤发的灭日教主,知大限转眼将至,几个胆小的已哭号起来。
恒夜圣君缓步来到一个哭号最甚的“罪人”面前,右手按在他的头顶,微一用力,嚎啕哭声戛然而止,那个人的头立刻毫无生机的歪了下去,面颊深陷,如一具被吸干了血肉的枯骨。
教徒们见到圣君的神功激动不已,欢呼声再现高潮。
其他九人见到如此可怖的死状,早已忘了哭喊,唯有浑身瑟瑟发抖。
灭日教主一手向左侧一个“罪人”头顶按了下去。那一瞬间,忽然有闪电从城上腾起,照亮青砖垒就的城墙!
感觉到极其凌厉的杀气激射而来,恒夜圣君手腕一转,掌心发出一枚火红短剑,“嘭”的一声剑气撞击,他只觉手腕微微一震。
两道火红、冰蓝的剑气在他身前一尺怦然相撞,化为一道七彩烟火,四散开去。
恒夜圣君身子微微一震,眼睛忽然之间亮如冰雪!
“谁?”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