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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机眼睛快要迸出火来,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突然一拳扬起,打在墙上,木板裂开,他恼恨地道:“我留着你这条命,我只是不想证明她爱你比我多。”
唐宝明面无表情是应付着一群疯狂的人,今天好像疯狂的人特别多。
直到天黑,把大门关上,他总算能安静一会。
他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望着东方的一颗星辰最先亮起来。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幽幽传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唐宝明缓缓回过头去,“你怎么起来了?”
唐玄厚走到他旁边坐下,慈祥地看着他,问:“怎么坐这里了?有事想不通?”
“不是啊。我扶你进屋去吧,这里风大。”他选择把自己的心事掩饰。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跟国家的尊严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
唐玄厚望着唐宝明的侧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在他垂垂老矣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会是这个最不受他重视的儿子。
……
失心疯的爱一个人,像对镜自残。
爱上一个人,就是把一把尖刀递给那人,但谁也无法预知哪天,那人会用来为你削苹果,还是会朝着你的心口狠狠扎下。
知道怎么让人往死里难受,就是拼命地对他好,然后在一瞬间抽离,他可能哭都哭不出来。
一个人至少拥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理由去坚强,心若没有本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钱心仪想了很多很多,不知道是错是对。
她一气之下,就跑到可察那里去,求来了这么一道圣旨,不知道是错是对。
接到圣旨时,心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
她想,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该告诉大家。
可想了一会,身边根本没有什么人,可以让她打扰的,心里倍觉得黯然。
她一向觉得自己聪明,一生风光,可是,她要成亲了,却找不到一个可以送她祝福的人。
也许,那时候太年轻,才会说下那样的狠话,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对于一个不热爱生命的人,都觉得太狠毒的。
也许,她真的太冲动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的心『乱』了,她想,她需要静一下。
云雾山上,大佛寺中,清白的香烟袅袅。
虽然天寒地冻,但临近年关,进香祈福的手还是络绎不绝。
上完香后,钱心仪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嘴里咬着一根野草,茫然地望向远山。
“师弟,好了没有。”
“来了。”
没有资格当和尚
那声音让钱心仪的心一震,跳了起来,转过头去,刚才明明听见两个小和尚说话,但回头却找不到人。
墙角处,闪过明黄『色』的衣袂,钱心仪立刻追了上去,但到了后房,却没见了人。
正当她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小和尚走入了她的视线,她立刻奔上去,拽住那人的衣服,那人回头,是一个圆脸的小和尚,他合什道:“女施主,小僧有礼了。”
不是他。钱心仪脸上一阵惊诧,又惊,也有喜。
“师兄……”
另一个和尚的脸猝不及防地映进钱心仪的眼瞳,她眼睛瞪得大大,嘴巴张大了忘记合上。
这个和尚,竟然是明皓,竟然是他!
这个光头的明皓,唇红齿白,倒是清秀脱俗,要是之前不认识他,倒也罢了,但钱心仪看惯了风度翩翩的他,曾经的“少女杀手”现在怎么接受得了他突然变成一个光头?
在看到钱心仪时,他脸上的惊讶神情并不亚于钱心仪,来这里好几年了,没有想到会遇到熟人,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在瞬间击跨了他所有的心理防备。
那“师兄”仿佛也看出了这两人不一般的关系,于是识趣地走开,把地方留给两人。
好半晌,钱心仪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嬉笑地『摸』『摸』明皓的大光头,笑道:“你这个小光头还挺滑的。”
明皓严肃地拿开她的手,道:“别玩了,这里是佛门清静地。”
钱心仪敛住笑容,道:“不玩就不玩,你也别玩了,跟我回去。”
她握住明皓的手,却被明皓甩开了,他非常严肃地说:“女施主,男女授授不亲,请你尊重自己。”
钱心仪笑出声来,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明皓,别玩了。”
“心仪宝宝,对不起,我这次是玩真的,我不能跟你回去了,我已经皈依佛门了。”
“你?行吗?”钱心仪以质疑的目光瞧他。
“这已经是事实了。明哥也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你看见他,代我告诉他一声,父亲就拜托他照顾了。”他的表情很平静,完全没有了以前那个年少轻狂的模样。
钱心仪拼命摇头,“不不不,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当和尚,你六根不静。”
“宝宝,别再说这种没用的话。”明皓的头深深地垂下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为钱心仪活着的人了,只为一个“男朋友多如天上繁星”的女人,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持他的活下去的生命力。
钱心仪瞧着他低垂的头,终于明白到他已经变了,不再是为她而活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她而去。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不需要什么爱情亲情友情,可当失去的时候,她才觉得他们的重要『性』。
既然明皓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她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缄默半晌,钱心仪低声说:“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会支持你的。四大皆空,也并非不好。其实我也想出家啊,只是没有尼姑庵收我。”
明皓被她的话逗得『露』出一丝笑容,“别开玩笑了。”
“好吧,不开玩笑。”钱心仪抿抿唇,低声道,“我就要成亲了,我知道你不会去,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明皓绽开一丝笑容,“恭喜你啊,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祝你们白头皆老,永结同心。”
钱心仪讶然道:“你还没问我新郎是谁啊?”
明皓淡然道:“那还用问吗?你的新郎除了明哥,绝无二人。”
钱心仪勉强勾起嘴角,心里无限凄怆,别人都知道,偏偏她不自知,这辈子,除了唐宝明,她还能接受什么人的冷脸呢?
正在她若有所思时,明皓又道:“你们都太倔强了,明明对对方好,却又都不肯服软,相爱太难,就难在双方各有各寄望。有时候,爱过了头,两人就反正容易成仇。”
钱心仪打趣说:“和尚反而懂得俗世感情了?”
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明皓立刻住了嘴,合什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瞧你,我跟你开玩笑呢。”钱心仪掩嘴偷笑。
“心仪宝宝,我在这里的事情,拜托你不要告诉我父亲,就当没看见过我,可以吗?”
“你的要求,我能不答应吗?我难道不怕佛祖怪罪吗?”
“阿弥陀佛。”
看他一副严肃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想笑,“你整天在佛前念经,可别在佛祖前说我的坏话哦。”
“放心吧,我会为你和明哥祈福的。”
钱心仪只是付予他微微一笑,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能做什么了。
她满腔的心事无处诉说,难道只能自己找个树洞,把心事埋进树洞里?
……
也许,每个女子都会无数次幻想自己披上嫁衣会是什么样子的,就算钱心仪也不例外,只是她不愿承认罢了。
可察赠了她一大堆嫁妆,还有一群侍婢。
在国荣府,张灯结彩,可看到的人,除了穿着暗紫『色』宫衣的侍婢外,不见一个客人。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人愿意参加她的婚礼,这其中恐怕除了人缘以外,还参杂了政治『色』彩吧。
钱心仪穿上凤冠霞帔,嫩白的脸颊泛着淡淡的滟『色』,云发高高地绾起,她眼波盈盈,漾着一脸甜美的笑容,含娇带笑、仪态万千。
“郡主,你真美!”侍婢怜儿忍不住叹道。
闻言,钱心仪淘气一笑,瞥见侍女们又羡又妒的眼神,她耸了耸肩,不经心地说道:“再美又能如何?”
那么多皇亲贵族看上她,她都置之不理,偏偏就选上那个没权又没势的唐公子,以后不知要熬多少苦呢。
“郡主,吉时快到了。”
“嗯。”钱心仪闭上眼睛,让侍女给她盖上红盖头。
侍女在宫外面等待着花轿的到来,却始终不见花轿来,急得直跳脚,后背直冒汗。
即使盖着盖头,钱心仪仍能感到侍女们的紧张,不用问,也知道,吉时已经过了。她早就知道,唐宝明岂是那么容易妥协呢。
他根本就不想娶她,他嫌弃她。
但她不放弃,她愿意等。她想,她愿意花时间去耍一个人,去寻找一件刺激的事情。
但她忘了,她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唐宝明敢忤逆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钱心仪恨恨地扯掉头上的红盖头,一脸又气又恨,从抽屈里拿出烟吸起来。
这个把侍女吓坏了,紧张兮兮地说:“郡主,这样不行的,不合乎礼节。”
钱心仪不意为然地睁了她一眼,嗔怪道:“你紧张什么,礼节也是人定的,哪来的这么多事。改日你顶着这凤冠看看,沉重得很。”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急匆匆地奔进来一个侍女,娇喘吁吁,“郡主,花轿来……”
怜儿要给钱心仪盖好盖头,但钱心仪不依,冷冷地道:“让唐宝明进来。”
“郡主,这……”不会礼节啊。
“快去!”钱心仪命令道。
侍女不敢耽搁,只好返身出去。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了?钱心仪软弱地喘息着,深深地吸一口烟。
……
唐宝明是故意错过了时辰才来的,但他不能不来,因为钱心仪是大泽郡主,这是可察的赐婚,而姓唐的都是姓端木的死对头,只要对方抓到他的一点把柄,那可能所有姓唐的都得倒霉。
到底,他还是来了。父亲对他说,人得认命,他则认为,他的命,已经不能算是自己的命了。
而他也知道,钱心仪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现在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他们还有更多难过的日子。
钱心仪让他进去,他就昂首挺胸地进去。
国荣府的匾额还是那个,她没换。听说,她这三年来都住在这里。
里面,变了,种满了红玫瑰,但冬天不是花季,所以只能看到常绿乔木,有点单调。
“公子,郡主在里面。”侍女说。
是他的房间,准确的来说,是他以前的房间,现在是她的了。
他进房间,钱心仪跷着二郎腿,吸着烟,眼神轻漫地望向他,并扬手示意侍女们退下。
“你想怎么样?钱心仪。”唐宝明冷着脸问道。
钱心仪似笑非笑,半敛起眼眸道:“怎么样?我亲爱的夫君。”
“哼!”唐宝明无言以对。
“今天是咱们的大喜日子,你虽然来迟了,但我原谅你。背我。”她伸起双手,半是命令,半是撒娇。
唐宝明呆站着,他的眼神在迟疑。
“快啊。我就要你背我嘛。”她的声音轻得仿佛听不到,却又直入人心,让人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