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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哦,那你去娶个男人吧。」
「我只想娶你。」
「你想娶我不想嫁。」
「我喜欢你。」
「你一个大男人的成天把喜欢挂在嘴边,不嫌丢人!」李从紫翻白眼,脸面却又微微发起热来。
「喜欢一个人一点都不丢人。」沈绿酒的口气很认真。
「我讨厌你。」
「我知道。」
「那你还死缠我不放?」
「因为我喜欢你。」沈绿酒回答的理所当然。
「是喜欢欺负我!」李从紫没好气。
「欺负也是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呔,脸皮真厚!」
「好说。」拐回主题,旧事重提:「我们成亲好吗?」
「不好!」斩钉截铁的断然拒绝。
「小家伙……」
「少罗嗦,再说什麽成不成亲的,小爷跟你翻脸!」虽然李五爷每天至少都要翻脸一次以上,多翻一次少翻一次差别不大。
李从紫常常在喜欢你之後回一句讨厌你,最初是真的讨厌,可说著说著,却好像不知不觉不真的那麽讨厌了。到後来,在沈绿酒听来,他的「我讨厌你」和「我喜欢你」没太大差别了,有一种别扭别扭的撒娇味儿。
所以说,脸皮厚是好事,脸皮够厚,才能坚持追求渴望的梦想,说好听叫努力不懈,讲难听叫死皮赖脸。胜雪公子的死皮赖脸即英俊潇洒,亦受用无比。
然而此时此刻,李从紫惯常的唱反调,却令沈绿酒不由暗暗叹口气,再度沉默下来,腹黑心道,你说不嫁我就不娶,本大侠就不叫胜雪公子,李从紫,你是嫁定了!
李从紫懒得再理睬他了。成亲?娘呀,这个混蛋真的疯了,就算男人和男人可以成亲,也绝不嫁给这只禽兽,才不要名正言顺给欺负一辈子哩!
李小弟弟只想到「嫁」,没想到「娶」,由此可见,注定会当被压在下面的小受君不是没有道理。
霜降,即将入冬之际,李从银依约而来。
李家人来的不只有他,老二、老四及一名相貌英挺、气质尊贵的青年也与他们同行。老大说小六也很想来,可他身子骨太弱,不得长途跋涉,只好以书信代之。
信中不外乎嘘寒问暖,小六说,会替他诚心祈福,请求佛祖庇佑他一生一世平安幸福。李从紫读著真挚的一字一句,感动得目眶泛红,相当想念善良纯真的么弟。
此外,楼初云也来了。
当楼初云见到那气质尊贵的青年,大大吃惊,作势要屈身行礼。
那青年扶住他说,在外头一切随兴,免礼了吧。
是。楼初云仍恭恭敬敬,不敢稍有逾矩。
沈绿酒见这态势,对这青年的身份心底几分臆测,隐晦的问表兄,是不是那人?
楼初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果真是贵客,天大的贵客,瞧他同李二身形亲密,关系匪浅,难怪李从银敢大言不惭,说李家拥有天底下最大的一座靠山。
花信山庄迎接数名贵客之後,更加热闹。
与家人团聚的李从紫活脱脱一只狂摇尾巴的兴奋小狗,整天黏著哥哥姊姊不放,至於姓沈的哪边凉快哪边去。
倍受冷落的沈大公子心窝发酸,吃起他们的乾醋来,可又不能拿他们如何,只得把这酸咕噜噜往肚子吞,体会到委曲二字比想像中的不好写。
不过他不用委曲太久,只要再忍耐几天,小家伙便将正式的完完全全的成为他的人,谁都抢不走了。
客人到达後的第三天,是沈绿酒二十五岁的生辰宴,他只邀请较密切的族亲好友,与他齐名的绝尘四公子亦在邀请之列。流火公子和笑雁公子前一日连袂而至,性情孤癖的寒岚公子差人送礼,言明不克前来。
沈绿酒介绍李从紫给二位公子认识,生性幽默的笑雁公子见李从紫可爱的紧,开玩笑逗他玩:「生得比姑娘家还漂亮,若是女娃,本公子肯定抢第一个娶你当媳妇儿,供起来当祖宗。」
「去你爷爷的,小爷就是你祖宗!」李五爷当下很不给面子的爆呛,泼悍的飞去一脚,生平最痛恨别人说他像女人,才不管他大不大侠。
哼,大侠没啥了不起,这年头大侠满天飞,不稀罕,沈绿酒不就大侠一枚,还不是让他呼来喝去又打又踹。
嗳,李小弟弟忘了,人家胜雪公子是因为喜欢你,捧你当成心肝宝贝呵著疼,所以才能把你的呼喝踹打全看成了打情骂俏,愈骂愈甜蜜,愈打愈爽快。
幸好笑雁公子不像沈大侠那般小肚鸡肠,胸襟宽大的很,半点不搁心上,私下笑笑的对沈绿酒说:「这个小东西的脾气真差,碰一下就跳老高。」
「你不觉得他这毛司火性儿可爱极了?」胜雪公子笑眯眯的反问,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抵就是如此了。
「确实可爱。」流火公子应和,停了下,再道:「有一件事我想问很久了,只是不晓得当不当问。」
「但说无妨。」
「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是。」毫不迟疑的承认。
「嘿,该不会你的生辰宴就是你的拜堂礼吧。」笑雁公子取笑道。
「正是如此。」
笑雁公子怔了下,摇摇头再笑:「本公子服了你。」
「好说。」
生辰宴这日,李从紫一大清早从床上被挖起来漱洗,惺惺忪忪地由丫头伺候梳头著装,没注意到今天一反常态,里里外外套了一层层的红,头扎金冠,盛装隆重。
当丫头要替他扑粉描眉时,他才霍然惊醒,跳起来拒绝,几个丫头七手八脚按住他,幸好哥哥姊姊们及时来到,将他从丫头的手中解救出来,说咱小五乾乾净净的最漂亮,别用粉糟蹋了他的好面皮。
四姊大力抱住他,说:「小五,他要敢负你,跟四姊说,四姊让你四姊夫带十万大军来灭了他!」
呃,带十万大军来灭谁?四姊会不会太夸张?
大哥摸摸他的头,说:「小五,该学会长大罗。」
二哥拍拍他的肩,说:「哎,乖乖认命吧,小五。」
李从紫丈二金刚摸不著头,尚云里雾里时,沈绿酒也来了,同样穿戴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袍金冠,面露喜色,满袖春风。
李从银牵起小五的手,交到他手中。「好好待他,否则李家绝不轻饶。」
「一定。」
「你们在做什麽?」李从紫蹙眉发问,对这种情景感到非常诡异,可又一时说不出哪里奇怪,好不自在。
「没什麽,走吧。」沈绿酒此时庆幸起小家伙性格迷糊,脑瓜子构造简单,不会联想太多,牵著鼻子走就对了,不然依他的野马性子,肯定无法顺利度过这一天,完成筹谋已久的计画。
「去哪?」
「奶奶在大厅等我们。」
「哦。」
李从紫很喜欢这个极为疼爱他的慈祥老太太,有时甚至比疼沈绿酒还疼他,後来也跟著沈绿酒一起唤她奶奶,和真正的祖孙差不多了。
丫头们蔟拥二人走出寝房,有个丫头打把红伞,遮到李从紫头上。李从紫说没日头没下雨的遮什麽遮,然後跑出伞外头。丫头忙跟上,非要帮他遮不可,李从紫又躲,不肯遮。
丫头没办法,用眼神向沈绿酒求救,沈绿酒接过伞说,这伞不是用来遮日遮雨,是用来挡鸟粪的,每年这时节会有大批的鸟飞过花信山庄,所以常常会有鸟粪从天而降,如果你不想要……
我要我要!李从紫哇哇大叫,不敢再跑出红伞范围之外。
还有几个丫头笑著朝他们撒米撒红豆,李从紫瞧她们撒得欢,以为是在玩,兴头一起,也抓了一把边走边与她们互掷玩闹。
出院落,一名喜婆般的福态妇人迎上,张开血盆大口笑道:「来来,踏……」
劈啪!摆地上的一枚瓦片已被李从紫踏破,走过。他要走的路上如果有障碍物,无论是什麽阿里不达,李家小霸王向来直接踩过去,无视其存在。
福态妇人错愕了下,赶紧跟上,又说:「来来,过……」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火盆放这儿?」李从紫俐索跃过,顺便一脚踹了个盆底朝天,烧红的木炭四处滚,大家慌忙七脚八脚的追著踩熄,生怕引火走水。
沈绿酒忍俊不住放声大笑,一手打伞、一手牵人来到大厅。
大厅中,除了沈老夫人,还有楼初云、流火公子、笑雁公子等族亲好友,那名尊贵的青年亦在,且坐於沈老夫人旁的贵人大位。
沈绿酒及楼初云没对她直言这名青年的身份,只道是个大贵人,於是便邀他坐上座。
青年未推辞,宜然而坐,威仪自生。
福态妇人又道:「来来,拜礼了。」
沈绿酒不由分说,拉著李从紫先朝厅外叩礼,再转向沈老夫人跪拜,最後再对青年恭首揖礼。
青年颔首微笑说道:「李五公子也算是我的家人,沈少庄主务必珍重待之。」
「是。」
李从紫不解,自己何时多出这麽个陌生的家人,扯扯沈绿酒的袖子,不明就里的小声问:「今天是你的生辰,为什麽我要跟著你拜礼?」
「奶奶喜欢你,今日一并认你为螟蛉孙,所以该同我一块拜礼。」多冠冕堂皇、无懈可击的好理由。
「是这样吗?」
「没错,乖,别想太多。」
李从紫依然觉得怪,欲再问,外头忽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几个小孩欢快大叫著跑出去玩,族亲好友一一上前向沈绿酒恭贺。
沈绿酒忙迭声回礼,揪著李从紫站在身旁不让走。
走脱不得,李从紫愈听愈感怪异莫名,生辰贺辞不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竟有人说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呔,比小爷更没学问,还早生贵子咧!
今日是沈绿酒的生辰宴,同时亦是李从紫的入门礼,所有在场之人皆知晓,唯有李小弟弟蒙鼓里,搞不清楚状况的把自己嫁了,嫁得糊里糊涂也嫁得名正言顺。
娶男媳妇在大绍盛世不是多惊世骇俗的事,族亲好友们尽管诧然,最後大都能接受,即使有人不能苟同,也未有排诋,况且这是别人家的事,何必多管閒事捞过界。
李从紫一脸无聊,满脑子疑惑,好不容易捱到大家轮流祝贺完毕,已近午时,宴厅酒席均备置妥当,众人相偕入座。席数无多,仅三桌而已。
沈绿酒命人搬来三罈夏末新酿,分别置於各席桌旁,由下人为客人勺酒。当初以五种配方所酿共十五罈酒,以花信山庄的酿造技术而言,不会失败,只有好不好喝、适不适当的差别。
酒罈开封,甜郁的酒香弥漫开来,带了点沁脾的果实酸味,桔子的芬芳。
沈绿酒站起来,举酒对大家说:「感谢各位族亲好友前来观礼,此酒乃专为今日而酿,沈某先乾为敬。」
众人皆举酒回敬,莫不赞叹此酿酸甜美妙的滋味,紫红色的光泽剔透美丽,似酒又似果饮,清新宜人。
本来就喜欢桔汁的李从紫一喝,当即爱上,实在太好喝了,简直不像酒了嘛!
「小五,你觉得这酒如何?」同桌的李从银笑吟吟问道。前二天抵达花信山庄时,他已率先品嚐过此酒,马上点头答应先前的协议承诺,对沈绿酒说,小五是你的了。
「很好喝。」李从紫诚实回道。
「这是你的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