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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是东西!今後谁跟了他,只怕要苦头吃尽!”柳堪怜忿忿不平。他这就回客栈,随便姓樊的把酒言欢到几时,就算喝成烂泥变作鸡冠花下的臭肥他也绝不去多吝啬一眼!明天一早就独自一人找刀去,盘缠没了,大不了再寻份工做便是。
谁稀罕你!哼!
*
土布被,掩不住女人的大半酥胸,此刻,她正一手略支螓首,满足地看著身边赤裸上身的壮硕男子。
樊天诛斜靠著炕沿,抓起小方桌上的酒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酒。女人确实不错!也不愧是窑子里的头牌红人,够消魂!但一旦完事之後,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柳堪怜的一举一动。
还是不行麽?
不,决不!他不碰男人的规矩绝对不能破!
女人伸入被中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另一只手则隔著面巾妩媚地抚上男人含疤的脸颊,来回勾勒著硬挺的眉峰、鼻梁和薄唇。
樊天诛放下酒瓶,一翻身,重新压下近旁的软香温玉。
是个好男人,可惜戴著面巾,看不见他的脸。伸手一掀,一声意料中的惊呼,下一刻,玉手已滑至炕沿。
樊天诛狠狠抽送几下,才自女人体内退出,匆匆扔下几两银子,便著装挑开门帘,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门槛。
捕头们是这样,女人们是这样,小孩、老人,连兄弟们都不敢轻易对上他的眼,唯一的例外只有柳堪怜!在他面前,他无须遮掩。不行,不能将他一人留在客栈,睡死了,他是连天塌下来都一无所知的,万一有登徒子半夜摸上炕……不,他不敢想。若谁真向上天借了胆,他樊天诛一定杀光他来世今生!
用最快的脚程赶回客栈,焦急地撞进门,映入眼帘的却是盘腿坐在炕上对著油灯盏冉冉的豆芒出身的柳堪怜。察觉到樊天诛的气息,柳堪怜眼都未抬,话亦懒得说,身形跟是一动不动。
这麽冷的夜,竟然只著如此单薄的衣杉。樊天诛压住怒火,抬脚便走近柳堪怜,伸手抖开被子重重披在他身上。明眼人一望便知柳堪怜在生气,他生气,他更气!气他不懂得爱惜主焦点身子,就算是生别人的气,断不可糟蹋自己的身子。
“你──”柳堪怜双眉颤了颤,随即鼻子一皱,表情痛苦万状,下一秒,接二连三的喷嚏汹涌而出。
“怎,怎麽了?”樊天诛顿时慌了手脚,围著柳堪怜如抱窝被鹰踹的母鸡般团团转了半天,却苦於救助无门,只得眼睁睁地看著炕上人痛苦地眼泪鼻涕一起流。
“脂,阿嚏!阿──嚏──脂,阿──嚏!脂粉!阿嚏!”毫无间隙的喷嚏已将柳堪怜打趴在了炕上,动弹不得把分。
樊天诛这才恍然大悟!之前曾听柳堪怜提过,说他沾不得鲜花,近不得脂粉,原来是这麽一回事。自己身上一定沾了不少脂粉味。
於是当下二话不说,疾步退出房去,临离开前,还不忘在炕桌上备好一杯温水,一方巾帕,然後小心地关上门。
背靠著门坐下,樊天诛痛定思痛,既然 会害他如此痛苦,以後,他再不沾染脂粉。而自己身上的气味──抬起胳臂用鼻子左右嗅了嗅:是有股味道!胭脂俗粉的味道!衣服可以扔掉,但人──樊天诛犹豫片刻,最终一咬牙,直奔城外的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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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一身单薄的衣服,紧紧裹著一块兽皮靠坐在门边,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发丝在寒风中剧烈地飞舞。当柳堪怜第二天拉开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你怎麽──”怎麽有房间不回,跑外面吹冷风呢?柳堪怜方想细问,鼻端飘过的清爽之气先一步给了他很好的答案。
“你为何──”为何要这麽做?沙漠昼夜温差何其之大,连沙漠之舟都奈何不了的恶劣低温,和著风,真真叫似针刺骨啊!为何这麽做?就为了自己闻不得脂粉味?
心中的话,柳堪怜问不出口,怕尚未出口语调已变。从未有人如此细心体贴得对待他,就连大师兄也只不过是在尽同门之谊,但樊天诛却做到了。
“进屋吧!我帮你云功调息,你可以暖和些。”抚平心湖波澜,柳堪怜双手扶起已是昏昏沈沈的樊天诛进屋休息。
而就在此时,客栈大堂内来了一队当地县衙的捕快,在前方一步之外领队的,是个嘴角有颗大黑痔,年纪约莫四十开外的健壮汉子,只见他单手一指楼梯:“大人,没错!歹人就在上面。”
总捕头点了点头:“赵五,带队有功,回去後我一定替你邀功领赏。”然後回首对众人低语:“楼上的可是条大鱼,杀的都是朝廷重臣!兄弟们立大功的机会来了!别让人跑了!”说罢,抽出插在腰带上的画轴,展开,白色绢布上柳堪怜的面容赫然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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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发生得是那般突然:大批官兵如洪水来袭般踢门破窗,涌进屋内。
在一大片混乱的“抓活的”叫嚣声中,柳堪怜拖著与死人相差无几的樊天诛在刀光剑影编织的罗网中左躲右闪,甚是辛苦。虽然老头教他的招式足够招待这些兵丁,但他的本性并非嗜血,那自己也搀和了一脚的毁楼血案还在心中隐隐作痛,这次断不可再夺人性命。
所以最终银牙一咬,一把将樊天诛挟於腋下,双脚重重使力,便如炮弹般直冲屋顶,带著一大片呈放射状溅落的破砖碎瓦狼狈地逃离围捕圈,留下偌大的一个窟窿和满屋子挥刀怒骂的官兵。
跑了好一段路,连带重温了一遍被老怪物追赶的滋味後,估摸著追兵已鞭长莫及,柳堪怜寻了个胡杨数茂密的地方放下樊天诛,让他靠著树休息。
大漠的太阳,说升起便升起,清早还寒意料峭,才一会儿工夫,却又高高挂上天穹,发出炙人的光和热。
樊天诛稍稍恢复了些元气,靠著树身审视著柳堪怜:“刺杀前朝重臣的凶手怎麽会是你?”
非但帮不上他的忙,反而还要成为他的累赘,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会变成这样绝不仅仅因为寒冷,其中的缘由,他,说不出口。
“莫须有的罪名!想不到如今的世道也有这些专害忠良的小人!”柳堪怜忿忿然,挨著樊天诛坐下,顺手拔起脚边一根草叼在嘴里晃啊晃。
“哪朝哪代没有这种人?无奸,又何来忠?”樊天诛轻声安慰道。左臂传来的温度令他沈迷。
“你还不是被人冤枉杀里个做人肉包的?咱俩真是同病相怜啊!”柳堪怜朝天吹了声口哨。
他虽不如潘安宋玉,但怎麽著模样还算周正,他也并非自恋,可一想到自己英俊的容颜,潇洒的气度被画家糟蹋成那付德行,落到只能凭借衣裳认出画中人的地步,不向老天控诉的话实在心有不甘。
是啊,同病相怜!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呢!黑纱之後,樊天诛在笑──不用再自欺欺人了,去他的什麽报恩!去他的什麽为了二弟!去他的什麽用银子养他!就算柳堪怜富甲天下他也照样愿意造间房供著他,就算他樊天诛不碰男人也照样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就算知道他厌恶血腥,不愿取人性命,他还是要想方设法让他的双手沾满鲜血!和自己一样,沾满洗都洗不掉的黑红!只有这样,他才不会也不能离开自己。
他会成为柳堪怜一生的血腥归宿!
是的,他要的不是一日两日,他要的是一生一世!
让他成为浴血的垂杨柳,永远是他的垂杨柳!
身旁的柳堪怜和万里之遥的雾影兰不约而同地齐齐打了个冷战,所不同的是,柳堪怜照例没有多想,而雾影兰则因为沈迷於分析来龙去脉差点落入改吃窝边草的老头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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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柳堪怜和万里之遥的雾影兰不约而同地齐齐打了个冷战,所不同的是,柳堪怜照例没有多想,而雾影兰怎因为沈迷於分析来龙去脉差点落入改吃窝边草的老头的手心。
“白白便宜了那帮王八蛋!”柳堪怜狠狠一口吐出嚼烂的草杆。这下好,两人都成了穷光蛋!可惜了那包银子银票,逃得匆忙,一包东西就搁在桌上白白孝敬了那群家夥。
“下回不住客栈了!”打死也不住!他在心中加了一句。既然命中注定与客栈犯冲,惹不起他躲总可以了吧!反正骨气这东西既不值钱又不能换钱,丢了就丢了呗。
“你,那次为何倒在大漠中?”想问了许久,终究按捺不住,还是问了,只因隐隐觉得若不问,有些该知道的东西会因此忽略过去。
“就那次打败了你们,不,是你们离开双钩镇後,所有的女人一下子都发现我这个人才了!所以,逃婚呐!”小心斟酌了一下措辞,柳堪怜讪笑道。
“哦。”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等天星来了,我那马搭子里还有些小黄鱼呢。”樊天诛一改之前的阴郁,漾起一丝浅笑。出门在外,他大概清楚柳堪怜对银子的器重了。
等天星来,也是为了他自己──竟敢和我抢!双钩镇的女人们,你们等著!
柳堪怜闻言白了他一眼。然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叹息道:“我们可是飞了不少路,说胡话了吧!”
天星是樊天诛那匹被遗留在客栈的马,若非当时情况紧急,他坑顶扛著一人一马一飞冲天!
樊天诛安安静静地享受著源自於对方掌心的温暖,瞅著柳堪怜的目光像看个不懂事的娃娃般宽容:“天傲呢?别把它给忘了,它可是真的在天上飞呢。”只要有天傲在,就一定会把天星领来。
天傲?就是那只鬼得跟妖精似的鹰?柳堪怜嗤之以鼻:“你怎麽断言它们会来?”
“天傲喜欢蝎子,天星也是,可它们都解不开袋子。”樊天诛神秘兮兮地附耳说道。
一想到那连晒干後都一节一节张牙舞爪,毒针闪闪发光的物体,柳堪怜便一阵反胃。人怪,养的动物也怪!跟他在一起的自己危险了,饿疯了,人肉的味道总比蝎子、皮带要好得多吧!
樊天诛很奇怪地瞥了眼瞬间已离自己数尺开外的柳堪怜。
“它,胃真好!”你也是,真叫铁胃!
“你有什麽是不吃的吗?石头?”
“不吃,会磕牙。”
“鸡会吞小石子帮助自己吃更多的包谷。”小时候狄思竹养鸡炖汤给雾影兰喝,就会隔三岔五喂些小石子、碎蚌壳之类。
“我不是鸡!不过泥土倒可以吃,像观音土,饿疯了,哪顾得了那麽多。”樊天诛叹息道,慢慢和上眼。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吃那些本不能吃的东西?铁胃,是磨练出来的。
柳堪怜心中生出几分不忍,快步走回樊天诛身边,右手按上他的肩,两人就这样肩挨肩默默的挤在一块儿,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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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总之两人无惊亦无险地返回小镇。没有官府震天响的追捕;没有大街巷尾悬赏的告示;没有路人异样的目光,一切是那样的太平祥和,仿佛什麽都未曾发生过一样,诡异的平静充斥著整个小镇。
话虽如此,但两人原本回来便非出於善意,管他诡异不诡异,太平不太平!先找个地方解决民生问题才是上上之举。所以当下就近寻了个小酒馆,四碟子八盘地吃了起来。没钱?他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弄钱麽!
“知道吗,听说刺杀前朝重臣的凶手是鬼老的徒弟!”
樊天诛一惊一愣,当下身形一僵──鬼老的徒弟?
“听说了吗?张阁老也死了!凶手是同一个人呢!”
柳堪怜一惊一愣,当下筷子一顿──他又被无故栽了赃。
鬼老的徒弟?疑惑的眼神缓缓投向同样竖耳听得出神的男子。
不──是──我!用唇语答道。自始至终他都和他在一起,哪有机会杀人?
不会!绝对不会是柳堪怜!凭鬼老的所作所为,有些孩子气的柳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