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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富贵瞠目结舌,过了好半晌才说:「可……可是大人……明明……」
邵军不待他支支吾吾的把话说完,立刻命令:「闭嘴!」
「大人只是伤心过度,待他愿意接受冷念生已死的事实,自会处理该做的善後。从现在起,我要你们睁只眼、闭只眼,谁敢把府衙所发生事泄露出去,咱们就走著瞧。」
几名官差点了点头,他们怎会不了解头头护主心切的道理。一致说道:
「头头,你放心。这府衙发生的事,咱们这些人绝不泄露半分。」
邵军很满意的微笑,随即又沉著脸,瞪著那胆小如鼠的小厮,「富贵,大人为人如何,平日待你如何,我相信你自己很清楚。你若是想安安稳稳的度日,就当作什麽也没看见。」
小厮富贵一点就通,当下点头如捣蒜,连连称:「是是是……」
「知道就好。」邵军又吩咐:「这些日子,你就去打点、伺候大人的爹娘的生活起居。至於大人……他若是没唤你,就别接近。」
「我知道了。」
邵军在原地待这几个人各自离去做自己的份内之事,他才露出担忧与悲伤的神情。
那小子死得突然与冤枉……
最毒妇人心,这话一点也不假。
两天後
大堂之内,哀嚎声不断,两名衙差奉大人之令,正在对抓来的人犯用夹棍之刑--
列坐於堂内两旁听审的尹玄念敛下眼,手与冷铁生的交握一起,微颤的指节泄露了害怕看到酷刑。
柳眉一拧,随著恐惧惨叫声渐歇,心也愈来愈沉--
他的孩子疯了……
不仅拒绝众人去接近他的厢房,还派属下在房外站岗、看守。
不论他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大儿子就是不愿面对心上人死亡的事实。
白天,他忙於追究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到了夜晚,就是窝在房里与尸体作伴。
时至下午,他升堂审案,问没三句话就是给犯人一顿好受的。
尹玄念垂首悄然抹去溢出眼角的水气,万般心痛与不舍好好的两个孩子;一个死、一个疯。
冷铁生斜睨了一眼娘子,很坏心的不坦白告知实情。其实他多多少少也会担心老大夫的话若是没有应验,娘子会由满怀希望跌入失望;大儿子也会从希望之中跌入绝望……
与其如此,他宁可憋著念生的状况,静候佳音。
济善药堂的大夫不曾见识过酷刑,难免於心不忍自家的夥计受到残忍的对待。
他心想夥计八成是抓错药,绝无害人之心。
然,堂上的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施予严刑拷打,根本和传说中的风评有著极大的落差。
翟颖凛然的神情睥睨著从济善药铺抓来的夥计--丁觉善。
几乎已呈现昏迷状态的丁觉善被衙差用冷水一泼,他悠然转醒。颤动的眼睫眨了几下,随即被两名衙差从地上架起,拖回堂下再度面对一身凛然的府衙大人。
「我倒要看看你的嘴能有多硬,还不说为什麽要在沈娘所买的壮阳补药里放会致人於死的药材?」
沈娘在一旁发著抖,莫名奇妙被抓来坐牢,她想不透自己到底犯了什麽法。现在终於明白,在她偷偷的自作主张之下,毒害主子……
而明月,也一并入狱。她竟干出毒杀二少爷的事,怎会如此歹毒与糊涂。
然,她更糊涂!
沈娘懊悔已是来不及,无颜面对坐在高堂之上的大少爷,更不敢看爷和夫人的脸色,一颗心提上了喉咙,垂首静默等待她该受的逞罚。
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丁觉善万万料想不到会有这天--栽在翟颖的手上。当年,他不过是个闷不吭声的小子。
「怎麽,还不肯说?」
丹凤俊眸一凛,是毫无温度的冰冷。翟颖的唇勾起一抹冷笑,指派身旁的邵军,「去牢里押姜银过来。」
邵军立刻领命前去,不一会儿,姜银戴著手镣脚铐,一路叮叮当当的被带来堂下跪好。
在场所有人皆不知这个名叫姜银的犯人和案子有什麽关系,只见翟颖摊开一张纸,当下挥毫,不一会儿,翟颖高举著一张图像,严厉的命令--
「姜银,你看清楚,这画像之人是否就是四年前被你在城郊外所抢劫的对象之ㄧ?」
姜银抬头仔细一看,老老实实的回话:「当年事发生在半夜,男子被我和吴贵砍成重伤。事隔已久,罪民不敢确定。」
翟颖料到姜银会有此一说,「你不确定,本官告诉你,此画像之人确实是当年受你抢劫的男子。本官追查这名偷画的嫌犯已有一段时日,逮不到人的原因就出在你与吴贵的手段狠毒,将人砍成重伤……」
翟颖没再往下说,收回画纸搁在桌案,再度提笔挥了几撇,三两下纸上的男人面孔登时成了一张毁容相。
翟颖放下笔,嗤道:「这是报应!」扬手将画纸一抛,飘飘然的纸张飞阿飞的落在堂下。
所有人皆注视著那张落地的画像,随即深浅不一的抽气声均由众人的口里发出,深感惊讶不已--
赫!
丁觉善的脸色一瞬惨白,扭曲的脸孔已被揭破其由来--
翟颖道:「当年,你偷了画,却万万料想不到会在半夜遇到抢劫,不仅被砍成重伤,还破了相。若不是济善药铺的大夫去城外的途中经过,且好心救你一命,否则,你早就死在路边。」
「啊!」济善药铺的大夫手指著夥计,「你你你……」他当初的一念之仁竟然救了一名窃贼。
他好心的医治与收留,甚至传授医理给夥计,是要他习得医术,将来用在救人。
结果夥计竟作出害人之举,莫非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麽。
丁觉善咬牙道:「算你厉害,翟颖。」
「是你不知该感激大夫的救命之恩,不知该重新做人,不该有害人之心,否则,我还逮不著你。」
翟颖想到事情的演变是从何而来,一股气登时提上胸口,手中的惊堂木一啪,怒问:「为什麽要毒害冷念生?你和他之间究竟有什麽恩怨?还不从实招来!」
丁觉善不过迟疑了会儿,翟颖乍然一吼:「来人啊,再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吓!
丁觉善的两手臂分别被官差一左一右的架起,登时魂飞魄散,被拖至半途,他回头频频求饶:「大人,我愿意招、愿意招……。」被折腾了许久,他就算有再硬的骨子也经不起打。
话已出口,就没商量的馀地。翟颖挑眉,冷嗤:「你终於愿意招了。很好,那就留下一口气来回答本官的问题。」
惊堂木再度一啪,同时出口:「拖下去打!」
登时,堂上再度惊传惨叫,翟颖彷佛变个人似的,作风冷酷无情。
官差们从未见过大人审个案子枉顾人命,将犯人给整得半死不活。
冷铁生和尹玄念也从未见过大儿子这般残忍,都快不认识了。
须臾,丁觉善的下半身全染了血迹,一路又被拖了回来,就丢在沈娘和明月的身边,两个女人是吓得差点昏死过去。
丹凤俊眸淡扫堂下的人犯哼哼哀哀,一副要死不活。翟颖已丧失了往常的怜悯之心,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瞧瞧自己现在的样子,真像个人吗……
心系的人儿不知睡到哪时候才会醒,他根本不想花费时间在这些歹毒的犯人身上穷耗,什麽正义、公理通通都是狗屁不值的东西!
梦想已碎,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就在他的房里令人崩溃……
「啪!」惊堂木一震,翟颖提醒自己仍有心愿未了。「快说!」
丁觉善怕在遭受到更残忍的酷刑,遂老老实实说出:「冷……念生……是我的……侄子。」
此话一出,尹玄念赶忙捂住嘴,没当场惊叫出来。
冷铁生的锐眼一眯,冷哼:「你真歹毒,卖了兄长的遗孤。」
翟颖闻言,不禁喃喃念道:「当初,我不该阻止念生,什麽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放屁!」
登时,衙差们的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堂上大人口出秽言,堂下的衙差们个个只好当作没听见。
50
案子的审问仍持续进行--
翟颖怒瞪著那该死的丁觉善,听他继续说道:「我在他十一岁时卖了他,那孩子恨著我……」脑海霎时回忆著当年的往事,那孩子被妓院的人抓走的时候,一声声的凄厉叫喊:『我恨你……叔叔……我恨你--』
他没有悔意;良知早已被金钱和女人蒙蔽,他当时是鬼迷心窍,才会在女人的怂恿之下,将唯一的亲侄儿推入火坑……
「我知道他之後被冷爷收养,经过多年,我仍是担心他会挟怨报复。」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孩子,有能力派人追查他的下落,且未停止过。
那孩子的事迹在大街小巷流传著,嫉恶如仇的性子常惹事生非。「前两三个月,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好在大街所张贴的公告画像割毁我当年的容貌。之後,我再度见到他也和沈娘一道来药铺,他仅是站在门口塞给沈娘银子,之後便离开。」
翟颖帮他接著说:「所以等到沈娘进药铺买药,你就在药方里放了会致人於死的木鳖子。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心知肚明这木鳖子的药材既可壮阳,又有毒性,你慢慢下药,迟早会让人死於慢性中毒。是不?」
丁觉善点了点头。
啊!
一旁的沈娘张大了嘴,她之前还以为这药铺夥计是哑巴,无需担忧给二少爷吃壮阳药的事迹会泄露半分,结果她竟是制造机会让人毒害二少爷。
「你好狠啊!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你?」连累她也犯了法,这下子她的下半辈子得关在牢里等死。
翟颖比个手势要邵军将搜来的药材呈上,尔後,他问:「沈娘,你长期去济善药铺买药,我从宅院厨房找到三种不同功效的药材,经过大夫证实这其中有壮阳药方、胎补药方、还有几包堕胎药。可堕胎药里含有致命砒霜。本官问你,平日既给明月滋补,为何又买堕胎药物?」
吓!
沈娘连连摇手,口吃:「没……我没买堕胎药。大少爷……您要相信我……我根本不知道药方里面怎会有堕胎药?!」
她吓得脸色一瞬惨白,怕极了大少爷不信她,将她给拖去严刑拷打。
「喝,一定是你!」沈娘随即想到就只有药铺夥计会做手脚,她气急败坏的骂:「绝对又是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干的,不但害二少爷,也想害明月,你真是害惨了我……」
一气之下,沈娘也不管在现身在何处,想到自己落到这步田地,抡起拳头就往药铺夥计的身上打,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骂:「你这杀千刀的;害老娘也得来活受罪,你该死……」
「闭嘴!」翟颖的脸色一沉,当下「啪!」的一声,惊堂木吓阻了沈娘撒泼。
「公堂之上,岂容得了你胡来。邵军,掌她的嘴!」
邵军立刻上前动手,面无表情的抓著沈娘的肩头,扬手就猛甩沈娘的脸皮。
「拍拍拍--」的巴掌声不绝於耳,其执法的过程丝毫不见手软。
沈娘被打得连痛也喊不出口,整个人被甩得披头散发,两边脸颊红肿得跟馒头似的。
丹凤俊眸淡扫堂下众人一眼,爹娘的脸色是愈来愈难看,两双眼一致望著他,无言的请他手下留情。
翟颖是一脸凛然以对,毫无波动的情绪教人看不透其心思;落下逞罚的同时也报复他人残害冷念生。
怒气与悲恸在体内流窜著,若无发泄的管道,天晓得他将会干出什麽。
「够了!」
一声令下,邵军止了动作。退回原地站好。
沈娘捂著鼻口,血水、泪涕四横,连吭也不敢吭声半句。
公堂之上,静默了半晌--
翟颖的思绪飘离了案情;思忖这些犯人磨光了他的良善之心;一点一滴的随著人儿沉睡的愈久,消失殆尽……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