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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惜的是,一天三四天过去了,方仲和扶苏所说的话全部加起来还不到十句,根本谈不上什么熟络。唯一可以让扶苏确信的是,至少表面看起来方仲已经接纳了他,不会突然再发难掐他个半死了。但是扶苏不可能长时间的呆在牢里面和方仲慢慢磨啊,要是让秦王和李斯、赵高一党知道了,不知又要生出什么枝节来。一时间,扶苏真是急得心若油烹。
这一天下午,原本仍旧斜卧在草堆上一动不动的方仲突地伸了个懒腰,大声吟唱道:“……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扶苏心中暗暗钦佩:虽然方仲下狱已久,但心中却一直没有忘记他的理想和追求,果然是一个信念执著的人。扶苏忽的心中一动,决心试探一下方仲,否则这样不死不活的拖下去,根本连‘钜子令’的毛都摸不着。
于是,扶苏立起身来,悄悄地向方仲走了过去。方仲马上知觉,两目一厉,就要发作。但扶苏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就将方仲的一切行动扼杀在意念中:“我知道你是谁!”扶苏微笑着对方仲道。
方仲打量了一下扶苏,忽地嘴角也极其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道:“我也知道你是谁!”此言一出差点将扶苏给噎死,扶苏心中惊道:“难道我露出了破绽?不可能啊,这些天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来着。娘的,肯定是唬我,看我年纪小好欺负啊。那么看谁能唬得倒谁?
扶苏摸准了方仲的脾气,便不再惧怕他,在方仲身前坐了下来,缓缓道:““在几百年有一个大哲人,姓墨名翟,他开创了著名的墨学,主张‘兼爱’、‘非攻’、‘节用’等思想,于是又以这思想为理论依据,广招弟子,成立了墨派。他们往往赤着脚,穿着简陋的粗麻布衣,吃着粗粮,往返于各国。如果有以强凌弱的事情发生,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弱的一方,帮助防御守城,他们把墨派中最高的领导称之为‘钜子’。后来,墨翟死了,临死前把‘钜子’地位让给了最得意的弟子。而历代‘钜子’们就这样代代相传,不计辛苦、不计生死地做着这种维护世界和平的事。”
说着扶苏微笑地注视着方仲,自信地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从您所吟的《庄子。天下》中可以得出,你也是一个墨门弟子吧。而且以您这么高的身手,恐怕很有可能是近期匿迹已久的‘钜子令’方仲吧!”
说完此言,扶苏静静地注视着方仲,心中却暗自出好了应付方仲暴怒的准备。谁知方仲听闻扶苏一番话,虽然看不清蓬发下掩盖的面孔却底是如何变化的,但是方仲的一双眼睛却是十分的清澈、平静。
忽地方仲平静地道:“我也知道你是谁,你就是秦王的王长子扶苏吧!”扶苏闻言内心剧震,心道:“这不可能!方仲怎么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一定是诈我,要稳住,稳住!”于是,扶苏面上不动声色地道:“方仲先生如何可以肯定我就是扶苏!”
方仲好像默认了扶苏对他的称呼,静静地道:“其实以你的年纪来说,你隐藏得还是很好的。真是有几个破绽你却忽略了。一、我在牢中恶名远扬,凡人避之而不迭,而你却被狱卒下在此中,若不是狱卒存心害你,便是别有用心。二、自你入狱后,守备突然变得严密了,显得颇为异常,而且狱卒每次巡视、经过这里时,都要仔细的向你打量几眼,那眼神中看不出杀气,却隐藏着明显的敬意。由这两点可以推断出:你的入狱是别有具心的,而且入狱前你绝不是普通人,毕竟要让廷尉府和典狱服服帖帖、费尽苦心的将你安排进来,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说到这里,方仲一时停止了话头,静静地注视着扶苏。扶苏心中虽然十分的震惊方仲惊人的观察能力和过人的隐藏能力,但面色却十分平静地道:“虽然如此,也不能证明我就是扶苏啊!”
方仲眼睛里流光一动,好像露出一丝讽刺的意味道:“当然,凭这两点还不能够推断出你的身份,但你还有几处破绽就最后暴露出你的真实身份。其一、你在狱中,虽然认真的隐藏了,但是偶尔发呆时眼睛里散发出的锐气却绝不是你所言的一般官员子弟所能表现出来的,那是一种王霸之气!由此可以推断出你很可能是某个王公大臣的子弟!其二、你说的一口纯正的赵腔,但哪个王公大臣的子弟能够说得一口赵腔呢?据我所知,近年来秦国早已不再向赵派遣质子了,所以你很可能是不久前最后一个在赵质子、秦王赢政的子嗣!其三、你的年龄和传言中的公子扶苏差不多,而且智谋、机敏都是十分过人,也符合传言中民风对你的评述。再加上你竟然可以猜知我的真实身份,而且可以轻易地进来;那就更证明你肯定是秦国最核心的人物之一。所以从一切迹象来看,我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肯定你的身份,你就是秦王赢政的王长子扶苏!”
扶苏至此已是一脸的呆相,直感觉到在方仲面前就像是被剥光了全身上下最后一丝遮羞布一样难堪得面红耳赤,心中暗暗沮丧道:“得,自己毕竟年纪还小,在这一代‘钜子’面前还是显得太嫩啊!”
但扶苏毕竟是‘中隐老人’的弟子,并且有着超越方仲两千多年的知识和经验积累,迅速地恢复了平静,对方仲笑笑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准备怎样处置我?”不可隐瞒之下,扶苏便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方仲看了看扶苏,反问道:“你认为我会怎么处置你?”扶苏眨了眨眼睛,笑道:“依照你们墨门对我大秦的愤恨,一定会恨不得将我这个王长子挫骨扬灰,掐死一百遍吧?”方仲忽地笑了:“你错了,我墨门虽痛恨秦国残暴,但一向崇尚和平,绝不滥杀无辜!你虽为秦王长子,但年纪尚小,并无大恶,我若杀你,却是污了我墨门的名声。你放心好了!”
扶苏笑道:“你不杀我,那你不怕我泄露了你的身份?”方仲露出一丝决然的神色道:“你既然已经看破了我的真实身份,那么同样知情的也决不止你一人。我既便杀了你,也是难掩真相了!何必为了无益的事情而枉杀人命呢!”
扶苏闻言心中暗暗钦佩方仲的为人,笑笑道:“你我虽是敌手,但扶苏很钦佩先生的为人。就跟先生实说了吧,先生应该知道扶苏是为何而来的吧?”方仲点了点头道:“当然是为了‘钜子令’!不过,‘钜子令’是我墨门的至高信物,我是不可能交给秦国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赶快出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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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墨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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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摇了摇头道:“先生错了!扶苏费尽心机来取这‘钜子令’决不是要将‘钜子令’交给朝廷,而是要执掌在自己手中的!”方仲闻言愣了一愣,疑惑道:“你要自己执掌?你父王不知道此事?而且你落在你手和落在秦国之手有何区别?”
扶苏笑道:“父王并不知道此事,知道先生真实身份者只有我和现廷尉冯劫二人。知道我为什么要瞒过父王获得‘钜子令’么,其实事情的真相非常简单:一、现在秦国朝廷中赵高、李斯一党奸佞逐渐把持朝政大权,深得我父王信任和宠爱,日久必成大患。为了秦国天下计,扶苏必须极早的储备力量和这些奸臣抗衡,以救国家!二、不瞒先生说,现在我大秦所实施的国策有很多地方扶苏是非常不赞同的,所以为了天下苍生计,扶苏必须取得王位才能改变这一切,这也很需要‘钜子令’的帮助!所以请先生将‘钜子令’交付于我!”
扶苏肯切的看着方仲,一脸的诚意。方仲却冷笑一声道:“你秦国好坏与平稳关我墨门何事?‘钜子令’唯有仁德之人领之,秦国朝廷不论何人我都不会将‘钜子令’交托出去!”
扶苏心知要想方仲将‘钜子令’交给一个很可能是日后冤家对头的人比较的困难,于是耐心地道:“敢问先生墨门的宗旨是什么?”方仲毫不犹豫地道:“惩强扶弱,倡导和平!”
扶苏闻言冷笑一声道:“那么我问先生,墨门成立数百年来,虽是四处奔波,流血无数,但天下真正和平过了没有?又有哪一年没有战争?”方仲闻言有些恼怒道:“那是我们墨门做得还不够,所以才要更加的努力!”
扶苏摇了摇头道:“你们都错了。如果墨门只会在各诸侯国间四处救火的话,那么永远是不可能实现墨翟老先生天下和平的意念的。我有一策,可以实现天下和平,不知方仲先生可愿听否?”提到了方仲一生最感兴趣的东西,方仲还是愿意听的,于是点了点头道:“愿闻其详!”
扶苏道:“如今天下七分,秦楚齐燕韩赵魏七国各霸一方,互相攻伐,连年不休。如果一直是此种局面的话,那么只要七国的君主都还都是凡人,都还有私心,战争就永不能停止。便是你墨门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根本不能改变这七国纷争的局面。唯一可以将战争平息的方式便是七国归一,只有七国并成了一国那么天下才会永久太平,百姓才会永远得安。所以墨门要想真正实现天下的和平,要做的不是在七国间到处救火,而是要在七国中选择一国来助其平定天下,做到以暴止暴,以武止武,只有这样才能够永绝战祸!这一点不知先生想过没有?”
方仲闻言默然:天下战乱已久,墨门虽然一直按照墨子的遗愿扮演着救火队的角色在各国间到处惩强扶弱,但却是无济于事,战乱越帮越繁!至墨门传至方仲手中时,方仲见七国间战争越见巨大及频繁,虽锥心而刺骨,却是无计可施,一直引为憾事。此时听扶苏一言点拔,不禁豁然而开。
这并不奇怪,方仲毕竟是古人,思维有极大的局限性,当然远没有来自两千多年以后的扶苏看局势看得清晰明了。
方仲郑重地道:“久闻公子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么想必公子是想让我墨门辅佐秦国来统一天下了?”此时的方仲显然已经不再把扶苏看成一个小孩子了,而是当成了一个足以推心置腹的大人了,毕竟扶苏表现出来的智慧决不是一个小孩子所能够比拟的!
扶苏不置可否地道:“当今七国之中,秦之国势最强,关中和巴蜀粮产之丰富甲于天下,百万秦军骁勇善战也是天下无敌,再加上历代君王进取心极强,实是统一天下的不二人选。但反比关东六国,不是国力孱弱、就是君庸臣晕,根本没有力量来阻止秦的统一,或是自已站出来统一天下。所以墨门要想天下永久和平,顺应时势,辅秦而统一天下,实是唯一之路!”
方仲闻言摇摇头道:“公子所言虽有些道理,但并不能令方仲心服。秦,虎狼之国也,法律严苛甲于天下,百姓无不苦于其中。若让其统一了天下,百姓虽暂无战乱,但未必便会活得幸福而平和,届时恐怕会重导‘苛政猛于虎’的惨剧啊!恕方仲不能从命!”
扶苏点了点头,方仲毕竟是一代‘钜子’,竟可以清晰地看见秦统一天下后的弊端,于是恳切地道:“先生所言极是,我大秦虽然残暴,但毕竟是七国之中唯一可能一统天下者,便是先生不愿意用墨门相助于秦,恐怕现在也不能改变大势了!扶苏可叫先生得知,现在我秦国大军已逼近韩国新郑,韩国只有一郡之地,覆没已是指日可待。而灭韩之后,便是其余五国覆灭之日了。先生言恐怕用墨门相助秦加快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