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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着王太太的肩膀,低声安慰:“不要着急,孩子一定没事。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回到地面上去?”
王太太停止哭泣,又抽噎了一阵,才断断续续地回答:“机关是在老爷房里,有很多按钮,作用不同……其中有两个,就是能够让亭子上上下下。我以前听永帮说过,老爷是个奇怪的人,任何事大家都不要过问,否则就会惹来大祸……我一直都很听他的话,从不到老爷房里去,这一次实在没有办法,才这样做……我已经安排了一个心腹,在那里等着,一小时后,她就帮我按按钮,亭子会升上去,重新回到地面……”
我点点头,但随即眉头一皱,亭子落下来的时候,孩子在亭子里,我和张全中在亭子上面,那现在孩子去了哪里?
王太太看我表情不对,嘴巴一扁,又要大哭。
忽然间,甬道里出现了一种怪声,仿佛是某种生物正在用力呼吸吞吐。
“是什么声音?”王太太惊慌地问。
我回身张开双臂,护住王太太。
甬道里的夜明珠还亮着,光线依旧是青色的。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张全中说。
我点点头,甬道只是简单的通道,表面看没有任何机关。真正能够起变化的,就是我和张全中去过的那石室。
“我的孩子究竟在哪里?你们说,把它藏到哪里了?”王太太低声嚎叫。
“不要叫,不要叫!”张全中恶狠狠地说。
我没有理会他们两个,而是侧耳倾听。
声音一定是从石室传来的,刚刚我们过去和回来的时候,都没听到这种声音。现在这声音突然出现,一定是发生了非同寻常的事。
“我们去看看。”我说。
张全中焦躁起来:“夏兄弟,不如先上去再说,夜长梦多,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如果王永帮再出什么意外,我们也许就要永远埋在此地了。夏兄弟,别再节外生枝了好吗?我们先到地面上去,控制住形势再说。”
王太太张嘴又要叫,张全中双眼一瞪,吓得王太太闭嘴。
“我们必须弄明白石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否则的话,就算咱们三个平安回到地面,也是给济南埋下了更大的隐患。那样,作为一名奇术师,我们岂不是违反了自己的职业道德?”我微笑起来。
这种困境之下,微笑的力量很大,能够战胜恐惧,赶走黑暗。
张全中已经乱了方寸,王太太是女流之辈,如果我再不坚持,我们的阵营就会溃散。
“我还是觉得——”张全中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陪你去,我陪你去夏先生!只要能找回孩子,龙潭虎穴我也要去。”王太太说。
张全中苦笑:“我竟然还不如一个女人?好吧,我们回去,都到石室里去看看。”
那怪声大约响了五分钟,然后甬道里重新静默了下来。
我走在前面,王太太在中间,张全中走在最后。经过了反复的转折之后,我们走进石室。
石室里静悄悄的,那个光影已经消失了。
“这是什么地方?”王太太问。
张全中想说话,我及时地用眼神制止他。既然大家情绪都这么差,不如少说两句,否则又会引发争辩。
“王太太,这个石室很可能是王老先生建造的,你先生王永帮一定知道实情,但却没有告诉你。不过没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一定帮你找到孩子,而且还要平安地回到地面上去。”
王太太连连点头,不住口地说谢谢。
“孩子并不在这里,我们走吧?”张全中说。
我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书架上,慢慢扫过。
如果怪声不是从这里发出的,难道石室里还有别的通道,通向更深远的地方?
我再次感叹王老先生离世太早,把所有这些有价值的秘密都带走了。由此可见,世界上每一位奇术师都有巨大的价值,如果不能善加利用,那么这些价值都会消失,随着奇术师的死亡化为云烟。
这是一种巨大的知识浪费,可惜没有一种技术能够把这些价值完整地复制下来,使之成为世界人民的共同财富。
“帮帮我,帮我找孩子。”王太太拉拉我的袖口。
“孩子不在这里。”张全中又说。
“再仔细找找。”我说。
张全中皱着眉,没好气地说:“之前我们不是已经找过了,这里根本没有其它通道,再找也是白费!”
我摇摇头:“如果没有通道,就没有风口,没有风口,就不会有声音。张先生,你静下心来想想,王家需要这个孩子,他是王家唯一的、传宗接代的希望。如果你是王老先生或者是王永帮,你会怎么做?是不是一定竭尽全力,找不到决不罢休?我们是奇术师,是为这个世界解决疑难问题的。如果就这样回去,只顾保全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意义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古训张先生忘了吗?”
我本来不想得罪张全中,但是在王太太面前,张全中表现得实在是差强人意。
“夏兄弟,我不是不帮忙,而是这里根本没有孩子,就算把书架上所有的书都弄下来,也什么都发现不了。”张全中解释。
他的话点醒了王太太,她突然发疯似的冲向书架,双手抓住两本古籍,直接撇在地上。
“你干什么王太太?”张全中怒喝一声。
“我要找我的儿子,我要找我的儿子!”王太太大声嚎叫,一边叫,一边不停地把书扒拉到地上。
在我和张全中看来,那些书都具有极高的文物价值,必须小心对待。不得不挪动它们,也得小心翼翼,以免弄坏了任何一本古籍的封面和纸张。像王太太这样乱扔乱抛,实在是暴殄天物。
张全中向前跨出一步,想要阻止王太太。
我忽然心中一动,马上按住张全中的肩膀:“不要动,让她扔。”
张全中皱着眉,扭头看着我。
我冷静地解释:“张先生,同样一件事,在不同的时间,由不同的人去做,获得的结果肯定是不同的。我们刚刚没有发现通道,并不代表王太太也发现不了。我们暂时先看着,不要打扰她。”
张全中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一转念间就想通了我说的意思:“好,好好,就按你的意思办,我们作壁上观,看看她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王太太虽然是个女人,但在暴怒之下,力气极大,转眼间就把书架下面三层的古籍全都扔在地上。书架上空空荡荡,露出的只是青色的石壁,没有任何暗门暗洞。
张全中向书架顶上看,低声说:“如果有暗道,很可能在石壁的顶角。”
我也向上看,琢磨可能存在的暗道。
王太太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住手,远远地看着我。
“稍等一下,稍安勿躁。”我向她挥挥手。
王太太靠在书架上,双手捂着脸,肩头一耸一耸,无声地抽泣。
其实,应该下来寻找婴儿的是王永帮而不是王太太。在一个家庭里,丈夫是顶梁柱,顶天立地,光明正大,能够应付任何突发事件,遇事永远冲在第一线。像王永帮那样,遇到事情向后退缩,把太太推出来解决问题,真的不像是一个男人。
我甚至怀疑,这婴儿根本不是他亲生的,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才会如此冷漠。
“没有,没有。”张全中无奈地摇头,“什么都没发现。”
“如果把上面几层的古籍都扔下来会怎么样?”我问。
“最多也是同样的结果。”张全中回答。
“那就把它们全弄下来。”我说。
张全中没有动,显然并不同意我的观点。
王太太喘着粗气说:“夏先生……夏先生,我能做到,我可以爬上去,一层一层……把那些书都弄下来,为了孩子,我这条命都可以不要……”
话虽这样说,但她是一个女人,没有武功,没有奇术,要想爬到书架顶上去,几乎不可能。
“张先生,你守在下面,提防有别的变化,我上去试试。”我说。
既然张全中不动,那么我只能自己动手了。在我看来,从前的某个人建造了这样一个地下石室,费了那么大力气,一定不会简简单单只是为了保存一段影像。在这个石室里,至少应该埋藏着更大的秘密。无论书架后面有没有秘道,我们都要把古籍弄下来,仔细搜索每一个角落。
我并不怪罪张全中,王家的意外变化一个接着一个,再加上三树的出现,已经把张全中的耐心消耗殆尽,这是可以原谅的。现在,我只想帮王太太找回婴儿,让王家传宗接代,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夏兄弟,还是我去吧,你在下面守着。”张全中说。
我们两人刚刚相识的时候,他是老师,我是学生。之后经过了一系列的变化,直到现在,我们平起平坐,互为老师,互为学生。所以,谁的观点正确就听谁的,而不是盲从。
张全中身手敏捷,攀着书架向上,很快就把上几层的古籍全都扔下来。为了找孩子,我们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古籍了。
令人失望的是,书架清空之后,石壁上什么都没有。张全中把每一段石壁全都敲了一遍,石壁发出的回声无一例外都是“咚咚”声,而不是“嗵嗵”声,证明后面是实心结构,没有空洞。
“我们失败了,你看,没有说错吧?夏兄弟,我们不要白费力气了,再耽搁下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张全中说。
我的确非常失望,本来以为书架后面藏着秘密,才会费了这么多功夫,把所有古籍扔在地上。
“夏先生,再找找,再……找找看,别放弃,请一定帮我找到孩子……”王太太哭着说。
张全中从书架上跳下来,拍打着身上的浮土,大声说:“走吧,现在情况很明白,孩子不在这里。”
王太太抬起头,满脸泪花,低声分辩:“孩子也不在亭子里,亭子升上去的时候,我里里外外检查过。”
我不禁皱眉,如果王太太检查过,那么孩子在亭子落下来之后就已经失踪了。所以,亭子升到地面,她才找不到孩子。
“我感觉孩子就在这里。”我说。
张全中皱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两个一起下来,停了一会儿发现甬道,然后走到这里来。自始至终,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我摇摇头阻止他:“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不要说不可能,普通人说的不可能,只是因为知识的局限,没有发现真正的规律。作为奇术师,这是我们最应该避免的错误。张先生,在普通人看来,地下不应该有这种石室结构,也不应该有甬道和夜明珠,更不应该有这样一架电梯,不是吗?”
张全中冷笑:“讲道理是一回事,实际情况是另外一回事。夏兄弟,我希望你三思,命是自己的,如果不善加珍惜,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但现在我真的感觉婴儿就在附近。
“他在哭,我听见他在哭,我听见哭声了!”王太太突然跳起来,茫然地向四面望着。
我和张全中都以为她出现了幻听,所以只是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人在极度疲劳、极度绝望的情况下很容易产生幻听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