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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定康以自身为饵,也许是在给我蹚路排雷,引导我向更复杂的核心去追查。
两名服务员各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号旅行箱进来,跟我对视一眼,闪身进了卧室。
开锁的服务员出来,在我耳边低语:“先生,我们马上就要开工,噪音大,也有一定危险性。你先走,准备好钱等我们,其它事就不用你管了。”
我无声地点头,然后出门,沿着原路撤离。
盛唐巷里的行人多起来,我不便过多停留,马上向南,到饮虎池街向右拐,到了草包包子铺前面的街心花园里。
银行还没上班,我根本没地方去弄二十六万现金。不过,我早已经想好了对策,打电话给唐桑。
唐桑的声音十分清醒,并且没有寒暄废话,直接问:“夏先生,要我做什么?”
我低声告诉她:“一小时内,我需要二十六万现金。”
唐桑毫不犹豫,立刻答应:“没问题,送到哪里?”
我报了地点,并要求她将车子停在普利街那边,步行过来送钱,免得让那四个服务员缠上。
“好,一小时,普利街见。”唐桑干净利落地重复,随即挂了电话。
身为蜀中唐门的人,单纯的现金往来应该难不倒她。二十几万对于老百姓是大数目,但对于奇术高手而言,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安排好这件事之后,我走到路口去买了份齐鲁晚报,坐在公园的石凳上慢慢翻阅。
看报纸是调整情绪、平复心情的好办法,并且能够掩人耳目,不引起路人的注意。
我相信,只要打开保险柜,就能揭开盛品华的底牌,找到陈定康的下落。同时,把与盛品华相连的这条线全都掀起来。
“很快就到图穷匕见、短兵相接的时候了。”我皱着眉感叹。
张全中找陈定康来教我练武,本以为能够过一段平安、有规律的生活,但他的出现,却一下子把我拖进了更湍急的漩涡之中,根本停不下来,只能强打精神,硬生生撑住,不让自己遭受灭顶之灾。
江湖就像趵突泉的三股水,夏盛冬衰,春落秋长,四季喷涌之势不同,但却从不停止,夜以继日地运行着。江湖永不平静,所谓平静,也不过是某一处大事了结,暂时停歇,等待下一次风起云涌的开始。
身为江湖一员,永远没机会享受平静、祥和、无事一身轻的好日子,只能随着这江里、湖里的滔滔流水前进。即便不能劈波斩浪,奋勇激进,也必须手划脚蹬,不甘于沉没。
“癞蛤蟆垫桌子腿——硬撑。”此时此刻,只有老济南人常说的这句歇后语才能表达我的疲惫之情了。
唐桑来得很快,通话后过了半小时便出现在我面前。
她把一个沉甸甸的灰色提包放在我脚下,脸上红扑扑的,显然走得很急。
“辛苦了。”我说。
她点点头,在我身边坐下。
“稍等一会儿,有人会送一个小型保险柜过来,是黑货。一手钱一手货,然后你帮我装车,兜几个圈子送回医院去。”我简单介绍情况。
“好,我的车距离这边五十米,车上有司机,随时候命。”她说。
对面,草包包子铺开着门,顾客们进进出出,一大清早生意就好得不得了。
“要不要吃早餐?你身体还在复原期,不吃饭会很麻烦。”唐桑问。
我摇摇头,不解释什么,眼角余光一直瞥着饮虎池街口。
四名服务员很准时,在差五分钟一小时的时候出现在路口。其中一个人骑着电瓶车,后座上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纸箱子,应该就是得手的保险柜。
他们过了路口,停在马路牙子边上。
开锁的服务员走上来,没有说话,拎起皮包掂量掂量,向我点点头。
他的同伴把纸箱搬下来,随便丢在地上,然后四个人一起扬长而去。
唐桑打了个电话,一辆银灰色的尼桑越野车开过来,一个表情木讷的年轻男人下车,在唐桑指挥下,把纸箱放进后备箱。
我上了车,坐在后排。
“兜圈子,可能有人跟踪。”唐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吩咐那年轻男人。
她不想介绍,我也不多问,闭目休息。
我不担心陈定康的安全,他活着才有价值,挟持他的盛品华一定比我还清楚这一点。现在,我的首要任务是打开保险柜。
“唐桑,保险柜没有钥匙,哪里能打开?”我问。
“有几个开保险柜的行家,只要打电话,他们就能上门。”唐桑回答。
我微微皱眉,既然盛品华是关键人物,他藏在家里的保险柜就会设计得非常复杂,不是普通锁匠能够搞定的。
“暴力拆解呢?”我问。
“也有人能干,但夏先生,我上午可以把锁匠叫来,万一能打开,也就省了不少事。实在搞不定,下午送到工业园区去暴力破拆,可以吗?”唐桑解释。
我勉强同意她的意见:“好吧,这就联系他们,抓紧时间。”
车子向东兜上了经七路,再到历山路路口右拐,上了历山路,笔直到了南头,贴着千佛山脚下左拐上了千佛山东路,再从那里去环山路,由环山路上旅游路。
一大圈兜下来,里程表的十位数跳了四次,也就是跑了四十公里。
到了最后,我们身后一辆车也没有了,再也没有盯梢的可能。
“回省立医院北门。”唐桑吩咐。
很快,我们就从北门回到了我住的病房,年轻男人抱着纸箱进来,累得满头大汗。
在此期间,唐桑已经打电话邀请了两位开保险柜、保险箱、防盗门的高手在病房等着,只等纸箱运抵。
我亲手打开了纸箱,看到的正是那个保险柜。唯一不同的是,它的侧面焊着八根拇指粗的钢筋,已经被圆盘锯切断,只留下十六个带着余温的断口。
“美国货!”一个稍微瘦点的老师傅一眼就看明白了保险柜的出处。
“加钱,这东西比国产货强一百倍。”另一个稍胖一点的老师傅干干脆脆地说。
“万师傅,加多少钱,开个价就行。”唐桑爽快地回应。
“加钱加钱,加了钱你也开不开,最后到手的工钱都得退给人家。老万,一把年纪了,不要动不动就把一个‘钱’字挂在嘴上……”瘦的师傅开口训斥。
老万涨红了脸:“要想打开这东西,就得先把工夫钱算上。老徐,你清高,你不要钱,你家里没有一大家子人要养,那你学雷锋义务付出好了……”
第456章 生食者(3)
两个老师傅一边斗嘴一边绕着保险柜转圈,不时地在保险柜顶上拍打。
到了最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泄气,向着唐桑摇头。
“怎么?”唐桑问。
“这东西确实是美国货,而且使用了最新型的动态密码变换系统,锁孔里的弹簧弹子都是不锈钢滚珠,并且受电脑编码器的控制,随时、随意、无规则增减。要想打开它,必须使用美**方的密码矩阵电脑……”
“总之,这个活太难了,杀伤脑细胞太厉害。我们两个老了,不愿意为了这把锁连老命都赔上。对不起啊唐小姐,无论你出多高的价,我们都没福气伸手要了……”万师傅和徐师傅相互补充着说。
“暴力破解呢?”我不动声色地问。
“据我所知,济南没有能打开它的工具,倒是青岛那边的舰队工程部里有一种水刀切割机,或许可以切掉保险柜的正门合页。不过,那是部队里的工具,概不出借,要想用的话,只能带保险柜过去。”徐师傅说。
我马上做了决定:“唐桑,你带上两位师傅,马上带着保险柜去青岛,不管花多大力气,都要把它割开。里面的资料很重要,关系到好多人的生死。”
如果盛品华是鲛人奸细,则他的职位升得越高,对社会的危害就越大,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这个……”徐师傅面露难色。
“带上钱。”我继续补充。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并非万能,但这个世界离了钱却万万不能。
唐桑点头:“好,我们马上出发,路上联系,一切顺利的话,晚上就能返回。”
她的干练作风让我心里颇感安慰,这时候我需要身边有一位强悍有力的助手,而不是娇滴滴、颤巍巍、弱不禁风的古典美人。
唐桑着手安排,那表情木讷的年轻人进来,抱着保险柜出去,唐桑和两位老师傅也跟了出去。
我先冲了杯咖啡,坐在阳台上,把跟踪器拿出来慢慢研究。
屏幕上的红点早就不见了,这种情形下,陈定康已经被挟持出了市区,距离我所处的位置至少二十公里开外。
“打开保险柜,一定能找到盛品华的老窝。”我有这个自信。
一夜不睡,我的头有点昏昏沉沉的,甚至还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幻听,耳边总有“哗、哗”的水声。
“那三只鱼缸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盛品华为什么生食?他衣橱里为什么有潜水服,难道鲛人也需要潜水服才能下水……”潜水服的出现尤其让我感到困惑,甚至对盛品华的身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张全中进来时,我已经昏昏欲睡,窝在摇椅里,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唐桑出门前,向我请了假。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问。
我隐瞒了陈定康“诈死”的事实,轻轻摇头:“没有,一直在看宗博士给的卷宗,对陈定康说的那些话很感兴趣。只不过,很多细节云山雾罩的,牵涉面又广,似乎并不可信。我刚刚在想,太平洋舰队号称‘地球不沉方舟’,其领军者是五角大楼反复斟酌遴选出来的,智商、情商都是上上之选,岂能低于陈定康?我们中国人总是把自己想得太聪明,把外国人想得太愚蠢,这是个大问题。”
卷宗在桌上摊开着,所以我的谎话极有可信度。
张全中向卷宗扫了一眼,神色黯然:“宗博士疯了,这些卷宗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贡献。”
我没感到吃惊,以宗博士的气量和修养,那种情况下听到陈定康的声音,的确会惊骇过度。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曾经为了一己之私,对陈定康做过很多不友好的事,例如刑讯逼供之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是宗博士一生最真实的写照,值得后人引以为戒。
“这是最好的结果,他说陈定康疯了,现在他自己也疯了,那么这卷宗上的话以及他做的研究就都成了‘疯言疯语’,即将束之高阁,封存起来,再也不会为害人间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是件大好事,免得好奇害死猫,贪心害死聪明人。”我直率地说。
张全中默然听着,目光深邃,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阳光从城市上空无私地播撒下来,驱散雾霾,送来温暖,为人类创造了欣欣向荣的崭新一天。
在我看来,白天属于人类,而黑夜属于鲛人以及其它所有邪恶势力。
正邪自古不能两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果不将盛品华那样的邪派人物彻底消灭干净,必定会演变为社会的毒瘤,最终成为一颗*。
“唐桑喜欢你。”张全中忽然说。
我不动声色,不置一词。
“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