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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看不见水手,只有那大旗下站着一个穿着古代铠甲的魁梧男人。
我怀中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明明锁住了燕涂鸦,却早就不知去向。
“只是幻觉!”我默默地告诉自己。
奇术是无法用任何物理学知识来解释的,几乎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我没有浪费时间探究这种幻觉的来处,迈步向那旗下的男人走去。
济南没有海,山东的东、东南、东北靠海,我只去过烟台、青岛各一次,站在陆地上看过近海,却从没乘坐巨轮航行海上。
那男人的铠甲都是硬牛皮制成,厚度约有半寸,皮质极其粗糙,很多地方都磨得变成了灰黑色,应该已经穿了几十年之久。
他的腰间挎着宝剑,肩头斜挂着长弓,一直在向远方眺望着。
“这位英雄,能否请问,船是开往何处的?”我抱拳拱手,试着跟他攀谈。
他没有转头看我,只是急促地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第360章 春秋五霸齐桓公(3)
我向前看,大船劈波斩浪,去势越来越猛。
再向前,大概五十米远的位置,水中露出了一截灰色的木头,而这木头也在向前狂奔,速度与大船不相上下。
唰的一声,男人摘下了长弓,又抬右手,从旗杆上悬挂的箭囊里抽出一支金色的羽箭,无声地搭在弓弦上。
骤然间,水中那木头向上跃起,高飞十几米,比船头更高。原来那是一条七八米长的灰色大鱼,大鱼在空中转身,不再逃跑,却是摇头摆尾,凌空冲向大船。
那男人双手开弓,弓如满月,待到大鱼向下俯冲时,陡然撒手放箭。羽箭化为一道金光,射穿大鱼头部,又从背上直线穿出,飞向无边虚空。
大鱼跌落,重重地砸在船头上。
“好快的箭!”我禁不住脱口赞叹。
强弓硬弩是冷兵器时代不可或缺的远战武器,现代人虽然也在努力地传承这种技艺,却只是用于比赛,使之远离了普通人的生活圈子。
我看过很多人在野外拓展训练中的射箭照片,但那都是花拳绣腿,跟眼前这人弯弓射鱼的英勇姿态来比起来,连小孩玩耍都算不上。
那男人向前跑了十几步,低头看看那大鱼,失望地摇头,自言自语:“不是,又不是。”
我跟上去,能够分辨出来,那是一条未成年鲸鱼。
“你要射什么?我也许可以帮忙。”我说。
男人回头,眼眶里居然有了点点泪光。
“我在找‘鲛人之主’,你真的能帮忙?那么,你又是谁?从何而来?为什么在我的‘长生之舟’上?”他问。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船上,只不过,当他说出“鲛人之主”时,我猛然意识到,这的确是一艘古代战船,而此人寻找的“鲛人之主”则是古代勇士梦寐以求的一种东海物种之王。
典籍中曾经记载过,谁能征服“鲛人之主”,就能拥有鲛人军团的力量,从此海上称王,永霸四海。
地球上的海洋面积远远大于陆地,其深度、广度都是陆地上的河流、高山无法相比的。所以说,自古以来,“海洋之王”要比“陆地之王”更令人心向往之。
即使到了近代,当人类的航海技术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后,仍然有很多野心家扬帆出海,为寻找“鲛人之主”而四海漂泊。
据可靠的欧美史料分析,哥伦布、麦哲伦等著名航海家的所有壮举,都是为了寻找“鲛人之主”。可惜的是,海洋无比广阔,他们即使是倾尽一生之能,也仅仅是发现了所谓的“新大陆”而已,距离找到“鲛人之主”还差十万八千里。
于是,很多海洋生物学家就提出了“世上没有鲛人之主”的论调,提醒全球野心家放弃“一统大海”的不切实际想法。
“我姓夏,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世上没有鲛人之主。那是某些智者编造出来的神奇物种,没有人见过,也不可能存在。”我向那男人复述生物学家的原话。
生物学家是讲究论点、论据、论证步骤的纯粹学者,他们做任何研究、下任何决定,都要基于充分的证据,强调“没有证据就没有发言权”。他们不是江湖人,更不是奇术师,没有太多想象力——即使有想象力,也不愿相信奇术世界里种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并且毫不客气地指斥为“异端”。
那男人摇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没回答,没有航海图,又没有导航仪和全球定位,谁也不可能准确地判断出自己的位置。
“啾啾、啾啾……”一连串黑影在船头右侧的海面上浮现出来,发出奇怪的叫声。接着,左侧海面上另外一群生物发出了“喈喈喈喈”之声,乍听上去,就像有人在窃窃私语一样。
这两种声音都非常古怪,尤其是后一种,像极了刚刚开始学话的婴儿们所发出的咂奶声。
我站起来,向四面望,海面上浮出了越来越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其中一些,亮出了头、脖子、肩膀、双臂,已经是完完整整的人形。
海中只有鱼,如果有人形生物,那就一定是鲛人,即远洋水手们口中说的“美人鱼”。
“这里是鲛人聚集地?”我问。
男人重重地点头:“这是东海最大的鲛人岛,我相信‘鲛人之主’就在这里。”
世所共知,鲛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但“鲛人之主”的样子却无人知道。
“喂——把你们的主人叫出来,我是来和谈的。”那男人向着大海上纵声高叫。
鲛人不全都是善良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真的很担心,假如这些鲛人群起而攻之,这条大船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风帆没有落下,但海面上的风消失了,帆船也停下来。
如果有人能控制“鲛人之主”,则五湖四海尽在掌握之中。这是无数英雄的梦想,也是很多成名人物折戟沉沙的主因。
那大旗上绣着的“齐”字让我想到了齐眉,他的梦想一定是完成祖宗遗愿,成为一统江湖的领袖。可惜,江湖虽在,天却变了,没有任何一个江湖人敢重提这种梦想。
这不仅仅是“省城第一门客”齐眉的人生悲剧,也是所有世家、名门、大派、望族共同的悲剧。
那么,在这种幻觉里,眼前这披甲的男人或许可以放手一搏,借助“鲛人之主”,一跃成为江湖领袖。
正如哲人所说,梦想总要有的,万一真的实现了呢?
海面之上,所有怪物一起长声大叫,渐渐汇成了一曲嘲哳难听到极致的大合唱,让我恨不得掩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再看也不再听这人间活地狱般的场景。
那男人不以为意,反而呵呵大笑,猛然间仰天长啸,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吼声,与鲛人们的怪叫应和着,高低起伏,节拍错落,倒也有几分和谐之意。
他的相貌极其威猛,刀眉、虎眼、隆鼻、阔嘴,天生就是万人敌、人中王的模样。在这样的人身边,饶是淡泊宁静如我,心中也对他产生了隐隐的钦敬。
大船正前方的水面忽然左右裂开,一个青玉色的石台缓缓升上水面,一个身披青色鳞甲的“人”端坐在石台上,腰部以下,全都被青色的帷幕盖住。
我只能判断,那是“半个人”,有着人的头发、头、颈、肩、双臂、双手、十指、躯干……腰部以上,与常人无异。真正让人不敢直视的,大概就是帷幕遮住的部分。
“鲛人之主,在下这厢有礼了!”那男人右手横在胸口,向前深深鞠躬。
很自然的,弯腰之时,他的左手同时背到身后去。
我站在他身后,瞥见他瞬间从腰间抽出了一把三股短叉,紧紧地握在左手里。
战斗一触即发,此人要在鲛人巢穴中袭击“鲛人之主”,这种胆识和气魄,当世无人能及。
可以预判,一旦战斗打响,马上形成以一敌万的状态。就算他武功再高,又怎么能全身而退?
“如果我是他,该怎么办?”这就是我脑海中掠过的第一个棘手问题。
“如果战斗打响,我怎么办?”这是第二个问题,接着还有第三个问题——“普天之下,到底谁能掌控‘鲛人之主’?”
当今天下,各临海国家都在大力发展海军,美利坚合众国更是组建了全球无敌的太平洋舰队,靠着超级航母威慑全球,成为二十一世纪当之无愧的海洋霸主。那么,在“鲛人之主”面前,即使是上面的“海洋霸主”,恐怕也得偃旗息鼓,把茫茫大海当成鲛人的主场、自己的客场。
归根结底一句话——“真正掌控‘鲛人之主’的势力,才是绝对意义上的‘海洋霸主’。”
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幻觉竟突然消失,我仍然身在金雾之中。
“齐眉!”我出声叫的第一个名字,不是夕夕,而是齐眉。
齐眉的脑子里藏了太多秘密,如果全都被燕涂鸦攫取,则燕涂鸦的收获就太大了,等于是完全占据了信息高地。
“我……我……我在,在这儿……”齐眉的*声从我脚下传来。
我蹲下去,扣住他的肩膀。
他的头和脸仍然都完整,但我很清楚地知道,他已经完了,因为他的两只耳朵都已经“空”了,变成了徒有其表的两个直通空洞。
“齐氏……要灭亡了,和鲛人……的……盟……盟约也要结束,春秋……五霸的时代……划上句号,五霸之首……我祖上……齐桓公……死不……瞑目,他死不瞑目,列祖列宗都……死不瞑目,不能让匈奴……匈奴精……卫找到……找到‘鲛人之主’……不能,不能,那是大海的根基……大海要毁灭在匈奴精卫手上了,他和……大海世代为敌,毁了大海,地球就完了……”
齐眉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只能从这些断断续续的词句里听懂大概的意思。
“‘鲛人之主’在哪里?被谁掌控?”我问。
这是关键中的关键,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也无论中原人还是外国人,任何人都有机会掌控它——除了潜伏于燕王府的匈奴精卫。按照齐眉的意思,匈奴精卫根本不屑于掌控大海,而是直接将其毁灭。如此一来,人类赖以生存的蓝色星球就失去了颜色,只剩黄、灰、黑等颜色,毫无生机,濒临灭绝。
“三山……三山,海上三山……就在那里!蓬莱、方丈、瀛洲三山,就在那里!”齐眉那双无神的眼睛突然闪亮起来,睁到最大,炯炯有神地盯着我。
“它是自由的,抑或是掌控在谁手中?”我重复第二个问题。
“扶桑人秘密流派最高统帅,富士山向东十万八千里,就在那里,就在那里。”齐眉回答。
这句话根本讲不通,“十万八千里”是神人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的距离,并非具体数字,而是虚指。
啪的一声,齐眉的头部发出一声爆响,五官表面完好,但随即眼角、鼻孔、嘴角一起淌出黑血来。
“春秋五霸齐桓公,横渡东海取……真……经……”这是齐眉说出的最后十四个字,随即死不瞑目,含恨而亡。
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但这种离开世界的方式,也令我唏嘘不已。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如果齐眉脑中没有那么多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