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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先生,以你所知?明湖居最重要的房间在哪里?”她问。
我略一思索,低声回答:“二楼东南面,那房间的名字好像是叫千佛阁。”
石舟**点头:“好。”
她并没有要奔向舞台的意思,而是不断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从舞台到门口,大约是一百步,台上的文牡丹一定已经发现了石舟**。所以这时候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能真刀真枪地对着干,要么石舟**冲上舞台击杀文牡丹,要么文牡丹冲下来,单挑石舟**。
“你留在这里,帮我观敌掠阵。”她说。
我点了点头,但没料到她并没有向前冲,而是突然抽身后退,沿着侧面的楼梯急步上去。
一瞬间我明白了,她询问明湖居最尊贵的房间在哪里,就断定秦王一定会在那个房间里。
这又是一种赌博,如果她押注对了,那么就避开了文牡丹,直接面对秦王。
赌博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押对了,黄金万两;押错了,身家输光。
石舟**总能在各种危急情况下发现新的转机,真正的智者往往就能做到这样。只不过几秒钟,她已经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我怀疑,刚刚跃上舞台被杀的六个人,又是她故意送出的敢死队。
文牡丹反应稍慢,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仍然站在舞台上。
我既然答应石舟**,要为她观敌掠阵,就没有继续往外退,而是拖了一把椅子,轻轻地坐下来。
这是观众席的最后一排,通常情况下,到明湖居来听相声的人都不愿意坐在这里。他们更希望坐在第一排。不但能听,更能看到表演者,而且能够跟表演者互动。
隔着一百步的距离,我仍然感受到了文牡丹身上的杀气。
“也许再过十几秒钟,石舟**就得手了。”我暗暗地想。
兵法中说,兵者诡道也,实者虚之,虚者实之。
要想扭转不利局面,就必须出奇兵制胜。在每一场战斗中,除了角力,更重要的是角智。
我相信,其余的日本杀手已经潜入了明湖居,全都在暗处蛰伏,等待石舟**的命令。
“你到底帮谁?”文牡丹在台上大声说。
我沉吟着,无法回答。
文牡丹向我一指,大声喝问:“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到底帮谁?”
我伸出双手,右手大拇指指向台上,左手大拇指指向楼梯。
“这么说你谁都不帮了?”文牡丹问。
我默默地点点头,的确如此,因为在这个时刻,秦王会与日本人这两股势力谁都不能代表正义。
真正的正义应该是在济南的老百姓手上,只有为老百姓谋福利的势力才是我必须帮的。
文牡丹仰天大笑,因为他把麦克风拿开了,所以我只看到他大笑的姿势,演出厅里却没有爆发出笑声。
他一定是在嘲笑我,认为我优柔寡断,连这么简单的选择题也做不好。
我默默计算,从石舟**上楼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分钟。眼下,我听不到楼上传来任何动静,也没有呼喝打斗声,所以无法判断战斗到底是结束了,还是没有开始。
呼的一声,我身后的帘幕被人挑开,一个人风一般地闯入。
“当家的,大事不好了。”这进来的女人向台上的文牡丹叫着。
“怎么了?”文牡丹问。
“是赵王会的人——”那女人说到一半,才意识到我的存在,立刻停住。
文牡丹纵身下台,飞掠到女人身边。
那女人立刻双手抓住文牡丹,低声说:“快走,请亲秦王快走。”
文牡丹皱眉,低声喝道:“冷静点,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那女人扭过头来,向我望了一眼,点点头打招呼:“夏先生好。”
她的面目极为陌生,我确信自己并没见过,但为了礼貌起见,还是点头还礼:“你好。”
如果事情牵扯到赵王会,一定就是赵天子在捣鬼。我对赵天子一直没有好印象,而且越来越差。
“赵王会怎么了?”文牡丹问。
“赵王会的所有精英已经汇集到济南城,布置在山大南路一线,肯定是有大的行动。据线报,赵天子对神相水镜志在必得,为此从京城里抽调了三十名精英,组成五个小组,不惜一切代价,夺取神相水镜。眼下,他已经把所有的江湖同道都当成了假想中的敌人,任何有可能跟他争夺神相水镜的人,都是他的攻击目标。”那女人气喘吁吁地回答。
“这样的话,就更不能走了。”文牡丹说。
“为什么?这样一来,秦王就危险了,难道不应该请他老人家先撤退吗?”那女人问。
文牡丹摇头:“越是乱局,越应该坚守。济南城是个和谐稳定的地方,就因为*定了,没有任何可以引发冲突的地方。赵王会出手,能把官面上的所有力量全都引开,我们才能伺机下手。”
他说的道理很对,但执行起来却有困难。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乱世出枭雄,但数千年来,真正的枭雄只不过出了三国曹孟德一个而已。人人都想成为英雄或者枭雄,但却没有那样的实力,最终只会折戟沉沙,成为英雄的垫脚石,或者是枭雄的刀下鬼。
我并不以为秦王会有成为枭雄的实力,就像我不相信日本人能夺走神相水镜一样。
在我看来,济南城是一台巨大的机器,每个人都是身在其中的一颗螺丝钉或者是一枚齿轮。螺丝钉和齿轮不能决定机器的运转速度,更无从去掌控机器的运行方向,而且任何不自量力的齿轮都会被机器淘汰。
“当家的,你说的好听,可赵王会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更不是善男信女。他们如果知道秦王在这里,只怕就会立刻掩杀过来,把明湖居夷为平地。以我们两个的力量,只怕不足以掩护秦王全身而退。”那女人脸上全是忧心忡忡的苦笑。
“怎么会?”文牡丹大笑,“就凭赵王会那几块废柴,也能挡得了我文牡丹的去路?真是太可笑了,当年我名震陕甘之时,他们还都穿着开裆裤满街跑呢!”
那女人无奈地摇头:“当家的,你总是这样,让我说什么好呢!江湖已经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样了。而且济南城藏龙卧虎,绝对不是咱西部那样子,你要是过于托大,只怕会坏事。”
他们两个说了这么长一阵,我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但一直竖着耳朵谛听楼上的动静。
既然那女人说秦王在这里,那么秦王就一定在这里,石舟**的判断完全正确。
富贵险中求,石舟**走的正是“险中求胜”的路子。
“秦王呢?我上去看看。”那女人问。
文牡丹一把按住女人的肩膀:“莫慌、莫慌。”
我注意到,他在说话时向女人递了个眼神。那眼神很是古怪,似乎有微微嘲讽之意。
“难道……难道又是圈套?”我悚然一惊。
如果我的判断是真的,那么石舟**就危险了。
秦王孤身镇守此地,正是为了引日本人上钩。
我猛地起身,奔向二楼。
“喂,别上去了,那是大人物之战,我们小人物帮不上忙的。”文牡丹在我身后叫着。
楼梯不长,共有二十多级。我从楼下上去,只用了七八秒钟。
千佛阁的门开着,我没有犹豫,直冲进去。
石舟**仰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房间内只有她自己,绝没有第二个人。
地上没有血迹,但是石舟**已经面目全非。
她受的伤非常奇怪,仿佛有人用一枚流星锤,击中了她的面部,所以导致她的脸已经完全瘪下去,惨不忍睹。
我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第二眼。
杀人者的手法十分古怪,毁掉了石舟**的脸,却没有损伤她的皮肤,所以鲜血流向体内,没有一点外溢。
我愣在当场,不知道要不要讲将石舟**扶起来。
当然,将她扶起来也没有用,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
“果然是圈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舟**本来是收拾残局的人,如今却撂下了一个更大的残局,等着别人来收拾。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悲剧中的悲剧。正如西方戏剧传说中永远不会出现的人物戈多那样——等待戈多,戈多不来,你又成了别人的戈多。
我后退两步,转身下楼,面对着文牡丹和那个女子。
“结束了?”文牡丹问。
我无言以答,只是苦笑。
“我已经干掉了外围所有的日本人。”那女人说,“这里是中国的地盘,小日本横行不起来。从前中国人自己软弱,怪不得别人上门来欺负,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夏先生,我相信你不会做汉奸,但是日本人的事尽量少管,免得我们秦王会误伤好人。”
我苦笑着摇头:“你们……你们秦王会真的很有搅局的本事,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了。”
文牡丹一挥手,大包大揽地说:“没有什么糟不糟的,只需要十分钟,我的人就能把这里打扫干净,比服务员打扫得都干净十倍。小兄弟,你放心,出了天大的事,我文牡丹一个人担着,绝对不会让你受连累。”
我无法相信他的话,但又不得不听着。
“夏先生,我当家的就是这种说话习惯。如果有得罪之处,请勿见怪,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把现场收拾干净。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先撤吧?”那女人说。
的确,日本人全军覆没,我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好吧,回见。”我向两人告别。
这一战,秦王没有露面,已经杀得日本人片甲不留,果真厉害。看起来,江湖上的水实在太深。任何人都可能溺毙其中。
第187章 无处可逃(1)
我出了明湖居,向右拐,沿着人行道向西,打算先回曲水亭街。
济南城忙碌的一天开始了,上班的人开着车、骑着电动车,在明湖路上挤成了一团,几乎每一个红绿灯路口都会堵长达几百米,此情此景,蔚为壮观。
由此我也想到,身在济南的每一个人都很努力,为了自己的明天打拼。他们既非白道也非黑道,只是普通市民、平凡百姓,为了一家人的生存,每天朝九晚五,起早贪黑,奔走在家和单位之间。
他们是蝼蚁,也是组成这个社会的最底层个体,就像一块块红砖一样,哪里需要,搬到哪里。
很久之前,我也是蝼蚁,跟他们没有什么区别。现在,经过了太多事,我感觉自己已经变了。
忽然之间,我用眼角余光感受到,街对面有人正在看我。
转头望去,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穿着黑风衣,背着双肩包,似乎是在等公交车。等车的人很多,全都挤在站牌下。那个人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尽管如此,也已经是鹤立鸡群一般,气质与气势,远远超过了普通人。
我望向他,他的视线正好挪开,望着车来的方向。
所以我并不确定,他刚刚看我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没有停下,似乎也没有必要停下,因为街上的人很多,根本来不及一一甄别。
明湖路两侧有着很多双人石凳,当我接近百花洲的时候,路右侧的石凳上有两个人突然站起来,横在前面,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