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陈澜自然难以体会梁太太心里那种至今难以消弭的不可置信,此时此刻,看着那信上熟悉的丈夫笔迹,她紧紧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心里那股郁积多日的情绪,却久久难以散发出去。等到看完了,不知不觉地,她原本捏紧的左拳却没有松弛开来,反而重重捶了一下扶手。
砰——
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恍惚中的梁太太,她慌忙抬起头,见陈澜咬着嘴唇,脸上说不清是怒气还是懊恼,她自然想起了这几日的传闻之下,她和老太太也是担心得了不得,那些之前趋之若鹜的亲朋,如今却是连个上门安慰的人都没了。于是,她对陈澜总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同情,当即干咳了一声。
“夫人不要太担心了,男人就是如此,一心只记着做大事,女人只有为他们好好料理了家务,让他们安心无忧……”
陈澜看了一眼梁太太,这才仔仔细细把信折好了收入封套,又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怀里,随即似笑非笑地说:“这是他们临走之前留下的信,可偏偏却因为那位殿下的习性,迟了半个月才送到咱们手里,如今却还不曾有新音讯。梁太太刚刚这话说的是,如今这当口,咱们也只有耐心等着,料理好家务,让他们安心无忧。”
梁太太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下意识地说:“杨夫人你的意思是说……是说,如今他们的安危还不好说得很?可是,荆王殿下送来的那封信上信誓旦旦,说是此行深有把握,让我家老爷借着这机会看清某些亲朋好友的面目,还送了老爷两本珍本……”
然而,她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轻了下来。也是,这位皇子亲王丝毫没提到此行是往哪儿,是什么目的,她怎么就只凭着这只言片语,觉得这场风雨必定能立刻散去?若是荆王殿下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沅儿人都已经上了宫中学习礼仪,家中也已经收了皇家的定礼
婚事已经铁板钉钉,阿弥陀佛,荆王千万不要有什么万一才好
陈澜见梁太太脸色不好,想想当日也是在梁家寻到了毕先生,梁太太适才的言语更是内宅夫人常用来劝自个的话,她暗悔不该点穿了荆王的报喜不报忧,少不得宽慰了几句:“梁太太也不用太担心了,况且,荆王殿下素来是有福的人。祸兮福之所倚,想来他们既是去做了,总有相应的谋划。倒是要多谢您,还特意把信送来,还安排了这么一个地方。”
“应该的应该的,至于这画舫,也是荆王殿下在信上提到,说这地方安全……再说这时候让人送信实在是不太安全,不如我亲自走一趟。”
梁太太话一出口就暗悔自己露出了口风,赶紧搪塞了过去,见陈澜似乎并不在意,这才舒了一口气。眼下该说的事都说完了,她虽说也还担心着荆王,但少不得用陈澜那一句有福之人安慰自个,渐渐地心也就定了。陈澜亦是如此,尽管尚不知道杨进周安危,但那一封亲笔信贴身藏着,思忖着回去之后给江氏看了之后,必定能让婆婆心安,她嘴角也不觉翘了翘。
于是,外头的斜风细雨,丝竹管弦,甚至连隔着竹帘子看见那烟雨朦胧中的其他画舫,也仿佛都予人一种宁静舒缓的感觉。画舫随着湖面水流缓缓前行,稳稳当当几乎察觉不到什么摇晃,而小方桌前相对而坐年纪相差近一倍的两个人也谁都没有开口,直到对面传来了一声吆喝,陈澜才恍然回身,透过竹帘一看,这才发现斜里正有一只小船往这边驶了过来。那划桨的人手起桨落,一时激起大片水花,来势竟是极快。
面对这种情形,又听得这边画舫上传来了几声叱喝,她自然皱了皱眉,可随即就见到那船舱中钻出了一个人来:“海宁县主可在船上?”
今日跟出来的是柳姑姑和长镝红螺,云姑姑和红缨芸儿则是留在了万泉山庄,以备江氏的病情有什么反复,亦或是外头有什么事务。所以,此时那小船靠了过来,钻出的人更是直接嚷嚷了这么一声,站在二楼栏杆边上的柳姑姑自是心头暗凛,连忙靠着栏杆张望了下去。发现来人身着锦衣,腰挎绣春刀,头上戴着忠靖巾,背上还背着一个用蓝布包好的长条物事,赫然锦衣卫的打扮,她那最初的警惕消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不解。
锦衣卫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径直寻到这瘦西湖上来?
不解归不解,她还是朝今天统带几个家丁的小武使了个眼色,旋即就冲着那小船说道:“船上是我家夫人和梁太太,敢问尊驾是……”
“卑职锦衣卫带刀百户钱能,奉命求见”
小船随声渐近,须臾又搭了一块跳板上来。那百户只脚一点就轻轻松松跃上了画舫船头,随即整理了一下半干不湿的衣裳,见楼上下来一位衣着体面的妈妈,他就再次拱了拱手:“卑职从京师过来,因是八百里加急,不敢稍稍耽误,所以至万泉山庄发现没人,就径直赶了过来。若有唐突之处,还望恕罪。”
“钱百户实在是辛苦了。”听明白这番话,柳姑姑的态度又客气了三分,含笑万福行礼道,“夫人就在楼上,不知道你此来是……”
“带的是安国长公主手谕。”说完这话,钱能又解下腰边一枚银牌递给了柳姑姑,“这是在下随身符牌。”
柳姑姑验看了一番,情知这确实是锦衣卫无疑,自是匆匆往上通报。而这画舫通透,适才这番话二楼也已经听得清楚,梁太太就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又轻声对陈澜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避一避吧。”
陈澜起初看这架势,听这来人通名报姓,还以为是天子捎了什么东西来,可又对如此这般径直追到瘦西湖上来有些纳闷,此时听说是安国长公主的书信,心底自是狐疑更甚。这会儿梁太太既然愿意退避,她自然是谢过,随即就接过了长镝递过来的帷帽,起身出门下了楼。
那钱能听到楼上动静就立时低下了头。果然,不多时,楼梯就传来了不急不缓的下楼声。眼角余光扫见了那些华美刺绣的衣袂裙摆,他自是立刻解下身上背着的那个长条物事,又单膝跪下将其双手高高捧了起来。
“卑职锦衣卫带刀百户钱能,拜见海宁县主,并携安国长公主手谕。”
陈澜瞥见这画舫的几个船工躲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再见这锦衣卫百户如此郑重架势,不禁觉得有些头大,但少不得亲自上前接过。
入手之时,她只觉得这一长条物事颇有些分量,绝不只是什么书信,因而心里更觉奇怪。只这样的东西拿着不好说话,她不得不先让柳姑姑拿着,这才问了那钱能几句,孰料来人守口如瓶,除了奉命走这一趟送信,其余竟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既然问不出来,陈澜也就不费那个劲了,客客气气说道了两句,又谢了一声,就眼看着其上了小船,以几乎和来时差不多的速度飞速离去。只在那船影人影几乎全都消失在烟雨之中时,她才陡然之间想起了一件事。
今天虽是天气不好,但湖面上却是好几条画舫,来人怎么可能轻易找到她的这条画舫?若是真按照刚刚过来时那般吆喝发问,只怕这会儿湖面上其他那几条船都知道她正在瘦西湖上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情知那位锦衣卫百户绝非仅仅是面瘫。
有了这么一档子事,陈澜和梁太太相约了有空再过府叙事,旋即就让画舫回航。待到从万泉山庄的后院码头下来,她立时直奔了雨声斋西屋。见江氏半坐着,正打算由庄妈妈服侍着吃药,她赶紧快步上前,接过庄妈妈手中的药碗,又顺势坐在了床头。
“怎么就回来了?难得梁太太邀约,你也该出去散散心。”
“要散心有的是时候,如今哪有那闲情雅致。”陈澜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服侍了江氏喝完这碗药,她便把药碗搁在了一旁的小茶盘上,这才冲着婆婆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要说今天出门,却是得了一个一等一的好消息,娘,您看,这是叔全的信”
江氏闻言一愣,见陈澜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塞到了手里,她的呼吸一时急促了起来,甚至觉得一只手异常沉重。自从杨进周回京,接着又成了婚,从前那种咬牙苦熬的劲头一松懈,如今再面对这样沉甸甸的压力,她就不复从前一人独守陋室时的镇定了。紧紧抓着那封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抽出了里头的信笺,展开之后逐字逐句地全部读完,她这才重重一靠,那沉重的分量甚至压得大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没事就好……”
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一下子撒开了手,也没注意到陈澜很快就把信收了回去。等到陈澜凑趣地说了些今日在湖上的所见所闻,又提了那个乘风破浪似的出现在眼前的信使,江氏不知不觉也笑了起来:“竟然是这样的大架势……你还没看过长公主给你送来的东西?哎,别只顾着我这个病人,赶紧去瞧瞧,要是什么好玩意,带过来让我一块看看”
陈澜自然笑着答应了。待到去了东屋里,就只见柳姑姑已经把那长条包袱放在了大案桌上。她上前将其解开,见那竟是一个长条锦盒,打开一看,就只见里头躺着一把长剑,那皮质剑鞘的中央,赫然是缀宝凤纹,镶金嵌玉,总而言之,和平日里安国长公主的习性大不相同。莫名其妙的她见木盒里头还有一封信,连忙拿出来拆开。
“阿澜,京城万事皆好,阳宁侯太夫人身体康健,小四更素来机敏伶俐,勿念。此番信去,其一捎去吾当年佩剑,因是先父所赐,所以镶金嵌玉,平日束之高阁少有使用,想来于你别有用处。其二,小四曾经有言,酒醋面外厂金太监对他言说,宫中入药用阿芙蓉膏日多,此药来自海外,汝人在江南,如有所知,切记立时回信。其三,威国公夫人喜得贵子,我如今尚未有动静,且周王夫人季氏也诊出身孕。当此之际,惟愿汝能心想事成。”
看到这里,陈澜心头感慨万千,只是那阿芙蓉膏四个字让她有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她甚至有一种立时提笔回信的冲动。然而,拿开已经看完的那两张纸笺,挪到了最后两张,她的表情不禁又倏然一变。
“皇上称病免朝,不理朝中弹劾非议,然近来有愈演愈烈之势。京师如此,江南可想而知,务必珍重谨慎。先前所送楚国公遗著已送皇史宬,然文字不可辩。惜哉皇上曾有言,楚国公常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至理名言。然楚国公为政激进太过,致有此结局,令人扼腕。荆王此行奉密旨,意在谋划将来,但愿叔全辅之,能有所成。金陵书院者,不可轻动,切记劝告荆王及叔全,徐徐图之。附言,送信者锦衣卫百户钱能,得吾嘱托,入扬州城即大肆宣扬,善于机心者必以为所携之物出自宫中,当能助汝一二。”
看着那下头熟悉的落款,陈澜只觉得心头温暖,不觉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只觉得那关切的言语深深刻入了脑海中,这才将信放回信封。只不过,取出那宝剑时,她就看到下头还有一个锦囊,伸手去拿时,那掂起来的分量顿时吓了她一大跳。打开一看,就只见里头竟然是无数金灿灿的东西,还塞着一张字条。待到抽将出来,瞧清楚那几个字,她更是呆住了。
“与尔父猜枚赢来,赠汝聊作零用”
这样一袋金瓜子,只是零用?对于安国长公主那脾性,陈澜自然知之甚深,情知她是担心自己身在江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