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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正满是欢喜之色。她正要下跪行礼,玉芍却急忙扶起了她,口中说道:“老太太都已经急死了,三小姐快坐到炕上先让老太太看看。”
依言坐上炕沿,陈澜看到朱氏用右手摸了摸她身上那素服,随即又颤颤巍巍摩挲着她的胳膊,最后那手伸直又滑过她的面庞,她这时候方才想起陈衍说过的话。汝宁伯夫人原本分明是要为世子求娶她的,而苏家那一头也曾经打过她的主意,现如今两桩婚事突然定下,甚至朱氏不惜拿出体己来当陪嫁,这其中的意义便很分明了。
想到这里,她暂时放下心中那些悲伤和怅惘,轻轻握住朱氏的手:“老太太放心,我没事,只是心里有些不好受罢了。”
朱氏目光一闪,随即便冲着绿萼使了个眼色,绿萼立即对屋子里伺候的鹤翎墨湘招了招手,等她们俩出去,她也径直拉上了玉芍退下。陈衍倒是犹豫了一下,但想想陈澜多日没回来,知道她在宫中什么情形也好,因而不等上头朱氏和陈澜开口,他就一屁股在下头椅子上先坐下了,随即就摆出了一幅死活不走的模样。
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口说了这些时日她一直和宜兴郡主一块住在西苑宜春馆,每日几乎都会去坤宁宫陪伴皇后,今日一早甚至被急召进了坤宁宫。至于其中那些细节,她便一概言简意赅地略过,只说皇后对她极为看顾。
“所以你心里难过?”
听到这个低沉的声音,陈澜顿时大吃一惊,立刻抬头看着朱氏,而下头的陈衍更是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一跳起身就结结巴巴地说:“老太太,你……”
“四弟噤声”陈澜想到刚刚朱氏见到自己的时候还一声不吭,如今却突然能开口,心中顿时有了些数目,一口喝住了陈衍,她便低声问道,“老太太已经能开口了?这事情有几个人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朱氏见陈澜乖觉,嘴角就露出了一丝笑容:“就是你走之后不久。没几个人知道,你不用操心。这些日子方大夫隔天就过来诊脉,各式药材不要钱似的吃,再加上又没有人在跟前三天两头气我,我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不说这些,也难怪你心里难过,皇后这是把你当做庆成公主了,你正好和她同年同月,这也是缘分……”
说着说着,朱氏忍不住想到了从前,又叹息了一声:“皇后也是可怜人,先太后在的时候,对她总是不满意,毕竟,那时候皇上还是景王时,立妃全都把持在别人手里,把一个最没势力的推给了皇上。而且,她又一直没能生下子女,幸好有皇上一直挡着……听说郡主召你入宫的时候,那时候我就怕皇后因为喜欢你,会给你一个什么封号。”
一旁的陈衍已经是听得眼睛都直了,这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太太为什么担心这个?姐姐哪怕是只封一个县主,咱们也就不怕……”
“不怕什么?”陈澜看着满脸兴头的陈衍,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上去,“皇后已经去了,没有封号,这番情谊彼此记在各自心里,反而有个念想。有了封号,最初别人兴许是会敬重一二,可有名无实的身份,到头来不过是水中之月,除了招人疑忌没别的好处。”
训完了陈衍,她就对朱氏说:“我离宫的时候,皇后留下了两个宫人和好些东西给我,其中有三样皇上命人记档,便归作是御赐。其中,有一支指名赐给老太太的紫檀木拐杖。”
PS:看了大家的评论,看来对昨天那一章天长地久有时尽,不少人都很伤感,我自己也是。写的时候还好些,重新修改上传的时候,眼睛就不知不觉湿了……我很喜欢皇后,很喜欢……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一百七十四章 御赐分众人,高声传大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御赐分众人,高声传大捷
陈澜从宫中带回来的东西,除了两个宫女和皇后单独送给她的一只檀木箱,此外便是指名赐给阳宁侯太夫人朱氏的紫檀木拐杖,以及赐给阳宁侯夫人徐氏的定窑瓷枕,赐给陈衍的一方镌刻着好学不倦字样的端砚。
而跟随陈澜回来的两名宫女则是坤宁宫旧人,俱是三十多四十不到的光景,此时此刻,两人双双进了屋子来,给朱氏行过礼后就垂手站在了一旁。朱氏仔细打量着她们,末了便欣慰地冲陈澜点了点头。陈澜便开口说道:“我年轻,从前身边也没个管事妈妈,从今往后,我院子里的事务便劳烦云姑姑和柳姑姑了。”
如今皇后崩逝,坤宁宫上下人等,有的要发去守陵,有些则是要分派到其他宫里,即便位尊如王尚宫叶尚仪,日后还不知道结果如何,所以,云姑姑和柳姑姑对于自己还能有出宫重见天日的事实,至今仍有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而且,遣她们出宫到阳宁侯府的乃是皇帝,这无疑为她们的将来更添了一份保障。
于是,陈澜言语虽客气,两人却都不敢造次,双双屈膝行礼道:“奴婢自当尽心尽力。”
刚刚被朱氏命人请来的徐夫人也忍不住端详着这出自坤宁宫的两个人,一面在心里暗自叹息陈澜果然是福气好,但眼睛很快落在了旁边的那只定窑瓷枕上。尽管已经是数百年前的物件了,可这只瓷枕仍旧保养得极好,四边是印花绵纹,枕面四框是双色黄釉,中心则是开光的墨绿地釉,上饰浅绿色叶子白色花朵的大叶牡丹。尽管和自开国以来便流行的棉枕决明子枕荞麦枕等等相比,这枕头一看就觉得硌人,但其中那高枕无忧的含义却让她满心舒坦。
因而,云姑姑柳姑姑二人退下之后,她在下首闲话了几句,就冲着陈澜说:“你既然回来了,家里的事情便还是照旧由你照管。你二婶一家全都在忙活预备嫁妆,其他的都顾不过来,家里上下的事务多,你就多担待,我让你五妹妹帮你。而且如今你又多了这两位,正好是左膀右臂,老太太和咱们再不用担心了。”
陈澜瞥了一眼朱氏,见其眼神中闪过一丝自得的笑意,哪里不知道老太太正庆幸轻而易举打发了可能横插一脚的马夫人,名正言顺地让她管了家,于是便含笑答应了。只不过,说起皇后崩逝,明日便要赴思善门外行奉慰礼,徐夫人就有些犹豫。
“我虽身在孝期,可皇后崩逝这么大的事,明日思善门外我自然是要去的,罗姨娘有三品诰命在身,自然也得去。可老太太虽说是无人不知抱病在身,但明日若是真的不露面,会不会引来别人口舌?可要是去了,如果有什么万一……”
“三婶放心,我出宫前皇上已经吩咐过,老太太毕竟是曾经小中风,便在家中素服祭拜即可,不用再去思善门了。”陈澜口中这么说着,心里却想起了自己在坤宁宫凤榻前的前后两次磕头。她没有诰命在身,即便想去思善门外也不可能,除了在宫中的磕头叩拜之外,就只有在家里再次祭拜上香,希望皇后来生能够子女双全平安喜乐。
陈衍虽然坐在旁边,却一直低头看着那方端砚。他跟着韩翰林这些日子,除了经史之外,见识也增长了不少,再加上在小校场颇结识了一些同龄人,虽还没交得什么知己好友,可对于世事就不像从前那般懵懵懂懂了。三婶徐夫人拿着那方瓷枕,眉宇间忧色立时散去大半;老太太摩挲着紫檀拐杖,那种如释重负根本藏都藏不住;至于他的这方端砚……
坐了好一阵子,徐夫人得知已经到了戌时,便先站起身告退。毕竟,她还得攒着精神应付明日的奉慰礼。忖度这会儿外头也该是夜禁时分,理应无事,陈澜也就拉着陈衍预备告退离去,可人才站起来,外间的玉芍就匆匆进了屋子来。
“老太太,郑妈妈回来了。”
很快,郑妈妈就进了屋子。见只有陈澜和陈衍陪着朱氏,她忙一一行了礼,这一次却直截了当地说道:“老太太,大小姐好几次派了人去打探消息,可左军都督府都说韩国公忙着处理事务,恐怕不得空回家,可这都半个月了,大小姐已经焦心得了不得,今天又犯了老毛病,明日却还得撑着去思善门。大小姐让我对老太太捎带一声,实在不行,她自己去左军都督府,谅那些人也不敢再拦着她不管是真的在,还是被下了狱,好歹有个准数。”
“不可”
陈澜几乎和朱氏异口同声喝了一句,只朱氏毕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能够说话,那声音格外低沉。而陈澜听到朱氏喝止,忍不住看了过去,不想朱氏也正看着自己。因见朱氏眼神中没有平日的审视和考较,满是鼓励和期许,她沉吟片刻就看向了郑妈妈。
“郑妈妈,韩国公乃是国之重臣,若是皇上有意追究亦或是盘查,和此前金昌侯,还有二叔那般下狱即可,无需召入宫中之后便再不让其露面。若是真的在左军都督府中处理公务,那么明天一早又是皇后崩逝的首日奉慰礼,韩国公夫人若突然去左军都督府找人,于旁人看来自然是不知轻重,传到皇上耳中就更是不利了。既然韩国公让人捎话回来说是无暇顾家,那便当成就是如此,须知如果真有什么万一,皇上何必玩弄这种玄虚?”
口中这么说,陈澜心里却转过了罗贵妃那时候的话,心里渐渐生出了几许明悟。若是威国公罗明远并不在京城,那么,代替威国公坐镇京营的,极可能便是韩国公了。姑母韩国公夫人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这位韩国公谨言慎行,应该是皇帝信得过的臣子。
一番话听得郑妈妈哑口无言,偏生朱氏又是赞许地连连点头,她想要反驳也找不出什么词来,最后不得不低声问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朱氏眉头一挑,没好气地斥道,“自然是你把这番话转告了她,让她速速打消这蠢主意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闹这个”
听到朱氏说得这么直接,郑妈妈顿时脸上发红,却也只能毕恭毕敬应了下来。就在她想要转身出门的时候,却险些和再次冲进来的玉芍撞了个满怀。这一次,玉芍却连道歉都来不及,三步并两步冲到朱氏跟前。
“老太太,刚刚大街上仿佛有信使在嚷嚷,说是……说是什么大捷”
“大捷?”朱氏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即一下子抓紧了手中的紫檀木拐杖,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道,“哪里的大捷?”
“听不分明,只说是大捷,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朱氏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只见玉芍一扭头就急匆匆走了,顿时在心里骂了一句冒失。然而,什么大捷毕竟是以后的事情,因而她只是冲着郑妈妈挥了挥手,示意其赶紧去韩国公府,等人一走才叫了陈澜陈衍在左右坐着,没话找话地轻声让他们猜猜是哪里的大捷。
这一次,陈衍却抢着答道:“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宣府大同那边的军情,外头民间都议论纷纷,毕竟好些年没有鞑子南下了,料想这大捷该是宣大的大捷。”
陈澜先头曾经在外城前门大街上遇到过宣大的报子,那时候,那两个报子为了驱散人群,只说是八百里加急军情,至于什么地点什么军情却是只字不提,如今却是满城嚷嚷什么大捷,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有一种强烈的宣传意味。因而,陈衍这么说,她并不以为然,但兹事体大,她便没有贸贸然说出口,只陪着朱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直到玉芍再次进屋。
“老太太,是宣府的捷报,说是沙城大捷,斩首八百,驱敌于数百里之外。”
楚朝立国以来,京师便从未有鞑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