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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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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管人不管狗。”他看到那人一笑,唇边也带出笑意,“打个电话,叫爱护动物协会来pick up。”
“我都不是很熟。”每个字尾都会稍稍走一下音,连在一起听却有独特的味道。“以前个朋友都叫我送来这里,先自己玩过瘾才肯送走。”
“仁哥——”阿宽在车旁提着电话,“急电。”
他打了“hold”的手势,向那人伸出手,“还没自我介绍过,马学仁。”
那人站起来,“Leo,于……”正要握住那手,脸色由白转青,身体晃了两下就直接栽倒。
马学仁慢了半拍,一个箭步过去,没扶住。他赶紧掏出电话,阿宽跑过来帮忙,他一把把人扯开,“不要动!要是心脏病,会出人命的!”
“喂,西九龙警署大楼前有人晕倒,call救护车。”


四壁白墙,素白的袍子奔来跑去,他猛地闭上干涩的眼睛,不喜欢医院,从小就讨厌。
小伤小病的,一咬牙就挺过去了,医院从来都是陌生的禁忌的名词。直到那一次叶秋中枪,他赶到医院时,人已经推进去2个多小时。他蜷在墙角,觉得这煞白的走廊长的望不到头,漫漫长夜,他无助的颤抖,是什么样的伤需要那么久的手术。天亮了,走出几个白大褂,其中一个对他说,人没事了,子弹只偏了1寸。他身体一瘫,眼泪就流了下来。那是他第一次哭,也会是最后一次。绝望,人生体味一回已经太多。
“你是于佑和的亲属?”他一睁眼,相似的白褂映入眼帘。“不是,他发病时,我在场。”
“他以前换过骨髓,但看起来不很理想,情况有点反复,最好是入院观察及疗养。”白大褂的声音平淡麻木。
“入院手续我替他办,”他拿出名片,“如果联系不到他家人,有咩事就call我。”近乎是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帮?他自问。虽不爱揽事上身,但见死不救也是不会的。当然帮到什么程度这要看人,他每年赚的钱也会捐些给慈善机构。如此积极,倒是第一回,大概是那人笑起来的感觉,很真实。虚伪的东西看多了,对一些本质反而少了抵抗力,大概吧……
他披上外套,坐电梯下楼,大厅门口急冲冲的进来几个人,一位白发老人,神情哀伤,一左一右掺着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老的烫着俗气的大卷,口红掉色,深深浅浅,小的是个三白眼,被红肿的眼皮一遮,倒也不明显。他轻巧的一侧身,等他们都进了电梯,他才步出来。算不上冤家,可这路也不宽。
再呼吸到新鲜空气时,夜已深了,他打开车门坐进去,手把在离合器上,顿了顿,又放下了,拉下窗,夜风徐徐扑面而来,这样的晚上,适合思考,适合回忆。恍惚中,他听见孩子的嬉闹声,淅淅沥沥的,渐渐近了。
曾经有一次饿得受不了,缠着叶秋哭着喊着,叶秋拗不过他,带他去偷超市,他胆子小手一抖就露了陷,那年他11岁,被罚两周社区劳动。从此,叶秋再没让他跟着,却也再没让他挨过一次饿。报考大学那年,他意外落榜,说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一流的成绩连三流的学校都不肯收,只因档案上“盗窃”这两个扎眼的字。叶秋回来,又出去,再见到的时候已是在警方的特殊管制病房,桀骜的眼神总是温暖的望着他,鬼门关兜一趟回来第一句话是轻笑着说,“状元仔,读书辛不辛苦?”他故作轻松的摇摇头,底下的双手却狠狠地攥紧,他知道叶秋去找人理论并没有携带攻击性物品,是校董的守卫恶意持枪袭击在先,他到处找人说情,可又有谁愿意听?在叶秋顶着罪名为“擅闯私人住所及恐吓”的6个月监禁里,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制法,法再来制人,要制人必先懂法,他要做的不是再是人上人,而是人中人,驾驭与法律之上,通晓人心的真正执法者。第二年,他毫无争议的以第一名的身份被知名大学的法学院录取。“状元仔……”他仿佛又看到那抹和绚的笑,只为他展颜。
鼻尖一凉,他回过神,手一摸,水?下雨了。雨势没多久就下大了,他摇起车窗,看着大雨冲刷着他的挡风玻璃,眼前霓虹的世界开始模糊,逝去的感觉如此清晰。他掏出手机,摁下一串数字,手指纠结。“喂,雄哥……我知道刚才是你打来……stephen死了?……明天请冯太太来事务所,我和她详谈……”
瓢泼的雨雾好像一生的倾诉,道不尽说不完。发动机闷闷的作响,他轻轻一踩,绝尘而去。
秋……这是最后一次……


●6…7
手机呲呲的震动,他挑眉看一眼,拿起来,礼貌的对身边的人低声说,“对不起。”,闪身出门。
“请问是…马学仁吗?”头回听到有人这么念自己的名字,语尾的上扬轻易勾起他的嘴角。“我就是。”
“我是于佑和。昨天真是麻烦你了。”声音听上去还不错。
“身体没事了?”
“老毛病,没事了。谢谢你办的住院手续。”
“顺手的,不用谢。”
“费用我会尽快还给你…加上利息。”他听到那头轻笑一声,连那一点点故作的客套都烟消云散。
他也呵呵笑出声,“你出院请我喝咖啡就得。”
他合上电话,奇怪这人看似安静平和,却具有一股特别的感染力。随即摇摇头,收回思绪,掸平西装,走回办公室。

“不好意思,冯太太。”他公式化的欠身,坐回位置上,“你刚才说到stephen是贵公司特聘的会计师?”
“是啊,stephen人很能干,很醒目。”老太婆叹一口气,口红还是艳的晃眼。“本来冯先生还打算在他和小甄结婚之后,逐渐把公司的业务都交给他,可惜……”
话还没讲完,就听到接连几下抽泣,老太婆旁边的年轻女人攒起一打面纸,眼皮已经肿得快盖住了眼睛。
马学仁从桌低下再摸出一盒抽纸,那是第三盒。
“所以,”他掂起资料,“他应该是贵公司的接班人。”
“是啊——”老太婆说到这里突然就激动了,“本来好好的,那个衰人突然出现,要跟冯先生谈什么合资,把资金一批批调来香港,又做市场调查,又要财务报表,根本就是想吞并公司。”
“衰人?”他在资料上画了个圈,淡淡的问道,“你是说于佑和?”
抽个不停的女人听到这个名字,就跟中了邪似的,扯开嗓子,“stephen人那么聪明,一定不会让他得逞,逼急了,他就杀啰,个没人性的,杀人犯——”
“冯小姐,你情绪不稳定,我劝你还是回去休息,你这样对案件进展没有任何帮助。”他正声道,听一上午抽咽和醒鼻涕声已经很是忍耐了,看来这个女人不但吃里扒外,还非常缺乏智慧。
“甄甄。”老太婆把她扯回座位,瞪了一眼,那个女人才又转为呜咽。
“其实他的动机好明显的,哪天不好叫,偏偏要台风那天要stephen送报表。”老太婆摁着女儿,接着说,“stephen有心肌炎,不可以受过度刺激,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不搭话,翻到资料后几页,快速扫过几行,医院方的说法同法医报告一致,死亡原因是心脏衰竭,心肌炎恶化导致猝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有缺陷的心脏就好像一枚炸弹,关键是这枚炸弹是自然引爆的,还是人为定时的。
“动机只是假设,立案讲求证据。”他抬眼盯着老太婆。
老太婆刻意修饰过的脸挤出一个近似嘲讽的笑容,“证据那么好找,怎么会麻烦马大状呢?”
“冯太太过奖,既然应承的,必当全力以赴。”马学仁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着,拿出一份合约,“当然,也请相信我的能力。从现在开始,请务必遵守每一项条款,作为代理人,我需要所有的第一手资料,相关的对外联络也必须经由我手,第三者在场,一切言行要经我斟酌。否则……”老太婆有些蠢蠢欲动,欲言又止。 
“否则皆视作违约,一切代理事务将立即中止,佣金孰不退还。”他掏出锃亮的银色派克,这支笔下签成的生意,只有赢没有输。
老太婆顿顿,也不敢多迟疑,抓过笔来划了几下,那表情有点像什么?忍气吞声?心中不禁冷笑,他的规矩一向多,若要心想事成,就必须遵照他的行事风格,他不是神仙,但若是拜他,却绝对是比拜佛来的管用,绝对! 
“合作愉快。”他笑到最大限度,酒窝陷得深,有力地握手,给客户信心是基本。“对了,这次的费用另算,9万5千,谢谢。”


他轻叩三声,“入来啊。”里面传来的声音,音色稍沉,却清朗。门虚掩着,有些光线泄了出来,手上一带,一室的光亮就映了满眼。
单人间的采光这么足,难怪都要拚命赚钱,住了高档病房,生了病都能康复的快些。
突然的艳阳高照,他有点眼晕,那人坐在光线最盛的地方朝他微笑, “有些闪眼,等我拉埋窗帘。”说着就要下床。
“不用了。”他搭住那人伸向窗边的手臂,比想象中的还要瘦。“于……”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称呼合适。
“叫我Leo得了,马先生。”于佑和笑的时候,嘴角会鼓起来,偶尔稚气的表情和他欣长的身形一搭,却出奇的和谐。
“马先生?”马学仁跟着也笑了,“叫我阿仁吧。” 他是客户的“马大状”,朋友的“阿仁”,而只有那一个人会叫他“学仁”……
强光中那温软的笑意和记忆中的竟有几分相似,叶秋是不会对任何人这么微笑的,除了对他,至少在八年前,是这样的。
“马……嗯……阿仁?”马学仁猛地回魂,于佑和的脸近在咫尺,深褐色的瞳孔倒映出他少有的慌张。
马学仁抬抬镜架,稍稍退开半步,最近总是精神涣散,对律师来说可是致命的,应该约心理医生疏解一下。
“香港的夏天老让人昏沉沉的。”马学仁望向窗外,没有云层遮盖的光线直射下来真叫人喘不过气。
于佑和的神情却是愉悦的,“这样的夏天,我还是很喜欢的。”半合的眼睑中的目光看得仿佛不是当下。
该称为“距离产生美”?在他这个本港人眼里,这座到处充斥着拥挤与潮湿的城市,已经激不起他半点正面的欲望。这个于佑和丝毫不似港人般浮躁,在这个城市显得格格不入偏又莫名的留连着。
“对了,我带了这个。”马学仁拿出塑胶带里的书,封皮上的德国腊肠犬憨态可掬,“我的credit够,老板才肯破例外借的,记得1个月限期,逾期将处以15%的罚款,逐日累加。”
于佑和睁大眼睛,好像真被他的玩笑话煞到,撑不了一会儿便破功大笑,所谓大笑也不过是笑眯了眼睛,两颊隐隐的浮现一对肉窝,淡的不易察觉。
马学仁背着光,身前身后皆是灿烂一片,他是不是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笑着得?这么想着,心头不禁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回到事务所,才发现1个半小时前miss了雄哥的短信,所以20分钟之内,他人就出现在这家老式酒楼前。“雄哥。”叫了三声,那个额前微秃,脸上带疤的中年人才悻悻的放下油烟呛火的锅铲,转身上楼,他帮忙息了火,也跟了上去。昏暗陈旧的走廊两边,墙上的漆已经斑驳。
“怎么不叫人来重新刷一下墙?”马学仁很少来这里,每次都是陪叶秋。上回来楼上楼下还是闹哄哄的,里里外外坐满了客人,大多是些不修边幅的道上人,一晃眼,也有八年了。
中年人拿抹布撸撸额头的汗,顺手挎在肩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灌下,随即呵呵笑出声,“叫人?现在谁我还叫得动?”盯着马学仁的眼神掺杂嘲讽,更多的却是在看透世态炎凉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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