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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无悯闻声,立时启睑,徐徐后撤上身,笑道:“无悯少饮多醉,不知传闻何来。”
玉唾稍一摆手,笑意盈盈:“族人有言,曾亲见知日宫主定盖海,平祸患,千杯不醉,何等豪壮!”
弄无悯淡淡应道:“原来所言乃是家父。”
“正是,正是。”玉唾躬身接道:“明组邑久居水下,不解世事,不晓更替,万望勿怪。”
“如此听来,阁下部族对家父所知甚多。无悯幼时,便失高堂下落,若是不弃,可否详谈一二,亦可稍解无悯思亲之苦。”弄无悯稍一沉吟,单手轻晃,便见掌中杯盏立腾青烟,满杯尽化明火,不过眨眉,杯盏已空。
“醉后无状,还是香茗更得吾心。”一言既落,诸人见金光灼目,自堂顶而下,粗约一指,其内拢了袅袅烟气,须臾之间,弄无悯掌上杯盏已满,茶香扑鼻。
席上众人皆是愕然,玉唾呆愣一刻,终是启唇喃喃:“这。。。此金光可是。。。。。。”
弄无悯不待玉唾言毕,右臂一挥,升平堂殿顶已去。诸人无不仰面,惊见一轮耀日,其华吞月,其势焚海。
无忧见状,亦是一惊,心下暗道:入夜时分,怎见明日高悬?
弄无悯侧目,浅笑解惑:“无悯好茶,此行仓促,便将茶罐置于南渊崖顶,赤乌奉斟,日华添盏,负手逍遥。“
一言方落,座上哗然,诸人皆是惊愕,交耳称道:”知日宫主,果是不凡!“
“想吾明组邑,万千年未曾得见日轮。如今弄宫主身至,便是真真柴门得庆、蓬荜生光!”
无忧闻声,心下飘然,见族人无不赞叹,不由俯身,贴得弄无悯近些,柔声轻道:”火轮为役,宫主当真阔绰。“
弄无悯知其调笑,反低了眉眼,啜尽盏中茶汤,瞧一眼花焚俗,轻道:“银海酒鳞,几可蔽日,无悯虫火微光,岂敢喧宾夺主?况吾弟子,难留身侧,不敢役使。“
花焚俗登时红面,强颜作笑。
无忧稍一摇首,缓缓落座,轻取了一空杯盏,朝弄无悯一笑。弄无悯立时会意,眨眉之间,二人掌中盏满,无忧一饮而尽,轻道:“宫中茶汤,方是正味。”二人相视而笑,全不顾席上讪讪诸人。
玉唾见状,只得转了话头,倒是将祖上听得弄觞当年平盖海、得妖丹之事娓娓道来,说到急处,面赤舌紧。弄无悯唯时时颔首,茶盏频举,听玉唾提及金乌丹,面上神色不动。
直至近子时,夜宴方止。
玉唾将弄无悯暂安置于升平堂一旁殿上,名唤“显仁宫“。席上诸人纷纷拜别,无忧亦是随玉唾出了升平堂,只身前往寝居。花焚俗自告奋勇,领弄无悯往显仁宫。
二人一前一后,踱步即往。
花焚俗见弄无悯负手而前,衣袂飘飘,不由自惭形秽,心下不甘,朗声道:“无忧这番前来明组邑投奔,焚俗好奇,是何因由?”
弄无悯脚步未停,头颈未偏,缓道:“其欲外出,增广见闻,吾不多干涉。”
花焚俗立止,轻哼一声,诘道:“如此,怎得宫主亲至?”
弄无悯不由唇角一抬,反身应道:“博见方善择。其身虽离,却非唯剩明组邑一选。”
”既已离宫,抉择已定。“
“掇而不跂之理,需得跬步行千里,方可明了。”
“血脉之召,无忧宁当曳尾涂中;知日明堂,无忧未愿巾笥以藏。“
”阁下莫非欲同无悯重现‘非鱼之辩’?“弄无悯浅笑,见花焚俗微抿唇角,心下更是了然,这便轻笑再三,接道:”东墙窥日久,不劳青鸟忙。“一语未落,弄无悯已是直往前去,舍了花焚俗一人呆立,孤心黯然。(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一怒孤梦觉 … 第154话
玉唾虽是未历情天、久远江湖,然见今夜席间情状,心下已是了然,待回了寝殿,玉唾辗转,自苦半晌,终是起身,正欲往侧殿探看无忧,未料初一启门,已见无忧正立身前。
“甥女自返南渊,尚未得暇同姨母秉烛夜谈,现至丑时姨母浴月尚余些辰光,可否准无忧入内,小叙半刻,聊慰寂夜?”无忧见玉唾怔楞,启唇轻道。
玉唾闻声,已然展眉,立时迎了无忧入内,二女就座,相视一笑。
“弄氏仙人此来,恐非单为追寻弟子下落。”
无忧长叹口气,稍顿,方才应道:“宫主仙姿玉色,邈然澹泊,世人无不心折。然齐大非偶,仙妖两隔,阻难千重,无忧心下自知。”
玉唾吞了规劝之辞,半晌,方道:“尔既心知,自当收敛。”
“宫主仙法卓然,冠绝古今。甥女若常侍其侧,怎可离心?这方念及祖脉,私下肩山,欲平定贪念,永诀爱欲。”此言一出,无忧已是泫然,抽泣半刻,接道:“初时未得据实以告,甥女知错,甘受惩戒,绝无怨言。”言罢,已是离了椅座,退了二步,俯身跪地。
玉唾见状,急向前扶了无忧起身,柔声喃喃:“既已定心决意,这便直言,弄氏仙人怜世心肠,既可虚怀绥纳,自可有容遣放。“
“确是如此。”无忧稍应,抬眉泪目:“然若直言,不免悖心,无忧戚戚,如焚如绞。”
玉唾不由长叹,心下暗道:个中痴男女,难过苦情关。
“如此,尔欲如何?“玉唾侧了眉眼,轻道:”尔身在明组邑,心系知日宫,现下弄氏仙人亲至,该当如何收拾?“
“无忧特请姨母相助!”无忧再拜,顿首不已。
”甥女欲求姨母明日再宴,宫主酒量甚浅,依吾所见,方寸匕半盏即倒。到时,甥女便趁机离去,待宫主转醒,不见甥女,自当知情识趣,返了肩山。“
“若离南渊,尔欲何往?”玉唾闻听,心下一紧。
无忧定定凝视玉唾,唇角一耷,阖目叹道:”甥女虽伴姨母日短,然血脉至亲,总有感应,明组邑本是吾家,无忧。。。。。。“
一言未尽,玉唾目珠一转,思忖片刻,立时接道:“那便使个调虎离山!”
无忧一愣,启睑相询。
玉唾浅笑,轻扶无忧肩头,柔道:“吾既已知尔心意,待尔身离,吾便转述弄宫主,其寻不见你,自当返宫。到时,尔便归返,岂不便宜?”
无忧掩口,娇笑连连,心道:吾所待正是此言。
“姨母兰心蕙质,无忧感佩。”稍顿,又再接道:“即便姨母不欲再纳无忧,恐无忧待风平浪静,仍当归返。一来,此为吾乡;再来,此为吾责!”
玉唾闻声,心下大慰。
无忧早查,垂眉接道:“那日往凉原,花哥哥言及吾家同花家往事。现下,无忧虽难立收己心,然总是娘亲血脉,若姨母不弃,无忧自当为明组邑尽心竭力,浴月固障,保部族安乐无虞。”
玉唾拊掌,欣然颔首:“无忧初至,尔便有言,千年之后,部族将以尔为尊。如今听闻此言,吾心甚慰。”言罢,稍一转念,玉唾再道:“焚俗同尔年纪相若,论及声望,自是难匹知日宫,然其品性良善,可为良配。。。。。。”
无忧稍一摆手,轻道:“姨母有心,甥女领情。只是现下言及此事,尚嫌过早。甥女现只愿宫主得离南渊,从此海天相隔,遥遥千里,或经三年,或历五载,吾心当定。”
无忧缓松了眉头,定睛瞧着玉唾,稍顿,朗声缓道:“儿女情长,且放;部族任重,当担!”
玉唾闻声,亦是慨然,起身轻拉无忧一臂,直往屋外:“今夜,吾便携尔同往冯怒障,且示浴月之技。”
话音未落,无忧已是抿唇,沟壑在胸。
第二日寅时已过,花府有客登门。
花焚俗方起身,闻听无忧身至,心下一愣,急往堂上一见。
“无忧?怎得这般早,可是有事?”花焚俗再正玉冠,疾声询道。
“花哥哥。”无忧四顾,见并无他人,这方缓施一揖,柔声轻道:“无忧不请自来,真是失了礼数。”
花焚俗连连摆手,轻道:“无需拘礼。”
“无忧到此,有一计需得告知。”
花焚俗闻声,目珠陡转,将无忧让与一旁座上,轻道:“可是同那知日宫主有关?”
无忧颔首,逡巡不前,半晌,抬臂取了发间龙簪,抚弄多回,终是递与花焚俗。
花焚俗一怔,不知当不当接;无忧见状,捉了花焚俗一掌,轻柔相牵,缓将那龙簪置于掌内。
“无忧,这是。。。。。。”
“吾娘亲尸身!”
花焚俗心下一抖,手掌亦是一颤,举了簪子,细细端详,果是见那龙身盘柱,鳞甲须尾,无一不真。
“时日虽短,情谊隽长。无忧便托此簪于花哥哥,万望珍存,视同珠目。无忧拜谢!“一言未落,无忧已是垂身而下。花焚俗眼疾手快,忙扶了无忧,连道:”究竟何事?“
无忧长叹一声,阖目哀道:“宫主寻吾至此,无忧恐为姨母添了烦忧,便欲离了明组邑,免生枝节。“
花焚俗闻声,立时接道:“知日宫主可是浪得仙名,欲强带无忧回宫?”
“并非如此。”无忧含泪,柔道:“明组邑久居水底,未曾想无忧一朝投奔,便引了宫主随来。。。。。。”无忧一叹,偷眼见花焚俗正定定瞧着自己,无忧呆望片刻,见为花焚俗所查,忙收了眼风,颊上红霞陡飞,吞唾二三,支吾道:“知日宫盛名长存,弟子逾千,仙友几百,仇敌明里虽是寥寥,然树大招风,若是循宫主行迹,探得明组邑下落,岂非将部族置于险境?”
花焚俗听得无忧话中乾坤,急道:“莫不是玉娘娘命尔离去?”
无忧再叹,眼目初垂,泪珠已落。
“吾当同玉娘娘理论!”
无忧忙扯住花焚俗胳臂,轻声抚慰:“莫要如此!姨母此举,亦是无奈。部族事重,无忧岂可陷姨母于不义?”
花焚俗稍定心绪,轻握无忧手腕,思忖片刻,方道:”知日宫主可会久留此地?“
“吾若不离,恐宫主不去。”
花焚俗辨无忧语调,踱了半步上前,轻道:“吾见知日宫排场,其势骇人。”稍顿,接道:“无忧可是不愿同其归返?“
无忧默然,缓盖上花焚俗掌背,哀道:“宫主对无忧,有再生之恩;其虽不欲强逼,然若无忧拂其心意,心下有愧。。。。。。”
“何不直言?”
“若是直言,将置宫主名声于何地?弄氏万年仙名,若毁于吾手,无忧如何安然度日?此事,吾仅告知花哥哥。。。。。。”
一语未落,花焚俗便道:“为何单告吾知?”
无忧握了花焚俗一掌,将那龙簪紧了紧,顾盼流转,眉语三番。
花焚俗岂不解意,粲然露齿,念着昨日为弄无悯揶揄嘲弄,光彩尽为其所夺;现下美人在怀,知无忧芳心暗许,怎不畅然?
“夭桃秾李,相合无匹。”无忧喃喃,抬眉接道:“惟愿花哥哥好生留存娘亲尸骨,日后无忧若可归返,必当报答。”
花焚俗心神摇摆,待得沉吟半晌,攒眉方道:“无忧若离,玉娘娘可会准尔再入?”
无忧亦是敛了眉头,叹道:“吾便念着,若是无人习得太阴典妙法,浴月之事后继无人,到时姨母自会念起无忧好处。”
花焚俗闻声,踌躇盏茶功夫,眉寸陡开,紧攥无忧柔荑,笑道:“吾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