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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医生说很值钱。不过那铁匠却再次犯下低级失误!费尔南多瘸的腿是右后腿,他把马掌钉在左后腿上了。哈哈!笨得要死!难怪被人家赶出来……”
“你说,再次?”
“哦,对了!”李维一拍脑袋。“还有狗项圈的事!我忘了说!”
……
少年愉快的哼着新学的歌儿,离开了里尔斯东区的市集。他往城门外艾索米亚驻军营地的方向走,打算向奥马作个道别。奥马只是个列兵,没有什么任务,职责也不过是站站岗、巡巡逻什么的,不算很忙。但士兵就是士兵,有命令的时候,连续一周不在李维面前出现也是常有的事。李维不想错过向奥马道别的机会。他毕竟是医生和自己在这城里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
少年瘦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道路的拐角处。那儿有一幢高大的房屋,是皇家鉴定师的住处。夕阳的光辉投在墙壁上,把那面墙壁涂得血红。墙壁中央用红漆绘制的奥德神徽章,反而成了土黄色,变得毫不起眼了。
蒂丽菲尔忧愁的望着李维消失的方向,两手握拳抱在胸前,默默的为少年祈祷。一阵微风掠过,精灵少女的发丝随风荡起。不知从何处被送来的,秋蝉枯燥的鸣叫,更在少女心中增添了一份惆怅。
“蒂丽菲尔。”特罗德慢慢的说道。“要离开我吗?”
吟游诗人的心情此刻也颇为沉重。
“不。爸爸。”
“但是你为李维感到难过。情感充斥了你的心。”
“是的。爸爸。”女孩哀哀的回答。
“那么,你追上去吧,蒂丽菲尔。凭你自己的意愿做出决定。你是自由的。精灵与精灵使之间并非是主从关系,而是共生的关系。一旦精灵找到新的灵魂居所,连接二者的契约即宣告终结。所以蒂丽菲尔,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怪你。”
精灵女孩悲哀的望着特罗德。他的眼睛永远是闭着的,不会回应她的凝望。蒂丽菲尔闭上双眼,向特罗德行了个礼,化作一道绿光消失了。
特罗德则依旧坐在石板上没有动。过了良久,老诗人抱起竖琴,用指尖轻抚琴弦。温柔而凄美的音符如清泉般流泻而出。两只南飞的候鸟被音乐的魔力所吸引,在老诗人身边的一棵杨树树梢上落下,好奇的望着他。
特罗德唱道:
少年时瑰丽的梦幻
犹如绿波上洁白的纸帆
一阵清风拂过
便沉睡于寂寞的湖底
淡看了属于天空的想象
还是等待百年后的重生
我是否在为自己留下一条路呢?特罗德感到怀疑。因为他知道自己绝非善良之辈,一个少年的死算不了什么。
不过这个少年却是特别的。
“特罗德。”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特罗德背后传来。
特罗德默默的坐着,没有任何表示,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个身材瘦高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特罗德背后。那人身披黑色斗篷,头戴大毡帽,背后背着一张长弓。那个人把帽檐压得很低,看不见面孔。斗篷的边缘上缀着一圈黑色的鸟羽,给人以奢华之感。
“我并非想插手你的任务。不过,你认为这样做妥当吗?”
“蒂丽菲尔不会背离我。”特罗德回答。他没有转过身,而那个穿斗篷的男子也没有动。两人犹如石刻木雕般立在原地。这样的谈话让人感觉有点怪异。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的精灵是你自己的事。我所关心的,是你把奥德亚龙的卵交给那个少年,是否过于草率了?若那个什么医生错过了明天的船,或她根本就不打算离开里尔斯怎么办?”
“她一定会乘坐明天的航船的。”特罗德显得很有把握。“艾拉,那个医生。她在里尔斯两大家族族长身上所玩的把戏已经被戳穿了,必须尽快逃走才行。而且,他们有一个士兵朋友。李维一定会向他道别,航船提前的事就一定会被李维发现。这对于艾拉医生来说是天大的喜讯。”
“把戏?”
“对。那个医生是一个白魔法师。她使用某种能令人体部分生理机能暂时停止的魔法控制住里尔斯的两位伯爵大人,然后去为他们医治。再借着复诊的机会再次施咒。如此反复。那个艾拉,是个狡诈的骗子。”
“白魔法师?强大吗?”穿斗篷的男子顿时起了兴趣。
特罗德想了一下;说:“她可以把结阵和施法的动作完全分开,使施法过程大大简化。某些简单的法术她甚至可以只呼唤主神的名字就能施展。在我所知道的白魔法师,不,是所有魔法师当中这都是及其罕有的。她能否施展强力法术我并不知道,不过我能够确定,她是我见过的施法最快的白魔法师。”
“有多快?”
“任何人都无法打断她施法。”
“我也不行?”
“不行。”
“哈。想不到里尔斯倒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不过,白魔法是无法阻止亚龙的。但特罗德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以施咒者为作用目标施展文德罗亚。里尔斯是座小城,真正的魔法师不多。起初我怀疑公主的身边带着魔法师,想籍此线索找到她。不想却发现了这个。”
“文德罗亚……”男子沉吟道。那个娇柔的精灵,蒂丽菲尔,看起来就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却有着超越一切精灵的力量。
“波欧,你怎么也喜欢刺探起别人的事来了?”特罗德问道。
“我只是为自己着想。”被称作“波欧”的男子答道。“如果你没有解决掉米亚梅,反而令她对我们产生了敌意,会给我的工作带来预计之外的麻烦。再过两个月,盟约之日就要到了,我马上要赶到达文城去构化攻城战的计略。飞鹰行会已经在我掌握之中了,银刃行会也控制了一半。这次攻城战我胜券在握,不想被其它事打扰。特罗德,你最好自己也到那班船上去,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为你自己的事操心去吧,波欧。”
良久,两人都不再讲话。除了两位精灵使,里尔斯的市集里再无其他人。秋风赶着落叶在路面上滑行,发出簌簌的响声。
“特罗德。我感到一切正在改变。”波欧说道。“在这座沉睡的小城中,似乎隐藏着某种能改变一切的力量。我们处在寂静与风暴之间的临界点。一边支持安德列公的窃国之举,一边又暗中控制佛卢斯与艾索米亚的雇佣兵公会,大人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掌握这个世界吗?”
“不。”特罗德说。“如果大人想要掌握这个世界,那么他早就得到它了,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星见大人的心思有谁真正了解呢。静静看着吧,波欧。”
“哈。我们像是旁观者。这可不合我的个性。”波欧笑着说。
“我有一种感觉。”特罗德低下头,声音变得很疲倦。“大陆的未来就在明天那班船上载着。米亚梅公主,艾索米亚三铁匠,精通白魔法的骗子医生,还有那个红色瞳子的少年,也许还有我不知道的其它什么人。我和你真的只是历史的旁观者也说不定呢。可那船却脆弱得像张纸。”
“纸帆船吗?”
波欧抬头仰望初生的一弯新月。月光照耀之下,里尔斯仿佛蒙上了一层寒爽,更显得冰冷了。房屋与树木在惨白的石子路面上投下一道道黑影,像一道歪斜的栅栏。
背在波欧背上的灵魂之弓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仿佛也陶醉在它的回忆里似的。
***
“李维!”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少年停下了欢快的脚步。回头看看,蒂丽菲尔,那个有着碧绿的湖水般的眼眸的娇小女孩,特罗德的孙女,正快步向自己跑过来。她的动作相当笨,让人担心她随时会被地上的碎石绊倒。
“明天,”女孩终于赶到李维面前,气喘吁吁的说:“明天晚上,……我第一次为大家唱歌。我很害怕。你能来吗?你能来为我加油吗?李维?”
女孩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李维。
“当然。”少年笑着回答。他的笑容令蒂丽菲尔想起了甘达的阳光。“我一定来!不过,蒂丽菲尔,我老是觉得你和特罗德长得不大像呢。而且你的名字也蛮奇怪的。蒂丽菲尔,蒂丽菲尔。是特罗德为你取的吗?”
“一定来?”蒂丽菲尔认真的问。
“嗯!我一定来!好好努力吧,蒂丽菲尔!”
李维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以示鼓励。他感到自己有一种做大哥的自豪感。医生和李维的个子几乎一样高。娇小的蒂丽菲尔则让人产生想保护她的念头。
不过即使医生也是个体态娇小的女子,李维恐怕也不会想到要保护她。她不出来害人就很反常了,哪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太好了啊……”
蒂丽菲尔开心的笑了。
“明天见!”
“嗯!”
“一定来哦?”
“一定的!”少年哼着歌离开了蒂丽菲尔,向军营的方向走去。
“我遇到纯洁的天使,对世上丑恶的事,她一无所知。”
奥马真是糟蹋了这首好歌!少年想。一边加快了步伐。
“一定来?”
李维再次回头,女孩正在街的那头向他挥手。天色已经很晚了,女孩的面貌已看不清了。
“嗯!一定的一定的一定的!”
蒂丽菲尔高兴的望着少年。夜晚的黑暗正在侵蚀她小小的身躯,她很快就被吞没了。
纸帆船08剑客
艾索米亚在里尔斯城驻军的军营设在城门外不远处的一座小丘上,地势与里尔斯城墙顶端大致持平。站在军营中向城里远眺,能够一直望到市集边缘的红房子,那是皇家鉴定师的住所。由那里一直向西,到达城市边缘处,暗灰色的卡曼家族城堡高高矗立。那城堡后面就是艾拉医生诊所所在地。一棵孤零零的杉树下面,繁茂而杂乱的蔷薇丛环绕着艾拉和李维的家。
黄昏将尽,西天如血的霞光渐渐为夜的暗灰色侵蚀殆尽。再到夜色低垂,晓月初生。士兵奥马总喜欢默默的坐在军营前的篝火旁向里尔斯城中眺望。燃烧的树枝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鼻息中满是难闻的焦味儿。
每当这个时候,士兵的心便一片宁静。卡曼家灰色城堡的边缘,隐约可以望见一点墨绿。奥马总以为那便是艾拉家旁边那棵老杉树的树顶。
不过这个夜晚却有点不一样。
篝火熊熊燃烧。篝火旁围了数十名艾索米亚士兵,形成一个直径二十几米的圆环。圆环中正有两个手持利剑的战士相互对峙。火光把士兵们的脸映得通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但不知什么原因,士兵们却都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那两人的比试。
“怎么了,大个子?”一个军官模样的男子好整以暇的耍弄着手里的长剑,动作轻巧以极。“这么快就累了吗?”
明明是在嘲弄对手,那男子的脸上却一副朝见国王般的郑重表情,没半点挑衅的意味。
那男子的对手正是奥马。与敌人的游刃有余不同,奥马此刻已是汗流浃背了。他光着上身,露出石雕一般的健美肌肉,被火光映得殷红。他双手持剑,弓着腰蓄势待发。仿佛一出手便会以雷霆万钧之势摧垮对手。
围观的士兵虽然不能出声,无不在心里为奥马大声鼓劲。
可惜此时奥马已经没有什么自信了。
距离。奥马在心里反复重复着这个字眼儿。在与那男子交手之前,士兵从没想过“距离”这个字眼对于战士有着怎样的意义。
奥马的剑道是勇往直前的霸者之道。虽然没受过什么名师指点,但凭着多年来坚持不懈的苦练,仗着一股骨子里的刚猛之气,奥马还从来没在比剑上吃过亏。那些对手们往往在两剑相交之前,气势上就输了奥马一半。况且奥马力大无穷,个性又强韧得很,在里尔斯军营里算是绝对的强者。
也正因为如此,奥马在武技上的思维被局限在狭小的范围内。
关于距离,奥马的唯一概念是武器的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