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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病了?”小童送上茶后,铁手终于道。
我轻点了下头,不说话。
“那么,有没有,好些?”
我再点点头。
“其实,其实我也听说了,本想去看看你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我抬起眼,望向铁手,目光澄澈。
铁手却像是不敢看我般,慌忙侧过头去,仔细地盯着手边那个雨过天青的瓷杯,象是从来没有见过一般。
“我想,我想也许……也许……我不方便到府上去……”
是吗?
我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胸口里却像是堵着一块什么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只是望着他,静静的。
“晚晴,”铁手终于将目光从杯子上移了开来,“你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张了张口,才发现,我想要问得问题很难开口。
我咬着唇,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手炉,热气透过锦缎的套子传到手心,一直冲到心里头去,热扑扑地跳着。
我深吸一口气:“铁手,你是不是说过,无论诸葛先生吩咐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
“是。”铁手答得迅速。
“那么,如果,如果他要你做的事情是你不愿意做的呢?”我直盯着他的眼。
“不会的,世伯从来不勉强我们做任何事。”他的眼神很笃定。
“从来没有?”
“没有!”
“可是,可是如果有呢?万一有呢?你怎么办?”
铁手显是被我弄得有些不明所以,皱着眉道:““晚晴,你今天倒底是怎么了,难道就是专程来问我这个?”
“我……”
气堵咽喉。
像一根崩得太紧太久的弦,终于到了极限,虽是一羽之力,亦不堪再承受。
我忽然不管不顾的站了起来。
“铁手,”我握紧手炉,“我只是想问你,如果你喜欢做的事情,喜欢的……人,诸葛先生却不喜欢,那,那你怎么办?”
这句话像是费了我全身的力气才说了出来,一说出来整个人便就像虚脱了一般,站都有些站不稳。
可是,我还是勉力的站着,站得很直的望着铁手,等他给我一个答案。
可是,他却不说话了。
可是,他却低下头去。
在我说了最后悔的话,最担心,最害怕时,他却选择了沉默!
在他分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时,他选择了沉默!要逼死人的沉默!
像是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了上来,一直冷到四肢百骸。
我后悔了。
我后悔不该到不该来的地方,我后悔不该说不该说的话。
可是,我已经来了,我已经说了,我站在这尴尬的地方,只希望眼前这个人,能说一句话,一句救我的话。
他果然说了,像是隔了一辈子那么久后,他终于开了口,声音里透着为难:“对不起,晚晴,我……”
不必听了,不必听了,什么都不必听了,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怔怔地转过身去,怔怔地向大门外走去。
铁手在我身后说着什么,可是,我一句也没有听见。
我只是跌跌撞撞的走出大门外,浑浑噩噩地上了马车,跌坐在温厚的狐皮垫子上,耳边不断地响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就算铁手他真的喜欢你,但是,若将你跟他的道义放在一起时,他放弃的,一定是你。这就是男人的世界。”
马车里的炭火还红红的燃着,狐皮垫子温软厚实,我缩在昏暗的角落里,忽然想起,今天,是大寒了。
立春
从神侯府回来,我便又病了,只是这一次,父亲没有再像上一次那般忧心,仿佛知道,这一病是非病不可,这一病之后,从此便不会再病。
可惜,他错了。
我向来不是他那样的人,学不会他那样的干净利落,一刀两断。那块心病依然在我心中,不到最后一刻,不肯死心。
将养了数十日,我终于又能出府了,一路漫无目的的,自己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后面有人远远的缀着,我知道,不是父亲派来的人,便是表哥,我向来出府都是有人暗中跟随的,我只是装做不知罢了。
天是暗蓝的,灰蒙蒙的还泛着一点紫,没有风吹过,干冷干冷的。
街上倒是很热闹,人来人往的,穿着布衣的妇人左手牵着小儿,右手拎着大堆的东西匆匆而行,虽然甚是吃力,却也带着隐隐的喜意;路边的店铺全都大开着,堆得东西几乎要耀花了人的眼睛,伙计卖力的吆和,客人用心的挑选,嘁嘁喳喳的,嚷成一片。
已近新年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带着几分忙碌的喜气,可是,我却沾染不到半分。越是身处繁华热闹的地方,便越是觉得心中空空荡荡的。
便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安静,直到猛然抬头,才发现,早已离开了闹市,站在了神侯府的门前。
怎么竟会走到这里来?
我怔在门口,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正踌躇间,门房却已眼尖的看见了我,忙忙跑了过来:“是傅小姐吧,来找铁二爷?可真是不巧了,铁二爷前些日子出京办差去了,不在府上,傅小姐要不要进来坐坐?”
我摇摇头,声音生涩,但总算还很平静:“他是何时离的京?”
门房低头掐起手指:“有些日子了,大概有八、九、十……,对了,就是傅小姐您来的那天晚上走的。怕是遇上什么大案子了吧,铁二爷走得急,连行李都没带几件……傅小姐,您,您怎么了?”
我恍惚的笑了一笑,慢慢转过身去,手指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中,痛,很痛,可是我却宁愿它再痛些,再痛些,就不会觉得心痛。
他走得那样急,那样巧,那样慌张,是吗?
你就这样怕再见到我,你就这样怕给我一个答复,是吗?
还是,你不敢面对你的诺言?
我慢慢的松开手指,指间,那一叶枯黄已揉碎成片。
一阵风吹来,那碎片便随风而起,慢慢旋转着,飞往不知何处。
树叶散了,承诺大约也散了罢。
我茫然地继续向前走,不走,还能怎么办呢?
茫茫然的,又回到了闹市,耳边又是一片喧嚣的繁华。
一个声音不经意的飘过耳际:“……哪位愿意一试……”
试什么?这世上有什么是经得起一试的?
我几乎是有些怨怒的望过去,只见一个年轻人,站在人群中,手里握着几把飞刀。
原来不过是江湖卖艺罢了。
我悻然转头。
“……在下保证,绝不失手……”
断续的声音从嘈杂的人声中透了过来。
失手?
我皱起眉。
如果,失手了……
“……有哪位愿意一试?”
“我来!”
我听见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带着怨怒与灰心。
我的声音。
周围的人声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然后,是更大的嘈杂。
可是,与我有什么相干?
我慢慢从人群外挤进圈中,静静地道:“我来。”
拿飞刀的年轻人似乎有点愣住,怔怔地望着我。
我望着他:“你不是要找人当靶子吗?我来。”
人群也跟着起哄,那年轻人这才像惊醒般道:“是,可是……”
“有什么可是?”我一把拉过他手中蒙眼的黑纱。
看不见了,似乎也听不见了,周围忽然变得安静,就像是所有一切,在忽然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弹指有二十瞬,一瞬间有二十念。
我终于听见有东西破空而来,声势凌利。
然后,“夺”的一声,钉在了左边脸侧,劲风刮得脸微微的疼。
接着,一声又一声,一声快过一声,像有无数的东西向我呼啸而来,如急雨般落在身畔,可是,却没有一支碰到我哪怕一片衣衫。
须臾的寂静。
然后是狂热的喝彩声。
我一把拉下黑纱,正对上那年轻人欣喜的面孔:“姑娘,我……”
“啪”
我看见自己的手落在他的脸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地问:“为什么不失手?”
为什么不失手?
为什么不帮我解脱?
那年轻人愕然地望着我。
我却忽然,转身就逃。
一面逃,一面有热热的东西从眼中滑落。
直到方才,直到方才!
我一直流不出来的泪终于流了出来,我一直说不出来的苦终于哭了出来。
我终于肯相信,我跟铁手今生无缘。
除夕
原来死过一次的人,竟然会变得豁达些。
曾经想过要死在一柄陌生的飞刀下的,可是,老天却还是要我活下去。
大哭过一场后,很多从前想不通的事情竟忽然便想通了,很多从前以为很重要的人,原来也可以风轻云淡的略过。
人生里,原来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今天是除夕,旧年的最后一天。相府里披红挂绿忙翻了天,送贴子的,收贴子的,皇上的打赏,下臣的拜上,整个府里川流不息的,人声沸反盈天。从厨娘到管家,个个忙得团团转,倒只有我,这个千金小姐,依旧闲来无事。
我悄悄从角门里溜了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两边的店铺虽然都挂着红,但却一溜的关着门,擦洗的光光亮亮的门窗,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街道,倒衬得分外的冷清。
我摸了摸袖中的那包碎银,继续向城南的土地祠走去,那里的几个孩子,虽然只剩了他们自己孤伶伶的活在这世上,可是年,始终也还是要过的。
“姑娘,是你吗?”一个迟疑的声音蓦的响起,带着三分惊喜。
我倒是吃了一惊,今天是悄悄出来的,父亲的那班侍卫多半没有跟来,我竟是孤身在这冷清的大街上!
“姑娘,真是你。”那声音又近了三分。
我抬头,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晴,带着欣喜望向我。
我莫名的松了口气。
“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望向他,一个很俊秀的年轻人,穿着一件淡紫的布衫,看来温润如玉。
大约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吧。
只是,他是谁,莫非是我曾诊过的病人?
他的眼中现出失望的神色来:“姑娘不记得在下了吗?那天,在下在城南卖艺耍飞刀……”
“是你!”我失声叫道,随即赧然,“方才一时没有想起来,那日,那日……是我的不是……”
他朗朗一笑:“在下倒没什么关系,只是姑娘你,现下好些了吗?”
“嗯?”我抬头望他。
他踌躇了一下:“那日,我见姑娘好像有什么伤心事一般,现下,可好些了吗?”
他的话语淡淡的,许不过只是一个陌生人的关心;他的目光却暖暖的,如寒夜中的一点炭火,直热到心头去。
“姑娘,我,提起你的伤心事了?”他的声音有些微的不安。
我微合了合双眼,摇摇头,驱散鼻中的酸楚,道:“没有。”
他沉默了一下,才像是想起来般道:“对了,今天是除夕,正是家家团聚的时候,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这个时候单身在街上,可不妥当。”
我举了举袖中的银包,道:“我想给土地祠的几个孩子送点银子去,过年了,总要买点什么东西吃吃才像个样子。”
他皱起眉:“现在买?”
“怎么?”
他笑笑:“我刚过来时,街上最后一家食铺已在关门,现下,只怕拿着银子也没处买去了。”
这个,倒是我未曾想到,难道,现下再跑回家去拿些出来?
犹疑间,一只食篮已落入了我的手中,那人掀开篮上的油纸道:“这里面有一只油鸡、一方蹄膀跟几只炊饼,是我方才抢在那食铺关门前买来的,不知道那里有几个孩子,够不够吃?”
我一怔,随即道:“那,你怎么办?”
他一笑,眉毛轻扬了一扬:“我总不会饿死。”
他方才说话的样子一直恂恂如君子,只在这扬眉一笑间方才现出一点锋锐如刀的骄傲,让我忽然想起,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