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微微一笑,脸上带着薄薄的人皮面具掩去真实面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最老实不过的家仆,乔装打扮的梅映轾很是自动自发地担起沉重的行李,和被吆喝催促着的仆众们一起,抢先为主人送行李上船去占个好舱位了。
〃你这样处处回护,难不成还对他动了真心?〃
不期然,冷冷地隔着窗户有另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质问的语调让苗若瑛花容失色。
半晌,方嚅嚅道:〃既然他已经被卷进来成了此事的关键,多加提防些也是好的。〃
〃哼,他虽然看起来对我们言听计从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早打了一肚子鬼主意。居然还暗下防备,百蛊不侵,我们不能小瞧了他。还有你,给我小心注意了!就别在人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否则,『五毒蛊』的滋味,想必不太好受罢!〃
那暗处的苍老声音无视苗若瑛的辩解,森冷冷地说完这几句,苗若瑛急着再申辩时,窗外却已不再有回应了。
黑色的船舰劈开海面,在训练有素的水手们的操作下,如箭一般前行。
海上的风不大,水面上荡漾着朵朵银白的浪花,透明的海蜇像一把把小伞似的在水中飘浮着。
〃苗姐姐苗姐姐,你看,海面上有海鸥耶!〃
偌大的甲板被冲洗得光滑如镜,太过奢华的摆设让这些几乎没有出过苗疆那小小土侗的女子们艳羡又好奇,年纪最小的白布依兰只得一十四岁,活泼地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一会儿为船舱中一方美丽的椅垫赞叹,一会儿大眼睛又闪出兴奋的光芒注视着海面上时起时伏的海鸥。
〃依兰,别乱跑,小心会晕船。〃
瞧瞧其它几个为这〃选妃〃阵势而莫名紧张,摩拳擦掌志在必得的同伴,苗若瑛不由得不为这因年纪幼小而毫无机心的同族担忧。
真不知道族长是怎么想的,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居然也让她来参与到与阎王门的婚事中来,她根本还只是个孩子呢。
〃阿木哥哥,你来拉着我的手让我俯得更低一点,我想尝尝海水是不是真的是咸的!〃
灵动的眼睛左转右转,到底还是孩子心性的白布依兰如何老实得下来?
瞅见了垂手侍立在苗若瑛身侧的梅映轾──现在叫木日央的阿木时,喜滋滋地黏了上去,直嚷着要去验证从讲古的老嬷嬷那里听到过的事情。
〃咳,白布依兰小姐,这举动太危险了。〃
赶紧不着痕迹地在她还没挽着自己臂膀前挣脱,梅映轾在出海前赶到苗疆与苗若瑛会合,可一点儿也不敢小看了苗人下蛊的本领。
能避之闪之,不与他们做肢体上的接触则早早地避闪开去,靠近也已是早有防备,小心谨慎至今,方才得保平安。
〃依兰,这像什么话?不是跟你说过了?中原的规矩,男女授受不亲!〃
担忧地看了一眼明显对〃阿木〃很有好感的天真姑娘。说来也奇怪,虽然梅映轾已经是扮成了最平凡不过、普通得让人过目即忘的人了,但却仍是叫人不自觉地受其吸引,其它几个苗家姑娘虽然不若白木依兰这般明显地表露好感,但到底也不敢拿他当可以随意呼喝的下人看──许是他不经意间,没有掩藏自身上流露出的自然傲气?
毕竟让一柄绝世宝剑把光芒完全埋没在平凡的鞘中是不可能的事,除非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呆子瞎子。
有时候自己想想,苗若瑛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会认为让梅映轾扮成下人与她们同行是一个好计策。
但……她在这场计谋中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比仅知道此行的任务是去偷一件宝物的梅映轾懂得的并不多多少,只好叹了口气,借口要带白布依兰去看看她新得的绢花,带着她下去了。
恭敬地送她们离开甲板,梅映轾也叹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枚小玉瓶把塞子盖好。长袖一挥驱散了似有若无凝聚在自己身周的淡淡冷香──无时无刻都得防备着人的感觉真不好,这由雪山梅花冰蕊炼制、对驱虫有奇效的〃冷凝香〃提炼颇费功夫,省着些用才好。
此行,不易。
五位姑娘明摆着的争芳斗艳是一场战争也就罢了,但私下里暗涛汹涌的凶险叫他绝不敢掉以轻心。
不像那些土生土长的苗人,他吃亏在根本不会、也不懂驾驭蛊虫,但──可庆幸的是他猜中了一条,虽然苗蛊在外界传得十分神奇,但实际上大多数〃蛊〃的不过是带不同毒性的小虫子罢了。
他把玉屏山上带下来的〃冷香凝〃以自身的功力逼出香气散布在空气中,这一下倒是歪打正着,因其所蕴含的天然冷清的气息驱赶一切虫蛊,再加上独门的心法严加防范,这才得保平安。
思及此,梅映轾不由苦笑了一下。
七枚赤手令,令至而行。不问是非,不辩善恶,即使是违反自己的原则与立场,也一定要全力以赴。
这是他在师前所立的誓言。
七令中,他代师接下的仅是其中三令。
前几次的任务虽然也非易事,但与这次相比,却又觉得相对要简单许多──也许是因为事情已尘埃落定后,再回想虽是惊险万分,但总不及置身其中来得惊心动魄。
缓缓地走向船舷依在桅杆旁,梅映轾远眺那被晚霞渲染成亮金色的海面。
与伟大的自然相比,人类显得如此渺小,为何还有这么多的纷乱争执,纠缠不清?
修长的指拈了一抹飞溅上栏杆,微带咸腥的水珠。苍淡的唇再次挂上了一抹苦笑,他梅映轾又何尝不是千千万庸碌俗人中的一个,何尝超然物我?
低头凝视着水中时聚时散的倒影,恍惚间,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小小孩童,面对着一个苍白冷淡的男子许下庄重誓言。
〃赤手令夙愿一完,你便可杀我以报父仇,从此世间不再有『没影子』这个人物。〃
用这个条件与他答允在完成赤手令之前顶替〃没影子〃的付出相交换,一向冷淡的师傅迫他做了这样一个协定。
那之后,自己作为〃个人〃的存在就好像完全被抹杀,这十年间数度出行,仅仅为了持令人的要求,便尽一切努力去达成他们的愿望。
手上沾了血腥,却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去做这样的事,不屑于蒙头盖脸地冒着别人的名去闯荡江湖,根本不想被卷入别人贪婪痴欲的事件中去……其实,抑或在内心深处,他根本不想完成赤手令,达成去杀了那个人的愿望。
但……当初像是被设计好的誓言如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制着他的一切。
无论他的意愿如何,总是没办法抵制那个比他更清冷、更高贵的男子所做出的决定。
就算,要他亲手杀死自己所爱慕所敬仰的人。
水中的影摇晃,船上的梅映轾淡淡地笑着,笑容中有一抹微微的落寞。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看到海的时候会想这么多。
也许是因为眼前浩瀚的大海而产生了心绪上的迷茫,也许是因为即将摆脱束缚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失落感。
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解除这奇怪的、纷至沓来的想法之前,他只是笑着。
笑着去承担一切莫名其妙的厄运、悲伤与痛苦。
最后一抹亮金色也已被吞噬入无穷无尽的大海,淡淡的星子还未闪烁,天边却挂起了一轮圆月的影子。
〃嗒〃一声轻响自舱口响起,梅映轾微一凝神,将自己的气息掩去──他本就站在下风口,且又是桅杆后方的隐蔽位置,若是存心藏匿,一时半会倒是没人会注意到。
〃梅……阿木,你在吗?〃
轻脆的声音低低地叫着,可能是苗若瑛终于安抚好了白木依兰,出来寻自己回去。
但现在满心只想独处的梅映轾却没有做答。
轻轻叫了几声确定这外面没有人后,苗若瑛反而走了出来,缓缓地从甲板上走到船头栏杆边。
天上的月光投在波心,海里的月亮照着船上的人。
梅映轾不得不承认苗若瑛是一个很会穿衣服的女孩子。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身黑衣孝服外,平常的她似乎比较偏爱青葱浅绿的颜色,现在也是穿着一件碧松纹的夹袄,下着一条孔雀蓝百折裙。淡淡的月光映了上来,缀在她发间的明珠比星子更动人。
美丽的女孩子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很多这样的女孩子都认为:上天既然给了她们这样一副容貌,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她们好像都是很快活的样子,漂亮的脸蛋上尽是更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甜美笑容。
但,这个女孩子却不快活。背了人的时候,总是心事重重,吹弹得破、鲜花般的面庞只余无尽忧色。
只听得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水里的倒影,嘴里低低的,也不知道在祷祝什么,看起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回船舱里去。
梅映轾也只好继续在黑暗的船舷边躲着,既然一开始就因为想独处而没有回应她,现在反倒不好走出去了。
既要躲着人,梅映轾自然是小心得连呼吸都有所控制,绝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可奇怪的,那边也同样地沉默着。静默了一晌后,梅映轾几乎疑心她已经走了,正要探头出去看时,突然听得细细的歌声自那方飘来。
〃远期难可托,桃李自依依。花径无容迹,戎裘未下机。随风开又落,度日扫还飞。欲折枝枝赠,那知归不归。〃
曲意哀宛缠绵,如诉如泣。
歌的是一曲折枝留别,归期难测。
一怔之下偷眼看时,却是苗若瑛披散了三千烦恼丝,正坐在扶栏上,一边梳理着自己比黑缎更柔软的发,一边低歌浅咏。
蓦地,她似乎对自己梳理长发的举动愤慨起来,站起身用力地将手中的梳子向海面远远掷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那闪着幽芒的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向海面坠去。
却在即将没入大海前一刻,竟像是自己有生命似的,略一沾到海面便倏地飞了回来,仿佛自主般地又插入了她茂密的头发中。
梅映轾吃了一惊,苗若瑛的脸色比死人更白。
〃你想毁了我的计划?〃
苍老的声音,像是魂魄早该辞了葬于黑暗土层下腐烂化蛆的肉体、却还偏偏遗留人间的怨魂。船舱的暗处,海上苍茫的雾气笼罩着一条淡淡的人影,谁也看不那人的身形,但那森冷的腔调却叫人毛骨悚然。
苗若瑛顿时花容失色,咬紧了下唇做声不得──她本以为上得船来便可摆脱那如噩梦一般纠缠着自己的那人,可是没想过〃她〃竟然也会一同在这条船上。
也不见那迷雾中的人有何举动,苗若瑛忽地闷哼了一声,像是有无尽痛苦的样子,双手扶着自己的头头,几乎欲把满头青丝都揪下来般痛苦地嘶声道:〃饶……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那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令得别人痛苦如斯的人物只是淡淡地冷哼了一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迈的妇人。
梅映轾小心地想从自己这个角度去看清那人的面貌,但奇怪的是……她的脸竟似完全消溶在雾里,整个人仿佛不是实体的存在。
〃哼,知道了厉害了就早些休息去吧。别想背着我搞鬼!〃
满意地听够了别人的痛苦哀求后,那个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的深处。
在地上挣扎了半晌的苗若瑛浑身打着颤,终究还是咬着牙自己站起来了,一步一步地向舱里走回去。
待她走至无遮拦的月色下时,梅映轾分明看到:苗若瑛那如黑玉般的发丝间,聚集着、涌动着、成千上万的小虫如同密林中的孑孓,以她的发为栖身地,还有更多的从细小的蛹蛋中破壳而出,生生不息的虫孑看得人恶心欲吐。
太大的惊讶让他一下没藏妥气息,那一瞬间,梅映轾倏地感觉到有一道凌厉的目光自不知名的虚空处向这边一瞥。
那个神秘人物似乎在警告他:在接下来的时日,当对一切保持沉默。
船舰在下半夜里靠了岸,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