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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啡色名品沙发中,年轻人正徐徐站起。没来得及猜测,蒋晖介绍:“这位就是艾德华先生了……Edward,认识一下,这位是陆宇健。”
刚凝聚好礼貌的笑容点头致意,就呆住了:二十上下的大男孩,细格子牛津布衬衫搭配休闲麻质西服外套,冷漠从容的姿态,名贵而低调的着装风格,显示了良好的家境教养。震惊的,是脸庞轮廓太熟悉。哦,不,比熟悉的另一张脸线条柔和优美许多。逼人的青春,简直热力四射。气质亦不像陆申旷放凌厉,是绝对一等环境里面成长出来的阳光与舒服。
艾德华矜持住表情,微笑致意:“幸会。”
蒋晖柔和而又暗蕴力度的声音在耳边:“从今天开始,陆宇健到合盛来开始见习,被授权可以召集董事会议。没有实职,日常按常务副总裁工作,负责营运开发。艾德华,你要好好配合……今天请你来,宇健想先见见,不算正式谈公事。”
有点哭笑不得——主动奉上家门钥匙讨好的男人,自认了解他很多生活琐事,包括熟悉他内衣的尺码、接吻的角度、微笑的时候哪一边眼角先皱起来、快要She精时抽插的节奏会骤然快多少,可是相遇之前的数十年生命,简直空白。
习惯了接触陆申多年坚持体育锻炼的强健体魄,根本不能想象,儿子已经成年。此刻,居然有一个生于他骨肉的活人,眼睛里面流动着敌意突兀出现面前!
气氛有点僵。
还是蒋晖打破静寂:“宇健,你一直都说想熟悉英式英语的口音。怎么不说话?”
陆宇健有点负气。
艾德华努力维护风度,尽量冷静:“我想最好还是回去做事,闲聊我们再约。陆董事同意吗?”
“原来真有人放着好好的高级白领不做,甘心恶心下贱,勾引老板——有什么好处?”陆宇健轻蔑又愤怒。
刻薄的话绝对不是生平第一次听见,但艾德华脸色还是顿时苍白了。漫长等待,等来这样一个举着家庭神圣旗帜前来讨伐的面孔,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多半是出轨的丈夫向家庭以及妻子背后对事业发展有利的种种势力忏悔偷欢,这位长公子代表母亲充任侮辱家庭公敌的先锋部队。
他凄凉微笑。
任何类型的感情都并没有特权。偷了别人的男人,伤害了一个家庭,无论怎样振振有词,都是错,不能说这种感情艰辛难得,就有资格伤害他人。面对他的儿子,以及他背后那个被伤害了的女人,根本没理由辩白,只是身不由己。
可是,当艾德华不得不面对良心谴责的时候,陆申,在哪里?
迷途知返也可以有很多种表达方式。卑微的小职员艾德华不过是被光亮吸引过来的扑火飞蛾,何必斩尽杀绝?
面对他儿子犀利的冷笑,维持基本礼貌:“陆公子,很歉意让你专程来认识我。陆申不过偶尔禁不起直接引诱,没能抵抗男性享受欲望本能,并没有刻意背叛家庭。后来我才知道他已有合法伴侣,一直犹豫,没有知难而退,的确是我不对,在这里我正式道歉……现在是工作时间,我可能已经没有兴趣再就这个话题谈下去。请原谅。”
没想到这个漂亮的男人不饰词开脱,也不羞愧惶恐,反而是用温文平和的语气坦然致歉,姿态柔和、内里强硬地承担责任。
陆宇健呆住了,另外一些讨伐的话竟然说不出口。
身为儿子,总有义务帮妈妈向狐狸精出刀。沉默许久,冷冷地:“你敢直接认错。一定也不介意让公司的其他人知道你的嗜好吧?”
“然后再让全北京的地产界都知道艾德华居然喜欢男人,是不是?……我从来就公开承认爱男人。社会越来越宽容冷静,相信客户需要的是出色设计,性取向并不影响工作水准。不介意您宣布,如果还需要用开除作为惩戒,也会痛快接受……如果您不反对,这就回去继续工作。只要一天受薪,就尊重自己的职业。”
挺直的谦和姿态,和坦然承担所有责任的强硬语气,让艾德华拥有难以侵犯的力量。
他在以人格力量维护尊严,包括弱势群体共同的尊严。在怪异眼光之中生活多年,早已经习惯。
艾德华自信凭实力与资历,到任何地方也能赚维持生计的一份钱。只要实力够,身为职员,反而比老板们有更多的自主权力,更多的选择。
静默片刻,陆宇健懊恼——今天,自己怎么显得很猥琐?求援地看看身边:“蒋叔叔……”
“艾德华,不要动意气。今天小宇情绪激动了点。”看着剑拔弩张如一只刺猬的陆宇健,疲倦无奈却依然维持绅士风度的艾德华,蒋晖暗暗叹气:“艾德华没有做任何不符合公司运营规则的事,且表现出色。”
得到蒋晖暗示可以离开的眼神,艾德华提醒着自己,保持神态正常。凭着本能回去,处理看熟看惯的文件。
机械做完一天的工作,已经变得迟钝的大脑实在懒得去想,明天开始公司里面多了陆公子,该如何自处。
心依然绞痛——就算陆申根本不可能喜欢男人,只是懒得拒绝送上门来的床伴,偷空享受一下不同的欲望滋味,也没有关系。两个人将会成为陌路人也没什么,他早就有心理准备。
但,很可以更平和愉悦些,或者更简单明快。为什么要一去无踪,居然把两个人之间的一切交给家人恣意践踏?
十三 责任
赚钱,然后绞尽脑汁赚更多的钱
也许是正确的生活方式
但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
……………………
坐在凉意越来越彻骨的大石上,周遭典型北方冬天的枯黄、深浅褐色与苍灰。
陆申静静看着雁栖湖水的源头已经冰封,只留下一点点活泉眼,成为温柔潺潺小溪。充溢在心底的,不是一贯处于这片小树林中的恬静平和,而是这些天来一直控制着身心的深切悲哀。
“就知道会在濂泉响谷找到你。”只有大学时常来怀柔玩的蒋晖,才能到这里来找人。
陆申疲倦地揉揉太阳|穴,随手指着对面阳光下平坦光滑的石头:“坐。不过太凉,你身体弱,垫我衣服吧。”
“咱妈过世也一个月了,你节哀……”当然知道对于老友来说,母亲猝然不在人间意味着什么。蒋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这么长时间,公司的事情你不管,连手机也不开,弄得好些朋友想来祭奠,都不知道怎么出席。”
“辛辛苦苦赚钱,有什么用?能买我妈多活一天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起码钱能让咱妈在医院里面得到最好的照顾,肾衰竭回天无力,千把块钱一支的止痛针帮老人保留临终尊严,少受折磨。”蒋晖温和的,“赚钱怎么会没用呢?咱妈去了,还有老婆孩子。别太陷在伤心里,照顾活人更重要。”
“接病危通知往回赶时,你说公司里人才济济,不用担心。怎么,这会儿又没我不行了?”
“你不在,我架不住宇健的大少爷脾气。”
“宇健敢在公司摆少爷架子?”陆申一怒跳起来,踏上湿漉漉的石头,差点滑倒。晃一晃平衡重心,很快冷静:“拿他扎筏子,来跟我说事儿?”
“不至于不至于……小宇不错。”蒋晖顺势也站起身,沿着潺潺溪水边的小路向山谷外走,“不过他得罪了公司高层。没法说他。”
“怎么回事?”
“看样子,小宇像是为他妈去的。昨天刚到公司,就特地找艾德华来骂了一顿。骂他……勾引你。”
陆申惊呆:“什么?你说什么?”
母亲丧事对陆申的打击很大,几乎脑子空白,除了抽空打问候电话,对艾德华详尽说明心绪状况的力气都没有。偶尔念及,也想等跟葬礼相关的事务结束,趁机调整,弄明白到底怎么跟他相处——知道艾德华凡事肯体谅。
永红怎么会派儿子去公司给他难堪?
看见陆申的震惊和痛心,蒋晖小心看山路:“那场面挺……要命的。艾德华够硬,算是扛住了。我还以为你巧妙委托嫂子派宇健出面,让对方知难而退。本来可以用更委婉的办法拒绝,情面上不弄僵,公司还能用他。怎么,你……不知道这回事儿?”
想到小公寓里远离烦扰、几乎忘记天地岁月享受的激|情,想到艾德华被侮辱时的表情和心情,揪心懊恼让陆申保持不住风度,震怒:“男人出了问题,让儿子跑去教训别人?亏她还天天把上流社会教养挂在嘴边。”
“女人有直觉的。”蒋晖委婉地提醒。
陆申一时失语。
当时离开艾德华,陪陈致平去了欧洲,也是刻意拉开距离,抽空想明白。知道母亲病危,匆匆飞回来。
给他生命的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跪在母亲床前看着冰冷失去生机身体的那个瞬间,沉痛中,几乎疯狂的念头渐渐成形:多年以来跟父亲只是形式上的家人,母亲一闭眼,儿子已经成|人,为别人必须尽的责任已经完成大半。陆申做家庭社会栋梁太多年,该为自己活一点时间了。
怎样面对余下的生命,才算不白来这世界一趟?
人人羡艳的优裕生活里,灵魂荒凉到接近干涸。一旦有泓清泉带来共鸣与滋润,曾经被忽略的渴望顿时尖叫起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已经习惯了在艾德华家随时看着他裸身到处走的那种自在,已经习惯享受这段相处时间的安恬,不需要刻意掩藏任何想法、每一缕席位的思绪都被关注、被尊重。
沉浸在巨大的悲哀中,都不能暂时淡忘一张面孔。陆申索性决定不再逃避。
一直没有正式向妻子提出离婚,总希望能更加稳妥,少一点震惊,多一点释然。
可是,蒋晖为什么会带来这样的消息?
也许,真是自己眉梢眼角甚至讲梦话透露了什么不成?
看到陆申梦游一样走在荒凉的石灰岩小道,蒋晖试图说点别的:“最近我们在考虑配合城市的地铁规划,优先拿到一些土地使用证,再做几个大项目……”
“华儿怎么样了?”陆申不耐烦地打断。
从来没有试过讨论公司重大决策被漠视,蒋晖惊讶地:“申哥,怎么了你?”
“华儿没什么事儿吧?”
“他啊……面对小宇刻薄的指责没有推诿,很痛快地说,是他勾引的,你根本就无辜。还说,后来才知道你结婚了,没有及时分手是他不对。嗯……当时也有点发火了,说不怕小宇把他喜欢男人公开,怎么都能养活自己。”
大男人如陆申,知道偷欢的情人勇于承担责任,并把他描绘成无辜受害者,是会高兴呢,还是受到侮辱——藐视他作为男人的担当?
陆申整个人呆住了。
如果真的都是艾德华的错,自己又算什么?
感动和羞愧轮番轰炸,脸色变幻不定。
走到四面浓密杂树林和石灰岩环绕的小空地,阳光透过枯干枝桠斑驳洒进来。冬天断流的瀑布遗留一整块冰的痕迹在石壁上,寒潭也全部结冰了。周遭幽冷安静。
沉默良久,陆申终于开口:“就算他引诱,我真要不肯上,能发生什么事?”
“公司里面你放心,我还能压得住。艾德华不会有事的。他认帐不纯粹是维护你,他脾气就是凡事抢着担当。”蒋晖并不希望陆申真的站出来——那样对公司会有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