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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怎麽能自甘下贱,非等着别人开口赶你走?
我茫然的街上飞驰,想着回到骆镇,我大约该自觉的提出调离他身边,回到文工团。或者直接离开根据地,毕竟。。。说来好笑,难怪到现在我都不是党员。我永远不够标准去做一个共产党员。
胡思乱想到家门口,将车子停进车库,我回了大门口。张望了一下却自嘲,孟华是走路,怎麽可能就回来了。于是耸耸肩,打算进去先休息。
门内却静悄悄的,照道理这个时候儿翠萍应该笑着出来了。我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有些不安的情绪在心中泛滥。我皱起眉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见到甚麽奇怪的人。于是自嘲一声,疑心生暗魅,多半是今晚刺激过度,以至神志不清。
才推开门,一排日本兵立在那里,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我顿时愣住。没等我反应过来,几个鬼子已经压着我跪在穿堂里,我一眼就看见翠萍倒在一边的血泊中。她的眼睛瞪很大,嘴角的血还没有干,身下全红了,衣服凌乱不堪。我瞪大了眼睛,然后看见一个小胡子从客厅出来,他正慢慢擦着东洋刀。
〃好久不见了,荣君。〃
我打个抖抬起头来,佐藤的眼睛闪着寒光。此刻我反而镇定异常,我只是挣扎了一下。佐藤手一挥,日本兵放开了我。我起身走到翠萍身边,将她的眼睛合上,然后把我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荣君真是温柔啊。不过这个女人也真顽固,甚麽都不肯说。〃佐藤站起来,将东洋刀插进刀鞘,〃我们走吧,荣君。〃
我瞪着他,突然抓住穿堂花盆旁的一块砖头向他砸过去,我太过用力,角度过高。他头只一偏,砖头打在客厅檐上,震落了二楼窗台上的一盆花。
四十七
我知道这一次是凶多吉少,再不可能有人能把我保出来。因此做好一切准备,大不了就是吃枪子。我被关进了监狱,第二次。
面对发霉潮湿的茅草,我没有甚麽感觉的倒下去。冰冷的手铐和脚链提醒我,这一次,我必须独自面对。我想起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儿,还是胆怯的,还是不甘的,还是挣扎的,但现在,我非常冷静的回忆那些刑具,有种悲壮的豪气。我习惯性的摸向胸口,才突然发现我的子弹不见了。
我的那颗子弹呢?我目瞪口呆,我着急起来。我的子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是,那次转移的时候儿为了拿它,春杏儿还受伤了。那之后似乎就没有再见过,我一直关注着孟华哥,然后就是各种事务,我竟然大意到这个地步。。。
我叹口气,突然笑了,现在还说甚麽呢?我终究是要失去他的,不管是他本人或是他的一切。何况,他本就不属于我。只是最后破坏了暗号,希望那个理想主义者能够化险为夷。
只是,翠萍,对不起。。。我没有流眼泪,只是疲倦的合上眼睛,梦里全是她的脸,一身是血。
七月十二日,入狱的第二天我受刑了。
先是最普通的。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皮肉火辣辣的疼。我只能说,这的确要比爷爷用板子打我屁股疼得多。我一个字都不想说,连呻吟都不愿意发出。我咬紧了嘴角,全身都在抖。大约打了三十几鞭,我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一桶凉水把我泼醒,我模糊的睁开眼睛,听见有人拉住了挥舞鞭子又要打我的狱警:〃荣君,我看你是个聪明人,知道甚麽就老老实实说了吧,不然还不是皮肉受苦?〃
我转过眼睛去,看见佐藤不知道甚麽时候儿进来了。我看着他,他慢慢走近我,用东洋刀挑起我的下颚:〃很疼吧荣君?我以前就告诉过你的,可是你不听。〃
我冷冷盯着他,突然一口啐在他脸上,带着我嘴角咬破的血,模糊了他的眼睛。
佐藤立即退后一步,嘴里骂了一句,唰的拉出东洋刀要砍我,我仰起脖子轻蔑的看着他。佐藤举着刀,死死瞪着我。这麽僵持了一两秒钟,他收回了刀。只是挥挥手,一个狱警给他抬了凳子来坐下,剩下的几个接着鞭打我。
〃荣君,我知道共产党在冀北的负责人是你上级,老老实实说出来,你会少受很多苦。〃佐藤看着我。
我没有看他,我连冷笑或是冷哼都不愿意。
他们动手了。不记得被打了几百几千鞭子,最后怎麽回的牢房都不知道,多半是被拖回去的吧。
半夜疼醒过来,我看着从高高的小窗上露出半边脸的月亮,身上的疼算不得甚麽,我只觉得有个地方更疼,疼的让我忘记了其他的痛。我缓缓的抚摸着左胸,是的,我最深的伤口在这里。
曾经以为,爱情就是充满色彩和热情的太阳,而现在再想时,爱情却是一个深深压抑着甜蜜与痛苦的月牙伤疤。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我知道,明天还会来的。
接着大约一个月间,我每天都在受刑。挨鞭子是每天的开场白,我从最初打三十鞭就晕过去,到现在可以再撑个三十鞭,算不算一个进步呢?我总是冷冷的笑着,佐藤每天都来,我笑的很愉快,身上越是疼,我的笑声越大。
狱警为了不让我笑,曾经往我脸上挥鞭子,鞭梢带到我的眼睛,眼前顿时一片血腥,但是我还看得见,没有瞎。我不怕疼,我也不怕脸变得面目全非,我不知道我自己还有甚麽可怕的。他们把我身上早就千疮百孔的衣服扯下一块来堵住我的嘴,我的舌头和鼻子都尝到了我的血,是一种苦涩的味道。
自然,我也坐过老虎凳了。我的腿本就受过伤,右腿才加到第三块就折了,我的汗水成串往下滚。但心里却是荒凉的,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冬天的骆镇,有个人曾经那样温柔的抱住我在怀里,他怕我疼,叫我咬他的手。他怕我害怕,用手遮住我的眼睛。可是我的耳朵现在听不见他的心跳,我晕过去了。
每天狱医都会被带来给我处理伤口,没有太多药,只不过维持我的命要我不死罢了。可能在他们眼中,我还有利用价值。但我没甚麽好说的,哪天死了就一了百了。但只要活着,我就不能输给这些日本鬼子。狱医不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个西医,我住的也不是上次那间牢房。这几间牢房都是关押单独犯人的,虽然我很想和他们联络一下,但想到孟华曾和我说过,有的时候儿敌人会弄些奸细进来,我不是聪明人,大概是分辨不出的。更何况每次都是昏迷着被抬回来,第二天没醒就又拖去了,也委实没有机会。
竹签子钉手指也不算甚麽新鲜的了。削得又尖又细的竹签子从指甲盖的缝隙里钉下去,疼得整颗心都像要停止跳动了。拔出来,浸辣椒水,我的指甲全都脱落了,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指来,我自己是不看的。看有甚麽用,反正没等长好就又要再钉一次。这辈子,大概是再不能拿笔写字了,却又笑了,活着都还不一定,还写字?
我总是笑的,越是疼,越是无望,我越是笑得大声。这样,我可以不用去听胸膛里寂寞绝望的心跳。
还有火红的烙铁,那已经不是烫的程度了。我清清楚楚的闻得到皮肉发出的焦臭味道,我的胸膛上就有好几块,如同骄傲的勋章。我没有一点屈服的意思,虽然每一天佐藤都会来,他都会要我交代孟华究竟在哪里,或是根据地的情况,而我一个字都不愿意和他说。
我早说过,与一个疯子我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但很可笑,我的命现在掌握在这个疯子手中。
晚上躺在稻草上,有风带着暑日的热气进来,我竟然闻到了桂花的香味。本以为是错觉,但细细一想,竟然是八月了。我慢慢的笑了,就快二十四岁,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的青春,我迷惘的青春,我伤痛的青春,是在牢房里渡过的。
这个时候儿我听见有狱警进来,他们把我拖走了。我是第一次晚上被用刑,反而有种紧张的期待,他们会怎麽招呼我呢?
走的这条路让我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我到了一间极为熟悉的房间。我看着对面墙上那个小孔,突然就想笑。那一年,我站在对面的墙后,惊惶失措难以自制,而今天,我站在这里,心里竟是坦然安乐的。虽然我很好奇现在是否有人站在对面,也很好奇是谁。但我已经没有所求了,我的心早就在某个时刻已经死去,现在不过是等待肉体的死亡罢了。
哪个倒霉鬼这麽惨,来送我最后一程?
我已经站不住了,狱警把我的手举起来吊在上方屋梁上。他们放长了一点绳子迁就我的身高,我的脚刚刚能点着地,手臂才吊了一会儿已经要断了似的疼。拉扯着皮肤的某一点,粗糙的绳子摩擦着这一段手腕,如同勒到骨头里一般,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鞭子打在身上,我已经不是太有感觉,新伤压着旧伤,密密麻麻,连嘴角都不用咬的麻木。佐藤仍然站在屋子的入口处,他冷冷的看着我,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微笑。我不想理他,因为他翻来覆去说的也不过是那麽一句。
我甚麽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为甚麽要告诉你。
我晕过去两次,都被水泼醒。我身上的伤口隐隐的发疼,我的腿是旧伤,但又添新伤,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哪里更疼。他们最后拿出终极武器。我看到了那个电极,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哈,今天轮到我了。
佐藤走过来,将我身上早已千疮百孔的衣裳脱下来,一桶冷水冲走血污,然后掏出口袋里的手绢仔细的擦拭我的身体。我有点茫然的注视他的举动,他却笑了:〃如果有水,荣君你马上就要送命。〃
我哼了一声,转头不去看他。佐藤擦干净我的身体,颇有些惋惜的打量我:〃荣君真是个美丽的人,即便是受刑,仍然美丽。〃
我一阵恶心:〃要杀要剐尽管来。〃
佐藤叹口气,示意狱警将东西搬过来。他们并没有打算把我放下来,似乎想要我这麽吊着接受刑罚。佐藤细心的拿起那几个夹子,爱怜的夹在我胸前和胯下。我并没有甚麽难堪的感觉,心里想的也不过是一个死字。
佐藤拍着我的脸,示意我看那个东西:〃荣君你来看,如果我将开关拉到第一档,你不会有甚麽痛苦,甚至会觉得很快乐,很兴奋,产生男性的快感。〃
我知道,那次站在后面看时,我能看到男人的那玩意儿会站起来,随着开关的上升,甚至会流出Jing液来。非常的耻辱,我知道。我深吸口气,我不认为佐藤是为了羞辱我这样做。
佐藤又道:〃荣君你知道麽?如果我将开关拉到第五格,你会永久性勃起,这可较难恢复。作为一个男人,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我没有说话,佐藤却笑了:〃我倒是很期待看到这一幕,荣君你要明白,一个漂亮的男人在监狱里会遇到甚麽事情不是你这样纯洁的人可以想像的。〃就又拨弄着那个开关,〃如果拉到第十档,你会大小便失禁,而且是永久性勃起,不能再恢复的。〃他甚至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我皱起眉头来:〃你不如直接拉到最后一格。〃
〃那可不行,那样你会马上就死,而且全身会被烧焦的。〃佐藤连连摇头,〃我可不希望漂亮的你死的那麽不美丽。〃
我闭上嘴不看他,佐藤伸手摸着我的脸。我扭过头去,他用东洋刀的刀柄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佐藤眯着眼睛:〃荣君,我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应该明白,在很多方面我是照顾着你的,不然,你早就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