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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在哪里？
难道，这就是女人逃离不开的宿命？
两行清泉从柳夫人紧闭的眼中流出来，冷却着炙热的夏，……
第037节 偏偏是个公主
柳子让抱着昏厥的柳夫人上了一辆牛车，下令马上启程回柳府。
公主见状颇有不快之色，不过想到自己抢人家的夫君在先，也不好发作什么，只讪讪地让婢女们搀扶着返回车上。
刚到柳府，便发现传旨的祥子公公早已在等候了。他不顾诸人风尘仆仆之色，立刻宣召羽音公主和柳子让进宫面圣。
眼见那契丹公主离开，诸人才终于松口气，小声地议论起来。
柳夫人晕晕乎乎地被诸人送回柳府，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醒来却发现一切都是真的，迎着府中四处投来的神色各异的目光，一句话也不说，只强打精神吩咐人准备好公主休息的房间，便教瑞香扶她回房去了。
府中新建的湖心亭中，几个半大孩子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眼下的情势，连素来不出面掺和任何事的戒痴都忍不住插了进来，颇有忿忿不平之色。
“爹爹娶个别的女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个公主！”
“是啊，这下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让我说，男人娶第二个女人就是不对，就是对婚姻的不忠！”柳如玉忿忿地说，全然忘了眼前说话的都是男子。
“妹妹，你哪儿学来的谬论啊！男人三妻四妾是理所当然的。爹爹十几年只守着娘一个人确实孤独了点，也算对得起娘亲了。只是这个公主是不能娶的。”二哥道。
“不错。爹爹若娶了契丹公主，那就是把我们全家放在火上烤！只要和契丹稍有战事，我们的处境便会极为尴尬，随时都有被抄家砍头的危险；若是运气好逃到契丹，可能会安全些，但那更坐实了叛国的罪名，将会遗臭万年，难再有出头的机会。”大哥分析当下的局势。
“而且为了避嫌，朝中重要的官位是不用想了，爹爹明明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却只能捡些不甚要紧的职位，比如礼部的。”二哥不满地说道。
“那这么说，爹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娶公主咯？”五哥已经五岁了，小小年纪，在柳夫人的精英教育下也极是精明。
“咱们去劝劝爹爹吧！”柳如玉道。
“爹爹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自寻麻烦，一定是那公主缠上咱们爹爹的！”二哥分析道，似乎颇有经验。
戒痴终于找到了自己发言的机会，缓缓吟道：“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则必有因。要解决问题，只有找到原因！”
几个小人不吱声了，都在考虑这中间的玄机：公主为什么非要嫁给爹爹呢？
*****
建武帝当庭封了柳子让礼部侍郎之职，赐正二品，加侯爵，为定北侯。因为议和的事还有收尾的工作没完成，还让他兼着议和副使的身份。
柳子让还正式报告了议和正使亡故的始末，请建武帝为之赐了谥号。
当晚，柳子让和羽音公主被建武帝留在宫里用过晚膳才回来。二人才在柳府落下脚，苏宰相便领着苏夫人和几位同僚进柳府探望。
柳子让和几位当朝大员寒暄一番，便聊起了在契丹的经历。
苏夫人则绕到后厅，拉着神思不属的柳夫人话家常。
“侄女儿啊，你也别太伤心了，让人看了笑话去。”苏夫人也不想拐弯抹角，劈头一句便点到了柳夫人的伤心事。
柳夫人凄婉地惨笑一声：“我现在已经让人看尽笑话了。”
苏夫人搂住柳夫人的肩膀，轻声说：“你别太责怪子让，他也是迫不得已的。我看过那议和条文，其中明明白白的一条便是要柳子让娶羽音公主为妻，君命难违啊。而且我听说这议和能成功还要多亏了这位契丹公主。她也算救了子让一命。她给你还了个囫囵人儿回来，你还计较那虚浮的名分做什么？”
“……”
“她堂堂一国的公主都肯放下身段跟你共事一夫，只做个平妻，你应当感到荣耀不是？”
“……”
“你不为自己想一想，也得为这几个孩子多考虑啊！你若是垮了，那这几个孩子该怎么办？难道你希望他们和你当年一样被那孙氏欺负？”
“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柳子让至今也只有你一个，你应满足了。那契丹公主和你虽是平妻的身份，但是论进府的时间，论生养，她都得称你一声姐姐。”
“凡事多忍让着些，这日子也就好过了。”
“青儿，你听到舅娘说的话没有啊？”苏夫人说得口干舌燥，品了口清茶，“我可听说你今儿中午晕了过去，可别气坏了身体。舅娘的话你当认真记着。”
“记着呢。舅娘。您放心吧，青儿只是有些累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柳夫人听得有些心烦，却不忍发作。
“哎，”苏夫人见她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叹口气，又道：“你这副模样才让人更担心。从小有什么事就只知道憋在心里，却不说出来。我知道你是有些手段的，但是我想劝你，你的那些个手段，对付本国的人就好，千万别伤了公主。你若动了她一根毫毛，恐怕连你舅舅都保不住你！”苏夫人最知道柳夫人的品性，所以小心地提醒着，生怕她一怒之下惹出什么祸事，连累到了族里。
柳夫人不冷不淡地应道：“是，舅娘的话青儿谨记下了。青儿那些鸡毛蒜皮的本事，不过都是为了自保而已。哪里能伤得了公主殿下呢？”
听柳夫人这么说，苏夫人知道她心中的怨气极深，一时也不易消弭，若是强劝，恐怕更为不妥，便道：“青儿，要不这样，过两日我就来接你去我家小住段时间，一来可以散散心，二来也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跟我那儿媳妇讲讲怎么教育儿子。我那个孙子，最近总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都快……”
苏夫人想转移话题，但是很快被柳夫人打断了：“舅娘，时间不早了。请恕青儿今日身体实在不适。檀香，送苏夫人回前厅吧。我猜舅舅也应该和子让聊得差不多了。”
第038节 阴谋，刚刚开始
柳夫人安排羽音公主在新赐的园子中住下，而柳夫人则住在旧园子里，二人每日以礼相待，倒也相安无事。
原本以为会硝烟弥漫的诸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乐民国建武十六年夏六月初六，建武帝亲自下旨封羽音公主为义女，号为“和乐公主”，同时赐婚柳子让。这道圣旨即日昭告天下，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大婚之日，正好定在柳子让三十岁生日那天。尚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柳府又开工动土，按照羽音公主的喜好、风俗，重新修葺一新。
契丹左翼王派来的使者浩浩荡荡地送嫁妆进京了，不过那些妆奁并没有直接送进柳府，而是送到皇宫里暂时收着。待到大婚日，公主需从皇宫出发，一应礼仪皆同乐民国公主出降，由礼部和内务府一手督办。
柳子让自觉对柳夫人有愧，便每日都宿在柳夫人房中，极尽温存，还给她讲述在契丹的经历，事无巨细，一一道出，力求取得柳夫人的谅解，免得将来再生是非。
在外人看来，这桩婚姻是注定会风波不断的。因为柳子让十几年专宠柳夫人一人，连个侍妾都没有，这是尽人皆知的，在同僚眼中皆以为这柳夫人是个善妒的妇人，断然容不下这新娘子。更有幸灾乐祸者断言这原本想双喜临门的柳府，怕是要在当天祸不单行！
对于战场失利的主战派来说，这样的情形刚好给了他们一个制造混乱的契机。若是公主此时在柳府出了任何状况的话，这责任很可能会落在柳夫人的身上，若是运作得好，恐怕连柳子让都难以逃脱罪责。如此一来，既可以报了柳夫人的一箭之仇，更可以点燃战争的导火索，将主和派连同柳子让一起都埋葬在炮灰里。
正在这些人连夜商议最佳对策的时候，却从柳府传来了公主中毒的消息，众人皆是喜上眉梢，忙让那暗探细细查访详细的情形以便应对。
柳府中，柳子让闻讯后忙赶往公主住处，一眼就看见柳夫人已在公主身边侍候。
他斜乜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一个箭步便跨到公主床榻边。
只见公主紧闭双目，脸色惨白。
他用契丹语和旁边的两个婢女聊了一会儿，转身便气冲冲地拉起柳夫人就走。
二人行到僻静之处。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柳夫人抬头注视着柳子让的星眸，淡淡地说，“这事不是我做的。”
“我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你既然在这柳府当家，那公主若有任何闪失，我只能拿你试问！”柳子让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公主的性命关系到我们全家的生存！一点都当不得儿戏！今夜我有奏折要写。你先回去吧。以后，公主这边你少过来，避嫌！”
见他拂袖离开，柳夫人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跌倒在碎石路上，低低地啜泣起来。
“夫人？是夫人吗？”
“谁？！”柳夫人哭得有些迷糊，辨不出来人。
“夫人，是我！”安俊生从树丛里钻出来。
“你？”柳夫人看清来人，忙强收住泪水，拢了拢衣衫，缓缓站起来，“你扶我回去吧。”
安俊生却没有伸手去扶，在离她一步远的地反站定了，安慰道：“夫人，有时候一个人太压抑了，是需要哭出来的。只要大声哭出来，就会舒服许多。今晚月色好，不如在这园中坐一会儿。”
说完，他就近寻了一块儿光洁的巨石，脱下自己的外衫垫在上面，扶了夫人坐下：“夫人，你心里有什么不顺心的话，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尽管对着我骂吧！您就把我当成老爷，您骂我好了！您要想打我也行！都发泄出来，您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这些日子，我看您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
“……安掌房？”柳夫人愣了一会儿，忽地柳眉倒竖，狠狠地骂道，“安掌房！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手下的一只狗！作为一只忠心耿耿的狗，就不要妄图猜测主人的心思！像你这样的，我要多少有多少！以后给我安分点！”说完，她起身一甩手，扭头走了，只留下安掌房呆呆地立在原地。
京城的夏是干燥而炎热的，到了夜间，却微风习习，月色清凉如水，湖面轻波滟滟，沁人心脾。
柳如玉也有些睡不着，一出来就看见柳夫人站在湖边，忙唤一声：“娘？”
柳夫人迎着清凉的风，心中的怒火已渐渐平息下来，听人唤她，转过头一看，却是自己最小的女儿一个人跑了出来。
“玉儿，这么晚了还不睡？”手轻轻地摩挲着如玉的小脸，柳夫人的眼神变得温柔。
“娘？您是想自杀吗？”柳如玉瞪大眼睛，故作天真地问道。
柳夫人微笑着摇摇头：“娘在想事情。”她盯着如玉看了一会儿，又道，“玉儿，你将来有个新娘了，你喜不喜欢呢？”
柳如玉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只好缓缓地摇头。
“玉儿，不管你喜不喜欢，以后都要乖乖地听新娘的话。只要乖乖听话，你爹就不会为难你们了。”柳夫人温柔地说。
柳如玉惊讶道：“你要走吗？”以她对柳夫人的了解，若是她真决定要离开的话，那是真的已经伤透心了，忙抱住柳夫人的胳膊哭道，“娘！我不想离开亲娘！虽然娘一直对玉儿很严厉，很苛刻，但是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柳夫人忙抚着如玉的背安慰着，生怕她的哭声惊动了其他人：“好好好，娘不走了，娘要是走的话，一定带上玉儿。”
抽抽噎噎的柳如玉听了这话，忙问：“娘的话，玉儿能相信吗？娘要是离开柳府的话，一定要把玉儿带上。”
“一定，一定！”柳夫人轻轻拍着如玉的肩膀，眼神却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