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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先退下吧。』
『是,皇上。』
皇甫倾擎没有忽略皇上和屈平之间的那种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能领会的相濡以沫,他们两人的羁绊似乎已经缠绕到无法分辨了。
若那人是皇上……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他的脚步放慢,并没有去昭阳殿,反而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随意漫步,心中总有所想。
『皇甫公子?』长廊上这时传来长平的声音。
皇甫倾擎微微一愣才恍然间醒悟过来,转头看向走廊上亭亭而立的女子。
『皇甫倾擎见过公主。』
『免礼。』长平微微一笑,『皇甫公子刚才似乎有心事?怎么不去见皇甫衾?』
皇甫倾擎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勉强抬了一下嘴角说道,『在下确实被一些事所困,思索之间便来到了这里,惊动了公主。』
『皇甫公子哪里的话,是我打扰了你才是。』
『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长平笑了笑便答道,『去见一个人。』
她的笑容如此美好,却又宛如带了某种孤寂的味道,皇甫倾擎仿佛能在她的笑容里看到一个极其相似的影子,不由有些怔住了。
幕十五
皇帝的生日庆典,自是隆重盛大,当日又是群臣齐聚。只不过这次东方颢让屈平跟在自己的身边,寸步不离。
屈平也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受伤而不能喝酒的缘故,也就随了他。只不过这样一来,那些想趁机见屈平的官员都不禁止了步,即使还是有向他敬酒的官员也被东方颢给挡了,倒是让屈平图了个清静。
当宴会散去,已是午夜时分。
屈平虽然滴酒未沾,也已是累了,只不过——
他转向东方颢,『皇上,臣先扶你回寝宫吧,你喝多了。』
东方颢这几日本就因国事繁重,有些疲惫,喝了酒之后额际难免觉得有些胀痛,脚步也变得有点不稳起来。
『不用了,太傅伤还没好,先去睡吧。』东方颢勉强笑着说道。
『小六子,过来扶皇上一把。』屈平不理他,径自吩咐道。
到了寝宫,见小六子服侍东方颢躺下了,屈平便想离去,却被东方颢伸手拉住了。
屈平停下来,低头看他,黑暗之中他的轮廓显得异常模糊。
『太傅……是不是想离开?』这句问话也许过于突兀了,却也是两人心知肚名的,于是东方颢还是问了出来。
屈平沉默一阵,低声道,『……嗯。』
他是想离开,相信他也能看出来,之所以一直没提起,终究是因为他的不忍心。
『颢儿想了良久,太傅其实不愿呆在宫中吧……』东方颢缓缓闭上眼,轻轻说着,『当日我见到那份诏书,心里便一直有了这个疑问,如果这份诏书还在,你又会怎么做?』
『……也许你确实能用它来牵制朕,又或许屈正早就看出朕对你的用心,知朕不忍为难你……』
『屈平……前几日你想朕答应的便是这件事吧?』
黑暗里,东方颢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孤寂,竟有种说不出的悲凉苍茫之意。
『皇上既然已经猜到了臣的心思,就请皇上恩准吧。』屈平仰起头叹息,这十一年的种种忽然历历在目,确实是不舍的,可他已实在太累了。
『若朕就是不答应呢?』东方颢一字一句说道。
『你这又是何必?』屈平不禁闭上眼。
『你知道的,太傅。』
屈平对上他晶亮执着的眼,『知道又如何?』
『我对你的爱……你知道的,太傅。』东方颢的声音近似于低喃,柔的仿佛要让人落下泪来。
屈平只觉胸口猛的一窒,呼吸也不禁僵了一下。
这一个“爱”字,在于他们,实在是一种禁忌,可说出来却又是如此的自然无比。
屈平深深地呼吸,良久他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带着浓浓叹息,却是清晰无比,『皇上,臣可以为了你的爱而死,却不愿为了你的爱而留下。』
只这一句,已沉重得让东方颢喘不过气来,他渐渐的松开了手,闭上眼不再说话。
屈平低下头看东方颢,心中一阵绞痛。他在黑暗中也不知站了多久,终于迈开脚步轻轻推门离开。
第二日,屈平便向东方颢递了请辞的折子,只不过他也知道东方颢一时之间是不会松手的。于是他还是照常回到秦华阁处理事物,只是从那一日开始,除了早朝议事,他便甚少见到东方颢了。
一晃之间已到了中旬。
开封府和国子监的考试便是定在这月底,这次依旧选派四名大学士作为发解官。
经过商议,定下了由著作郎直史馆方齐云,翰林学士郭以辰,兵部员外郎徐元和枢密直学士王羹明共四位作为此次的发解官。
屈平推荐的便是其中两位。
『那王羹明似乎是你的门人?』东方颢看着屈平问道。
『是的,皇上。』屈平点头。
『这人朕似乎有点印象,记得有一次一位侍讲给朕讲解《毛诗》的时候,引用了孔子在《论语》中所说的“不学《诗》,无以立”之句,那时王羹明也在一旁,听后便当场指了出来,说道“立字是言字之误”,那个侍讲一开始还不信,回去查了书才将“立”字改了过来。』
『那王羹明为人太过耿直,不懂婉转,是优点亦是缺点。』屈平微微一笑说道。
『屈丞相说的没错,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东方颢点了点头,然后便吩咐边上御史说道,『明日便宣他们四人进宫见朕。』
『知道了,皇上。』
『好了,退朝吧。屈丞相留下,朕还有话要问。』东方颢忽然摆了摆手说道。
屈平听后不由一怔,抬头看他。
『皇上找臣有何事?』
东方颢从台阶上缓步踱了下来,来到屈平的面前,很自然的便去牵他的手。
屈平看着他眼里的执着,不由在心底暗暗叹气。
『……太傅能让颢儿再考虑一段时日吗?』
东方颢的语调在屈平听来是怎么都不忍心拒绝的,看着他注视自己的双眼,屈平微微闭了闭眼终于还是点头。
『之前我曾经问过太傅,若我不是皇上,太傅是否早就不在我的身边了,可如今看来,不管我是不是皇上,同样都无法留住太傅你,是吧?』东方颢苦笑着低语。
屈平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已有了不舍,可他无法留下,不仅仅是因为东方颢对他的爱,更有他自己都快控制不住的情感。
一个是天子一个是臣子,若不放手,又该如何继续?
『朕只想知道,太傅的心里是否有我……』东方颢缓缓地说着,手指穿梭于他的指尖,想闭上眼仔细感觉他,想紧紧拥抱他,想完完全全的得到他,这去留之间,他根本无法抉择,他怎么舍得就此放手?
屈平看着他的脸一时之间竟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若说有,可屈平确定不了那究竟是不是爱?若说没有,那他的心疼与不舍又是从何而来?
也许还是因为他看待东方颢一如十一年前的那个少年,即使能称之为爱,可与东方颢对自己的毕竟不同。
至少,在现在,他很难分清究竟。
他不由避开东方颢的视线轻轻叹息。
秦华阁外春色袭人,依依扑面而来。
见过了那王羹明和其它三人之后,屈平对于这次的考试还是放心的,东方颢对他们也很是满意,接下来只需等待选出贡士进京便可。
将手中的文告放下,屈平推门走出了房间,边上有一个太监走过来提醒着,『大人,换药的时间到了。』
屈平微微点头便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自己肩上的伤也已经渐渐结痂,想到东方颢一直以来为自己所做的,屈平便会觉得一阵难受,他一向平静如水的心如今也似乎泛起了涟漪。那日虽然东方颢后来什么也没说,可屈平又怎么会看不见他眼底的伤痛和唇角的那抹苦涩,只是有些事,却不是那么简单想要就能要的。
胡太医早就在寝宫外候着他了,见屈平走了过来,他便笑道,『屈大人的脸色好了很多,看来那药丸还是有效果的。』
屈平淡淡一笑点头说道,『还真是多亏胡太医了。』
自从胡太医将汤药调制成了药丸之后,屈平便不用为了喝药而苦恼了。
『大人说哪里的话,您这样日夜操劳,下官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胡太医笑着随屈平进了寝宫。
『大人坐着便可。』胡太医将手上的药放在一边,让屈平靠坐在了床缘边。
『伤口这几日还痛吗?』胡太医边问着边动手替屈平解开衣服的前襟。
『还有一点。』屈平说着闭上了眼睛,任由胡太医为自己拆着纱布。
谁知道这时突然传来了东方颢的声音,『你下去吧,朕来替太傅换药。』
胡太医怔了一怔,随即便躬身道,『是,皇上。』
屈平暗暗叹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东方颢等胡太医退出去后才走进房间,顺手将门阖上,便走了进来。
屈平静静地看着他却不说话,东方颢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只见他走到自己的身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便伸手继续刚才胡太医的工作。
将纱布完全拆下,屈平便觉裸露的左肩上有一丝凉意。
本来平坦的皮肤上多出了一道殷红的凸起,令东方颢的手指不由的去轻轻抚触。
『若受伤的是我便好了……』只听东方颢低喃着。
『皇上——』屈平看着他,正想说什么却被东方颢的下一个动作打断了。
他不料东方颢竟会忽然低下头去亲吻自己肩上的那道疤痕,舌尖轻舔,一种说不出的轻柔。
感觉到伤处的温热与麻痒,屈平不由闭了闭眼,他皱眉说道,『皇上,请你住手。』
东方颢这时抬起脸来与他对视,忽然的,他便倾身上前,按住了屈平垂放于身侧的双手,就着他的唇便吻了下去。
这吻让屈平来不及反应,双手被压制住也无法推开,只是往后退去,便碰到了身后的床柱。
东方颢啃咬着屈平的唇不肯放,舌尖抵住了屈平的齿,硬是撬了开来,进入后便随之挑逗了起来,气息也变得有些紊乱了。
那近似疯狂的索取,竟有种诀别的意味。
——我爱你,屈平,我爱你……
屈平似乎听见了东方颢心里的声音,一声一声敲打着自己的心,他终于将眼睛闭上了,开始响应着,与他的唇舌纠缠了起来,不知疲倦。
既然这是禁忌,便让两人一起来承受吧。
东方颢的爱,层层叠叠卷着浪花而来,屈平亦不是无心之人,又怎会感受不到?
宛若沉溺在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之中,是绝望亦或是渴望,昔日的少年今日的皇上,难以预料的——果然是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颢终于放开了屈平,只是他的眼眸变得深沉,幽黑闪着亮光,只静静地看着屈平却一言不发。
屈平苦笑着回视,也是无言。
良久,他叹息着闭上眼,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来,『……皇上,臣只是累了。』
累到不想说爱,也没有力气来爱,是借口也好是逃避也罢,最终的结局终归还是一样……
东方颢依然没有开口,屈平只感觉到他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肩,轻柔的为自己涂抹着药膏,然后重新缠上纱布,再替他将衣服轻轻拉上并整理好了前襟,直到最后离去也没有说一句话,似乎已是无话可说。
幕十六
枫晚亭下只有屈平一人,他靠在东边的安乐椅上闭目假寐,斜阳懒懒照着,神情看上去似乎略带忧伤。
长平从来也没有像这一刻般如此强烈地感觉到一种孤寂,浓浓的将眼前之人包围,竟让她看得透不过气来。
她趋步上前,惊动了屈平。
屈平随即便睁开了眼睛。
『公主。』
『怎么没见到皇上?』长平勉强笑着问他。
『他还在轩阳殿。』屈平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