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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他都在杂志社帮忙打工,香港的工作比起澳门来多又好价。但是若逢假日,他一定回澳门老家住。
纵然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这里,永远是他的家。
腕表反映着星光,文初握住手腕,不想再让光芒刺进眼里。
这只表是景叔送给他的,他同君好一人一只。君好的那只,已永远挂在礼信手上。而他的呢?
最后一班飞翅船,时值深夜。文初下了船,踽踽独行。穿过圣母堂、大三巴、沙栏仔街,才回到家。
门匙开门的声音轻轻响起,文初放轻了手脚,好似家里仍有人熟睡着,需要他格外小心。
“…我回来了!”
明知没有回答,文初仍然习惯性的说上一句。空气中的静默越发难受,文初反手打开老唱机,流泄出的音乐仍然是那首唱到熟烂的“分分钟需要你”,轻轻跟着歌声和了起来。
“愿我会揸火箭 带你到天空去
在太空中两人住
活到一千岁 都一般心醉
有你在身边多乐趣
共你双双对 好得尺好得意
地暗天昏当闲事
就算翻风雨 只需睇到你
似见阳光千万里
有了你开心d 乜都称心满意
咸鱼白菜也好好味
我与你永共聚 分分钟需要你
你似是阳光空气
扮靓d皆因你 癫癫地皆因你
为你甘心做傻事
扮下猩猩叫 睇到乜都笑
有你在身边多乐趣
若有朝失咗你 花开都不美
愿到荒岛去长住
做个假的你 天天都相对
对木头公仔做戏”
文初的脸上,有着令人心碎的温柔,和两行湿热的水渍。
深夜里,歌声仍在继续。
“…有了你开心d 乜都称心满意
咸鱼白菜也好好味
我与你永共聚 分分钟需要你
你似是阳光空气……”
3
文初在杂志社的打工是礼信同事介绍的,自从新闻停播后,谢家邦看文初为人勤力,虽然学历不高,人却聪明肯学。加上上次和礼信在澳门得罪那帮叠马仔,摄影机上被装了炸弹。亏了文初及时相救,自己才没有白白把一条小命送在澳门。算起来,文初也是他救命恩人啊!
不过……阿邦摇摇头,可惜文初没有第二个妹妹,唉!
“阿邦,磨蹭什么呢?”总编老大不爽:“叫你写的稿子是写好了没有?赶着排上版,就等你一个人啦大佬!”
“是是是,小的遵命!”阿邦插科打诨,啊!要是礼信在就好啦!他出了名的快手,唔似佢,三五千文的字折腾来折腾去。
“哎文初!”阿邦看见文初如获至宝,“行行好,我仲没食早餐!拜托拜托,先帮我买点东西垫垫肚子!”掏了廿块港币,也不等文初点头就塞进他手里。
“哦…要吃什么?”
“都得…”阿邦整颗头都埋在荧幕前了。
其他人一拥而上,“文初我要奶油多同鸳鸯。”
“文初我要一杯奶茶!”
“文初帮我买牛油猪仔包,呒就买猪扒包。”
“文初我叉烧浓汤意粉加炒蛋加火腿加厚切牛油面包!”
“哇!你猪啊?文初同我买肠仔通粉……”
手上捧着一堆零钱,跑了两三个方才将大家指定的餐点买齐。眼看上班时间快到了,不免有些心急。虽然只是个打工仔,毕竟是礼信待过的地方,又是阿邦好意给他介绍的,总不能丢了他们的脸。
文初快步走着,迎面走来的一个……嗯,人。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咁瘦既!皮包骨!!
要不是大白天的,那个人身上又穿着蓝白条纹的上衣和牛仔裤,说不定会被人误认为是鬼。
不免多看了几眼。
绿灯了,本该横过马路的文初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有些心神不定。
凭着本能的直觉反应,文初转头上下打量那个瘦得跟骷髅似的人。从头到脚………啊!他没穿鞋!!
“喂!”文初抢上几步,本想拉住对方。只是手上一堆吃的,连忙集中到左手,“喂…”细瘦如同竹枝的手臂脆弱到仿佛不堪一握,文初放松了力道,“你还好吧?”
那人转过脸来,眼里茫无焦距,瘦到不成|人形。大约廿来岁,身上衣服档次不低,但皮肤很白,头发很干净,身上也没有异味。看得出被人照顾的很好。
“…喂?”文初在诊所看多了这种眼神,会来求医的,多半是有心身症状的病患、或是精神异常。这些患者中小部份有攻击性,但不管有没有,绝不可能放他们独自出来逛大街啊?
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如潮水般流动,没有人会停下来……事实上,只有文初这种怪胎会拉住一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人。又不是吃饱撑着,谁愿意惹祸上身?
“你家在那里啊?”文初看了看青年脖子上一片光洁,什么咭都没带,只好期望他自己背得出地址。只是问了几声,对方毫无反应,还打算迈步就走。
“唉唉!等一下…”文初不敢太用力,只好任青年挣脱了掌握。快步拦住人:“你记不记得电话号码?我送你回家好不?你叫什么名?怎么会一个人在这?你…”
“搵到了!搵到了!!”两个阿sir和一个大婶向着文初跑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大婶已一把推开文初:“喂!你想干什么?!”
眼看大婶一副护犊的模样,文初好言道:“我只是路过,看他没穿鞋又神情恍惚,怕他有危险。”
阿sir还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文初只好举起手里的东西:“两位阿sir,我就在对面六楼的杂志社打工。刚刚下来买早点。”
幸亏文初天生长了一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酒窝,加上被认出是之前在“一周新闻之最”里担任手语播报员的文先生,阿sir没有多加留难,就让文初离开。
“下次记得要穿鞋啊……”文初看着马路的另一端,那仍然赤足的青年背影,真心希望他能遇到一个好朋友。
就像他遇到礼信一样。
文初在杂志社的工作基本是九点上班,下午三点下班。有时候杂志社忙翻了天,他也会留下来。帮忙跑跑样、送稿、买晚餐之类的。若是没事,偶尔会去电视台看看顺姨,但多半还是到诊所去帮忙。
劳医生说过,心病终需心药医。他可以帮助病人,但前提是病人需要自己帮助自己。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就算现代医药再发达,仍会走上绝路。
对于这番话,文初深有体会。
如果不是因为礼信的锲而不舍、娇姨同君好的支持,还有妈妈的眼泪……也许,他这辈子都只能活在无声的世界中。
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命运多桀,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的幸运!
因为幸运,所以心里总是涨满了无人可分享的温柔。
由于最近劳医生的样子很奇怪,老是对他欲言又止的。文初才刚到钟就急着下班,连阿邦要约他唱K也推了。
“咦!这小朋友是来看医生的嘛?”文初好奇的打量走出诊所的背影。妈妈边走边哭,那小朋友却一脸木然……有点像他今天看到的那个人。
“系啊!”安妮扮了个鬼脸,“唉~咁靓仔!就系老豆狠心,唔认呢个仔……唔同你讲啦,免得Dr。 Lal又骂我多嘴!”安妮想起上次同文初聊得开心、却被劳医生狠狠警告了一番的事。“对了,医生话你到了就进去,有事搵你。”
“哦!”
文初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安妮已按了内线通报。
“文初来了?叫他进来!”
“劳医生!”文初礼貌的敲了敲门,随即进入诊疗室。劳医生的桌生摊开了一堆文件,“文初坐!”头也不抬的招呼文初坐下。
“劳医生,你有话同我讲?”
因着无法言语,文初养成了观言察色的习惯。至于澳门的那些街坊邻居,几乎不用说话就能明白。或许是因为文初的残疾让很多人可以放心的在他面前倾诉、也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温暖、包容的力量。
“文初,”劳医生笑容可掬。“我知道你已拿到看护执照,最近手上有没有case?”
“冇。”文初有点丧气,本是贪看护薪水高。不过,就像大厨师多半是男的一样、看护这份工多半想请女的,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去照顾女性病患。
“嗯…”劳医生思忖再三,“我手上有份case,是一名PTSD(注2)患者。他的家人因为某些缘故没有办法亲自照顾他……而且经我这一年来的观察,他的病因很复杂,需要个案照顾并取得他的信任。文初,我想你接下这个case。”
“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劳医生愣了愣,“嗯…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也不会让你接手。文初,我很看好你,相信等你去读完书之后,会是一位很好的心理医生……这份case,有一定的风险。所以如果可行的话,我希望你辞掉打工,全天候廿四小时的贴身看护他。我也会为你争取优渥的薪水,说不定这case结束之后,你去美国的学费就存够了。”
“…是吗?”文初想了想,道:“OK,我明日去杂志社辞工。语言课程已上得七七八八,只要我自己努力就行。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于佑和。”
注2。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指人在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其心理状态产生失调之后遗症。这些经验包括生命遭到威胁、严重物理性伤害、身体或心灵上的胁迫。有时候被称之为创伤后压力反应(post…traumatic stress reaction)以强调这个现象乃经验创伤后所产生之合理结果,而非病患心理状态原本就有问题。
又译创伤后压力症、创伤后压力症候群、创伤后精神紧张性障碍、重大打击后遗症。
4
多年以后文初回想起来,仍然觉得,与于佑和的相遇是冥冥中的安排。
他就是那个大街上惊鸿一瞥的人!
第一次跟着劳医生到位于宜昌街的豪宅,文初看花了眼。本以为姨父的房子已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豪屋企,现在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劳医生知文初是第一次做看护,略微解释了于佑和的身世。于的继父达华在温哥华是极有名望的华人企业家,于佑和本来被派到上海拓展业务,得病后回温哥华休养,目前因为就医所以暂住香港。
“那他的亲人呢?”
劳医生叹了一口气:“都在温哥华。”
“这样…”文初虽然从小和父母分开,但是印象中所谓“家人”就像娇姨君好一样。会吵会打会互相奚落,但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是紧紧的拥抱对方。
“别胡思乱想!”劳医生一眼就看出文初心里想什么,“LEO他……好吧!先跟你提醒免得你犯错。”
走过于家幽雅静谧的花园,劳医生放慢了脚步。
“一年前,达太带着LEO来求医。因为LEO自从妻子死了以后就大受打击。本以为只是一时的情绪失控,想不到……后来,达太发现他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够把他一个人扔在香港。”文初大是不满,“更何况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亲人的关怀!!”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还不致于,”劳医生意味深长的看了文初一眼。“问题是…LEO有一次抱着他妻子剖腹产才救下来的孩子站在三层楼高的阳台上,说要去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