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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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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蕤儿本姓鞠,家中所开酒肆在京城小有名气,因为父母年纪大了,而一个弟弟又还幼小,他很早就开始在店里帮忙,当卢沽酒的同时无师自通了一手出神入化的调酒技艺,每日里只专注于勾酿调兑很少与客人调笑,于是随着酒香远扬他少有辞色的冷艳声名也被好事之徒给传播开来,日益云集的客人中既有慕酒名而来的也有慕美名而来的。 



  绶王也是个好酒贪杯之人,在鞠家酒坊微服吃了几回酒以后便动了将人据为己有的念头,但是派人说了两回都被鞠蕤的父母给婉言回绝,藉口是蕤儿早已定亲,打算过了17就完婚成礼,小家小户实在不敢高攀贵人,其实是他们不愿自己的独生女儿被人买了去做个侍寝的酒奴。 



  其实以绶王的身份并不需要做那些个抢男霸女的勾当,他派去的说客若是据实回禀东园怀自持身份也未见得会对个小小酒家干出些什么,然而他委托办理此事的那人却是个狗奴才,一心一意想通过这件事博得主家犒赏,是以出手异常狠毒,先是着人阉了鞠蕤媒妁之言的未婚夫,结果年青人不堪其辱一命呜呼,跟着又三天两头上门恫吓,扬言鞠蕤不从便将灭他满门。 



  “可怜蕤儿纵然有心殉节也不敢不顾父母幼弟的身家性命,出门的那天真是愁云惨雾,哭得气断声噎。”歆儿述说的时候众人面上都有着感同身受的悲哀情绪,那一刻卢若铭发觉只得他一个有着完全的局外听众心理,或许是因为幼年的遭际令他心性凉薄,也或许是因为时日尚浅,所遇所闻又委实太过离奇刺激,他还无法认此异乡作故乡,很多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可能真正融入这个时代,毕竟辽阔深远的文化差异跨越起来难度很大。 



  蕤儿上轿的那一日正赶上南制带着刚到手的苏儿呼朋唤友前去吃酒,他们兄弟原也是这里的常客,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不仅立即率众打散了迎亲的队伍,而且因为激愤还失手将绶王的那个狗奴才给活活打死。 



  “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绶王早就对南王虎视眈眈,第二日大王便再次接到讼告南王目无法纪纵子行凶的折子,虽说是绶王家的奴才仗势欺人在先,然而到底不应由制世子出手惩戒。” 



  “那又怎样?什么叫做应该?难不成蕤儿就合该被人弄死丈夫强逼为奴?”听歆儿说到此处旋儿又再抬头插话,眼神间的凌厉让卢若铭颇觉惊心。 



  “你以为这是你的江湖?动辄歃血为盟或是一刀两断?这可是朝廷政事!不懂别瞎掺和。”歆儿不悦地冲他瞪眼睛,旋儿倒是好脾气得紧,摇头微笑着收敛了锋芒重又执笔描摹起一副绣图来。 



  “为着平衡事态大王只好削了制世子的裨将军之职,而咱们王爷也被迫退了一步请求将两位世子调离京畿远赴各地军据受军旅冶炼。辗转经年遍尝风霜幸亏北方套虏鬼族侵扰……” 



  “什么叫幸亏?刚还说别人不懂,我瞧你自己才不懂呢,那叫以退为进知道不?咱们王爷是何等样人,营庭十三县朝廷想收回很久了,即便套虏鬼族不兴兵作乱,大王也迟早要下令讨还,世子若非一早在各处历练如何能如此轻易立下赫赫战功。再说了若不是刻世子南来北往各处奔波又怎能碰上你呢?”被刚刚旋儿的疾言厉色惊动,翔儿暂时由棋谱中抬起头来。 



  “讨厌翔儿,我不说了。”被翔哥儿调侃得面红耳赤,歆儿赌气不再说话,一段时间相处卢若铭已经习惯这类闺阁闲趣,只不过他从不参与,因为那太过女性化,下意识里他是有些害怕会被同化。 



  其实听了这些叙述,卢若铭发觉这几个所谓内眷的男性女孩子个个见识不凡,不仅将一系列钩心斗角的朝廷权争表达得切中肯綮而且分析也颇为深刻全面,不过身在南王府耳濡目染的多些政治觉悟也不算什么奇事。 



  歆儿的忸怩不语令屋内沉静下来,卢若铭也不催促,时至今日他已经察觉到这些人是在刻意让他多了解南府的人事,其真正的目的他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事在人为,至于说如何应用这些资讯那可就由不得别人了。 



  歆儿的经历是由翔哥儿说出来的。 







  黄粱 下部 非耶?前篇 35 







  嘉凝画舫是嘉漾歆自小学艺生活的戏班,廿多人以一艘双层画舫为家随波逐流,每到一处热闹地界便会靠岸驻扎唱戏谋生,数十年间也颇出过几位名角。嘉漾歆出道时他的同门大师姐嘉漾韵已是名扬四海,在嘉漾歆略略唱出些名堂的时候嘉漾韵便开始考虑退休,不仅因为她的年纪已大,还因为她有了一个两情相悦的意中人,戏子身世多半飘零无寄,是以大家得知嘉漾韵终身有靠都很替她高兴,阖班上下齐心协力地力图在最短时间里捧红嘉漾歆,因为他们中只有他有潜力取代师姐挑起当家花旦的大梁。 



  一心想成全师姐,很长一段时间嘉漾歆都很努力地练功演出,先天后天的因素相加他在短短半年里便声名雀起,眼见后继有人嘉漾韵终于安心出嫁。以娘家人自居,嘉凝画舫在新郎的家乡凉南镇搭台唱花会足足热闹了两个多月。 



  凉南位于覆颊水西岸最大支流胡苏河畔,隶属安槐的峤蒲郡,是个四方通衢的交通要隘,若是战事西来此地将是敌军北上攻击都城斯达的必经之地,是以历来都有重兵扼守。新郎官段干爽是镇中守军的军械教头,在当地颇有人缘,又因为早年四海游历在江湖上小有威名,所以听闻他要迎娶色艺双绝的嘉漾韵为妻一时贺客云集,而刻制兄弟当时正好也在当地军据挂职,适逢其会,自然免不了凑热闹一睹新娘姿容,连带着也听了不少场嘉漾歆的堂会,对他的烈女贞妇扮相南刻可说百看不厌。 



  所谓乐极生悲,一场变数便发生在花会的最后两天。那一晚为了与自幼相依为命的戏班老少话别,嘉漾韵与新婚丈夫以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一众宾朋在画舫吃所谓的回门宴,梨园江湖原本心性相投,所以人人情绪激动,很快便太半烂醉,以至于大火烧起来以后竟然除了嘉漾歆以外没有一个人生还。而嘉漾歆幸免于难的原因是他酒后燥热偷偷下河戏水,说来侥幸,若非那场大火刺激了他,只怕他会因为酒醉溺死。 



  官府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说是船上众人酒后迷醉没有注意灯油火烛结果引火烧身,但是嘉漾歆对此并不信服,仗着满腔悲愤不管不顾地连续三次击鼓鸣冤,被县衙轰出又去郡城雄黎郡衙喊冤,因为不被受理索性在街边开场卖艺编了戏文大骂官府。一时民声鼎沸。 



  而与此同时段干爽的弟弟段干也同样不信凉南县衙的结论,只不过他没有硬碰硬直接告状,而是联络了哥哥生前的军方好友,在军中散布言论说是段干爽的死是因为峤蒲郡军防长官冯季看中嘉漾韵在先,欲纳为妾被拒,怀恨在心令人伺机在酒水中下迷|药之后又放火杀人。 



  其实事件刚刚发生刻制二人便因好奇内里蹊跷而开始着手暗中调查,等到军中流言四起他们干脆明目张胆地进行起来,在得知峤蒲郡守孟允执要以妖言惑众藐视国法为名下令逮捕嘉漾歆和段干时两人更是耳提面命着段干先一步带走了嘉漾歆。 



  于是段干千里单骑护送嘉漾歆北上京城,两人按照刻制的安排直接告了御状,这一边将冯季仗着外祖母是东园王姓在守地勾结当地官府为非作歹横行霸道说了个一五一十,那一边南刻南制则通过御部将四处收集到的相关证据陆续上呈。冯季是绶王扶植起来的人,东园怀原指望他扼守国中战略要地可以东西南北地策应其它军据,谁知此人目关短浅,稍有实权在手便忙不迭地想要称王称霸作不可一世状,眼见事发突然冯季难逃法网,东园怀一时又难以找到合适人选替代也只得暗暗咬牙哑忍。 



  此事最后以峤蒲郡地方官大换血而告终,所有相关人等均按当朝法律受到严惩,而最重要的是刻制二人替父亲也替东园悦拔除了一枚威胁王权的毒牙。冯季被赐死以后,替换他的是南王与兵部共同推荐的右将军绮里毕沅,此人早年跟随南王北伐战功彪炳,但因为南王韬晦绶王的风头而受连累以右将军衔一直在西南边陲霍沩当城守,如今终于得以扬眉吐气很是大快人心。 



  而段干因为在此事中表现的有勇有谋予人极深印象,刻制二人自然不会放过此等人才,加上他护美有功,当此事告一段落两人立即写信着他把嘉漾歆送入南王府然后直接北上往昆蔽参军。 



  是的,那时北方战事已起。 



  翔儿述说整个过程的时候歆儿一直在一旁静静聆听,不知是否错觉,卢若铭发觉每每提及段干时他清澈灵动的一双猫儿眼总会有片刻失神。那千里奔行的一路发生过些什么?他进入南王府侍寝又是否真的出自本心?卢若铭一路思索着,不觉耳边的叙述已开始踏入旋儿一段。 







  那一段的背景是昆蔽之战。 



  原本南刻南制并没想过自己能够参加这场战役,因为北地平都、代阳两郡的边境联军将领是东园怀的妻弟拓拔恭平。 



  此事说来话长。 



  因为在北方征战经年,所以原本北地一带的边关守军尽为南王势力,但是太平约签订多年以后,随着北施罗族的衰落,北地一带的胡夷蛮性再度崛起,其中尤以套虏鬼族为首,大约十年前终于发生了一场规模相当大的战役,对方以套虏鬼族酋长班吉特为头领,而当时安槐方面的边境军首是南王旧部战轸。 



  由于求胜心切那一仗战轸以一念之差导致全军覆没,自己固然战死阵前而且连带北部山区营庭郡的13县也一并被抢了去。当时南王一势可谓损失惨重,不仅多年培植的北境关防军精锐在这一战中毁于一旦,而且由于那时东园悦刚刚掌朝立足未稳,内忧外患中只好做了大量妥协,不仅没能及时收复失地,还被绶王乘机夺取了北方边陲的军权,多年经营下来,那里的军力可说已尽在绶王指掌间。 



  “当班吉特再次挥兵侵袭,打算突破浩郁山脉大举南进时,东园怀向朝廷大力推荐咱们世子以裨将军之衔前往督战。”卢若铭发觉歆儿在叙述这一段时格外生动,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令他再度联想到了段干,“不言而喻,东园怀的目的是想让咱们世子陷入一种调兵不动的架空状态,届时怎样摆布陷害可就全凭他一句话了。 



  “当然王爷方面很清楚这一点,同大王商议的结果也是暂时不叫他们去自投罗网,谁知两位世子却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执意前往,随身就只得百多人的亲随,无奈之下大王只好急追了一道旨意,任命他二人做了北境联军的副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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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制二人雄心勃勃北上边关,实指望以收复河山的战功替父王一雪前仇,谁知到了之后才发现拓拔恭平根本没把他们俩当回事,以往的经历中无论是否南王的政敌大家表面上对他二人都还是礼遇有加的,如此轻藐慢待实属首次。不过他两个又岂是忍气吞声的善主,当即铁锅铁铲地硬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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