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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稳定下来,这才意识到宽宽一直倚在自己怀里不声不响,知道儿子被严肃悲怆的气氛吓住,他赶紧伸手摩挲安抚,小家伙马上回应抬头,忽闪着黑亮的眼睛冲他笑,一边还将小身体更紧地挨向他。揉弄着儿子的黑发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会回去,我答应你们,但是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有两件事情需要完成,请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
回去面对南刻南制所需要的勇气远比他预想得要多,他真的需要时间再积攒一些。
为此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出书。
这两年他也陆续发表过不少文章,不过多以启蒙和诱导为主,随着人们思路渐开此间各种思潮也在此起彼伏,其中不乏奇思妙想真知灼见,但总体说来还是失之异想天开或是过于幼稚浅见,所以他一直有打算出一本书,将现代社会成熟的政治理念法治思想以这里通俗易懂的行文方式推出以做借鉴启发之用。书稿其实已经差不多完成,他原想再循序渐进一些,等时机足够成熟的时候再行付印,但如今却不由他再等了。他必须利用这最后的时刻,让这里越来越多的人能够了解一种全新的政治模式,并认识到这种模式可能为他们带来的福利权益,从而在这里的民众心里种下改造旧制度的意愿。以现代社会的经验来看,这份意愿一定会发展成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态势。他要通过这本书来促成这个过程,也要通过这本书替自己打造出更高的威信,等到下至黎民百姓上至朝廷命官不断有人明里暗里公开私下提到他的作品他的思想他的人的时候,他再动用手段心机去说服南刻南制予他多一些涉政的自由与空间,就会更加容易一些。
书很快就出版面世了,以卢生署名,行踪已现他便也没再刻意去掩饰名姓身份,等各种评议衍论相继出台后,他立即趁热打铁地揭开了另一件事的序幕——尝试在此地建立第一个民众参政的议会。
议会概念他当日是以修告诉他的关于安槐立国之初的长老院掌故入手解说的,所以听众接受起来并没有费太多力气。
趁着朝廷的按察专员仍在,他主动联络了偃师砾岩,游说他利用眼下的时机先斩后奏地将县长老院建立起来,教朝廷能够直观地看一看长老院长老如何行使下传达百姓意愿、上监督官府理政的职能,其成立过程又是怎样的。
已被复燃了报国宏志的偃师砾岩其实早有此意,当初卢若铭讲解三权分立的概念时,他就听得十分认真,过程中曾不断结合本地实际提出问题,卢若铭当时就意识到,这个小小县常其实在多年貌似韬光养晦的政治生涯里一直都在分析时弊,并试图寻求出一种更加清明务实利国利民的政务手段。在上次会谈结束大动作施展县衙改革时,他就通过县府出面撰写出版过一本颇具有革新思想的论政书籍,《涿疃民报》还专门就此事设下专栏引民众参与讨论,其中便有成立长老院及长老参政一题。这次县府正式公布长老院选举事项,当地百姓参政议政的热情几乎被引上了顶峰,各种文章议论层出不穷,其大胆开放程度直教卢若铭都叹为观止。
而对于朝廷来讲,此举无异于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四十三
总体来讲,斯达王公大臣和各级官员的主流意见分作正反两派,正方自然是支持派,有从宗教教义里寻根求据的,也有从安槐长老院制度开讲的;而反方的意见也很尖锐,从尊卑传统讲到愚民乱政,甚至提出派兵格杀妖言惑众者。因为这两年鑫琅钱庄在涿疃地方做出的经济业绩一直被景侯章离刻意宣传着,其影响力早已在朝堂引发过超越经济范畴的深层次探讨,所以此番意见双方的对峙其实是继之前辩论的延续。
当吴效因为直谏南刻南制,置疑他们针对甘棠的用兵政策,要求安槐立刻罢兵止戈谋求民心补救时,反对派一度认为他们会获得大王的全面支持,因为南刻南制当场震怒,下令将吴效以胡言犯上的罪名押入天牢候斩,而吴效一直都是正方的领军人物。
吴效此人的声誉在国人当中非同凡响,而一直以来大家也都认为当今大王对他是言听计从重用有加的,所以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便举国震动,加上大簇初定甘棠战事正自如火如荼,所以许多负面的不安情绪就有抬头之势,而在涿疃民众议政风气的影响下,各种流言更是被广为渲染,绘声绘色四处流窜。有说安槐大王自此要行暴君之政的;有说这是贱民涉政惹来天威报应的;也有说南刻南制是不世出的明主的;又有说他们是窃国大盗气数已尽的。而其中最为别有用心的一种说法是,其实铭妃尚在人间,因为夫妻父子不得团聚才导致王上忧形于色举止失措,只要铭妃母子回宫必定一切都会回复正常。
这种情形下涿疃长老院的筹措进程也很受了些影响,原先方方面面几乎一边倒的赞成局面出现了裂痕,各种反对意见也是应运而生,东平郡守姜溯流便由此转向保守观望态度,眼见再这样争论不休此事便很有可能会胎死腹中,加上敦促他回宫的压力也是与日俱增,卢若铭对南刻南制的怨怼之情已达到无以复加的顶点。
“小公子天子颖悟,只做了几次他便对内息大有感觉了。”自从上次谈话寒天屹自觉了解到一个惊天的秘密之后,他便一直十分留意卢若铭的情绪变化。这日清早又见他独自出神,一旁的宽宽已被母亲少有的冷峻容颜吓住,不敢亲近却又不肯躲开,一个人皱了小眉头孤零零坐在角落不吭气,他便赶紧上前开解,“今日天气不错,一起去海边吧,夫人,小公子很欢喜去呢。”
“娘亲——”看见师傅冲自己招手,宽宽小大人般走到母亲跟前轻唤。
看着儿子懂事的小模样卢若铭心头酸软,明明是不属于此间的异种生物却也被迫落地生根长出无数牵绊,不是不觉得自己象人妖的,也不是没有动过以死抗争的念头,可是他不甘心,这一切明明不是他的过错,凭什么他就该死,不不不,比起生存,比起更好的生存,死亡才是逃避,寻死才是懦弱。他要活下去,为了这所有的伤害,也为了那些思念,更为了遗忘,还有,尊严和理想。
表情渐渐柔缓,他蹲下身体冲儿子微笑:“已经被晒成黑炭了还想去海边?”
“嗯。”大力点头,宽宽笑得十分期待。
“不想在家同筇姨的宝宝玩?”
“可是鱼蛋海娃会游泳,他们笑宽宽不会,宽宽要学会游泳。”
“那么去叫上珂姨吧,娘亲在这里等你们。”
“珂姨,珂姨,娘亲要带宽宽去海边咯,还有师傅,珂姨,珂姨……”看着小东西欢快地大叫着扑进屋中,卢若铭起身吸气,“别为我担心,天屹,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做到,南筠就快临盆,等他出了月子,我们就准备回京,这里的事情总也要这些时间才能交割清楚。”
“娘亲——”
虽然离海不远,但不想引人注目,所以他们还是驾了马车,为了方便,寒天屹又另外备了匹马叫车夫一并带着。一到海边,宽宽便象脱缰的小马驹一样光着小脚丫在沙滩上撒开了欢。
入夏以来小家伙一直爱来海滩玩耍,嫩白的皮肤因为充分吸收了阳光变得黑红黝亮,快速发育的小身体也益发健康强壮了。
很快就要抱不动了,这小子,越来越沉,想着儿子卢若铭抬头看天,当日多云,阳光并不是十分强劲:“很闷呢,象是要下雨的样子。”
“其实,”一边的寒天屹并没有接下话茬,吞吐了一会儿方道,“夫人,其实,你若不想回去的话……”
“不回去?你认为天涯海角还有我们的藏身之处?天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打断了他的话,卢若铭举目海天交接处,蓝灰色的波涛上海鸟掠浪盘旋,气压真的很低,这场雨怕是不会小呢,“其实,事情还有可能更坏的。别再多想了,天屹,事已至此。去,带宽宽跑跑马,然后下水去,我慢慢走过来,很久没散步了,难得天不太热。”
着马车远远并行,卢若铭打发了小珂一起过去照应,自己则慢慢沿着水线步行,他其实也很想下水,但是格于身份他甚至连鞋袜面纱都不能随意摘脱,游泳早已是前生的记忆了。
他走得很慢,时不时还会停下撒一把鸟食,因为心绪宁定下来他一扫多日的忧郁,一心一意享受起眼前的开阔景色来。
是急促的马蹄和宽宽兴奋的尖叫声将他唤回现实的,那种速度决不是寒天屹敢带着宽宽尝试的,卢若铭缓缓转身看着前方急速驰近的一团火也似的奔马。
呼啸声中,马匹在他身前数米处直立刹住,宽宽因为刺激开心得高声欢叫,“娘亲,是父王,珂姨说是父王来接我们回家了,娘亲,好快哦,父王骑得好快好快哦,比师傅还快呢。娘亲——”
马上的骑士托着孩子洒然落地,高大的身形直有遮天蔽日之势。
“臣妾叩见陛下。”
“平身。”
纱帽被大手揭去,四目相对里,卢若铭的表情平淡而无畏。
下部后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