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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甯闭目,叹气,从怀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帛书,上面,有著蛛网般密布的绘画。
“这是火药的埋设分布图,这些许黑黄粉末,可以把整个中州夷为平地。”少年绽开如花的笑厣,琉璃眼珠里闪著残酷:“只要宸帝一声令下,盘踞中州的洛邑流亡朝廷,就将烟消云散。”
皇女猛然抬头,眼中喷出怒火,死死盯住少年:“你也是洛邑一脉,为何要如此倒戈相向,阻挠复国大业?”
青甯轻轻一笑,眼中闪动冷芒:“朝代更替,本是平常,你们要复国,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欣王合作,更不该引狼入室,把黑云大陆上的侵略者引入流花大陆!你们被人当了棋子使,还奢谈什麽复国大业!”
皇女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的嘴唇阖动著,几乎语不成调;“你……你怎麽会知道……”
关於海之彼方的另一片大陆,在皇室卷轴中被称为黑云大陆的所在,这世上,根本无人知悉……
青甯淡淡的,继续说道:“离开洛邑的途中,行队曾经受到不明袭击,那一次,因为你和宸帝呆在车里,所以偷袭者找上了我,企图用我的性命来威胁洛邑之人,交出‘孙龙策论’,但很可惜,他们功亏一篑。所以,他们改用合作,借著和欣王的结盟,找上了你们。”
“你知道,假如那些黑云人占领了流花大陆,他们会怎麽对待全大陆的民众吗?”少年眯起眼,沈声说道;“我们共同的祖先信仰将被废止,那带著羽翼的神像将布满大地,流花大陆的人们,将永远沦为奴隶。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
“可是……他们一直在谈仁义宽恕,不象是……”嗫嚅的辩解,融解於少年冷厉的注视。
“看样子你是打定主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你很希望百年之後,大陆人们一边在皮鞭下挥汗如雨,一边诅咒著那个叫洛邑的该死城邦?”青甯不动声色的下了重药,他知道皇女这一类人,都是很注重正义声名的。
僵持片刻,皇女终於咬著牙,下定了决心:“你们必须保证,对所有的参与者,都予以特赦。”
“可以,不过你们也要发下毒誓,今生今世都不得再有谋逆行为,否则,诛连十族。”
一卷羊皮手卷,被发抖的柔荑,放到了青甯手中。
佳人渺然无迹,青甯翻看著羊皮卷,唇边掠过一丝冷笑。
“失去了‘孙龙策论’,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应付这地利之缺!诺亚神族……也该有人挫一下你们的嚣张气焰了……”
午後的阳光照著窗棂,藤萝调皮的绕了进来,蔓延著初绽的新绿。宸帝站在窗外,静静的,看著这意气风发的绝妙少年,他微笑著,摇动摺扇,神情复杂难懂。
西琉历776年,二月,宸帝遇刺,诚王畏罪潜逃,同时,洛邑遗民在中州起事,旦日即聚集数十万人,其势锐不可挡。
三月,欣王无故返回封邑,行踪诡秘,有御史上书弹劾,帝怒斥曰:汝欲离间我手足耶?乃留中不发。
四月,中州乱党来势汹涌,一举攻下敏林,若攀等十余城,朝野为之惶恐,帝神色若常,溺於男欢禁脔之乐,众皆叹息扼腕。
清晨的乾宇宫,鸦雀无声,宫人们皆是心惊胆战的蹑手蹑脚,生怕捋了虎须,遭遇不测。
宸帝最近格外阴沈暴躁,一个不顺意,就如飓风过境一般,周围事物无一幸免,最为凄惨的,是那锁於寝殿的洛邑皇子,压抑而越发凄厉的惨叫声,让所有人寒毛直竖。
宫人们总是听见,先是布帛的撕裂声,接著是哭泣声和搏斗声,没几下,就变为凄惨的哭叫声,以及最後,夹杂著快感和巨痛的呻吟……
今天清晨也不例外,宸帝起身後,又狠狠的折腾了一回,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一道黑影,如烟雾般潜入,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入了漾著淫靡气氛的寝殿──
宽阔而奢华的龙床上,一具赤裸的,瘦弱纤细的少年躯体,一下子映入眼中,那泛著斑驳青紫淤痕的,诱人,而熟悉的身体,正被一道金光闪烁的链子,双手交叉著锁在床头……
狂热的光芒,闪烁在来人眼中,他缓缓来到床前,用冰冷的指尖,抬起少年的下颌:“秦广王殿下……你也有今天……”
“呵呵……堂堂黄泉十君之首,风华绝代的秦广王青甯,竟会被凡界男人如此凌辱……呵呵……被人压在身下的感觉如何……哈哈……”
笑声开始洪亮,转而渐渐凄厉,似哭又似笑,如杜鹃啼血,夜枭哀鸣一般。
清曼的声音,淡淡的,却在瞬间响彻了寝殿:“我一直不敢相信……内奸,竟会是你!”
黑影骇然退後,却发现,那蹙眉沈睡的可怜少年,一双神光湛然的黑眸,正静静的看著他。
青甯洒脱的起身,在瞬间披上外衣,款款下床,朝著不断後退的黑影,慢慢逼近──
“言之尹,为什麽……你身为我最可靠的左右手,为什麽要背叛?”少年冷漠的逼近,锐利的眼光,让人无所遁形。
“呵……终於,还是被你发现了……你问我为什麽……好个残酷的问法!”黑影抬头,竟是个风神俊朗的翩翩贵公子,他苦涩的笑著,眼中满是血丝:“你一直……不知晓吗?我……”
17
“自从初识,就为你神魂颠倒……可是你,你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你的心里,只有重华陛下!他有什麽好,冷冷淡淡的,眼里只有千夜那小鬼!就是这样,你也甘愿为了他,冒著奇险去夺取聚魂珠!我受够了!与其永远无望的看著你,还不如……把你彻底毁去!!”言之尹恨恨说道,眼角眉梢尽是狠戾之色。
青甯闭目,想起初见面时,那徇徇儒雅的青年,含笑见礼的模样,与眼前这狂乱痴迷之人,哪里能想到是同一个人?
“你犯下这等叛逆罪过,总该想到,万一我没死在宣灵少主手里,那唯一的怀疑对象,就是你。除了你以外,就算是重华陛下,也不知道我来此夺宝。”青甯漠然看向他,眼底压著怜悯,缓缓的,青色光剑从掌心飞出,发出嗜血的清冷寒光,低低的,传出龙吟之声。
都是痴人啊……
“我还怕什麽责罚?为了你……就算成魔也无所谓……更何况,现在黄泉一片混乱,千夜服下你传来的聚魂珠,已经痊愈,可是上下人等都看到你的元丹燃烧,群情汹汹,都怪到千夜头上,陛下也是穷於应付,哪还会有人过问这个中蹊跷?!”言之尹冷笑:“你为了重华陛下,把似锦年华都抛弃,居然还去救自己的情敌,真是伪善……”
青甯神色未变,淡淡的,叹息:“你错了,我并非是为了重华陛下,只是……”他双眼悠远,眺向远处:“我只是厌了,厌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被留下……”
我所真爱的,已然不在……
“什麽?……呵呵……”男人惨笑道:“原来……你最爱的,还是那红发的小鬼……”
“呵呵……我真是自作聪明……居然……”
笑声未歇,他张口吐出一道土黄|色光珠,面若白纸的倒地:”不劳你动手,我这叛徒……自行了断的好……可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你被骗……“
话音未落,就双目圆睁著,化为尘埃。
青甯伫立於殿中,一动也不动。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种滋味,确实不好生受。想起言之尹弥留的奇怪遗言,他的心中隐隐感觉,似乎有什麽地方,脱出了预计。
不祥的感觉,阴燃著,他那素来冷漠睿智的心。
从一开始,他就算无遗漏,冷眼看著,‘异’族那群野心家,如何一步步布下陷阱,让神仙一族穷於解释应付。旁观者清的他,在最关键一刻,投下了自己手中的筹码──国宴行刺那一幕,宸帝的拥吻,两人的藕藕私语,其实,是两人在摊牌,在商议合作。
诚王的下狱,实质是一种保护,然後,他故意吸下迷烟,而宸帝,则冷酷的看著二弟被掳走。
他和宸王,其实是同一类人,在光风霁月的外表下,有著一颗黑暗残酷的心。所不同的,他是强迫自己变成这样,而宸帝,天生是,阳光下的绝对暗冥。
这样的两个人,天生的默契,然而,又互相防备。那寝宫里,箝制与反抗的做戏,又何尝没有带上了真正的意气?
宸帝看著他的眼,永远是那样的奇异,漫不经心,而又异常深邃灼热。青甯有时不禁怀疑,他真的,是要把自己活生生吞下。
“在想什麽?”清雅醇厚的男性磁音从身後传来,心知肚明著来人是谁,青甯头也未回的问道:“你来做什麽?”
不知是否是错觉,身後的那人,不复往常的轻松调笑,隐隐竟有冷冽肃杀的怒意,在听到自己的问话後,气氛更加沈滞。
“怎麽,我来不得吗?”声音带上冷冷的讥诮:“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心里,竟然还有这麽两个人!”
青甯不耐的皱眉,回身,看向那人眉宇间的淡薄怒意,以及,那淡薄深处的暗黑血光──
不太对劲!如此想著,他不著痕迹的退後:“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转身,正欲离开,却被那人一把扼住手腕,下死劲的握住:“你喜欢自己的主君?还有,红头发的小鬼又是谁?”
“放开!”青甯也不挣脱,低声喝道。
宸帝眯著眼,危险,而又充满魔魅:“你的心……只能给我……”
言毕,他一把拉倒青甯,两人重重的滚在那床榻之上。
灼热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少年脸上,时而粗暴,时而体贴温存,狡猾的舌头不老实的撬开贝齿,如灵蛇一般搅动,占领著,唇齿交合处,因著这份激烈,拉出一条银亮丝条,让人脸红心跳。
青甯挣扎著起身,愠怒的瞪视:“放开……唔……”诱人的潋滟红唇被完全封住了,实在比不过他的恐怖腕力,青甯无声的叹气,索性随他发疯去了。
灵活的手在少年周身游走,不安好心的挑动发掘著青涩身体的奥妙。
眯了眯眼,青甯无法忽略那让人血脉贲张的身体触觉,素来清冷的眼神染上了一层娇慵的氤氲。
宸帝怒气稍歇,邪气的笑著,终於放开了他,凑到正在喘息的少年耳边,蛊惑的低语:“刚才……你也很快乐吧……”看著如猫般生气瞪大的眼,他不羁的低笑:“真漂亮……这双无畏的眼……”
他忽然一叹,正色问道:“你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我的位置吗?”华丽颤美的音调中,竟是带上了几分担忧惶恐。
青甯喟叹,这样的天之骄子,为了自己,如此的患得患失……
清澈有如冰雪的眼,在片刻思索後,直直望向他:“我不知道,自己有没爱上你,但,我可以确定……“美丽的脸上,渐渐红晕暗生:“我不讨厌……你的碰触……”素来漠然的冷音,也变得些许窘然。
宸帝一楞,接著露出志得意满的可恶笑容:“小甯……”
青甯银牙暗咬,给他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他甜甜一笑,轻声,羞涩的说道:“我想……”
“你想什麽?说啊……”英俊得可恶的大头凑了过来。
“我想……你滚出去吧!”青甯顺手扯过一只瓷枕,劈头扔了过去。
手忙脚乱的接住凶器,宸帝脚下生风的逃之夭夭,回头聆听那轻微的清亮笑声,他无奈的摇摇头,宠溺笑意中,染上了几分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