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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龇了龇牙,土黄色的舌头伸出来,在干裂的嘴唇上舔了舔,“我需要你的鲜血,就像干涸的大地需要雨水浇灌那样。所以,说再见之前,我必须得向你道一声谢谢。”
他屈膝下蹲,十指交叉,半攥拳,反扣在胸口上,向丁峻行了个古怪的鞠躬礼。
丁峻淡淡地笑着后退一步,凝聚心神,盯着那男人。
“这是咒术师的最高礼节,我知道,你是一个极强的对手。老金说过,你像一道远古冰川一样深不可测,像喜马拉雅山脉大雪崩一样勇不可挡。好极了,我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强手中的强手,用来磨砺咒术师的灵气——”男人又伸出舌头,但这次,他没有舔嘴唇,也没有缩回去,而是用上下两排牙齿死死咬住,样子既可怖,又可笑。
骤然间,男人脚下一动,黄色披风像鼓足的风帆一样张开。
“哧、哧、哧、哧、哧”五声过后,披风裂开,变为五条随风飘舞的布带。男人向前一闪,布带便逆时针将丁峻绕住,分别缚住他的脖颈、双臂、双腿,等于是撕裂的披风由男人身上不着痕迹地转移到了丁峻身上。
两人有万分之一秒的身体接触,如同两只同性相斥的磁铁一般,一碰即分,快逾电闪雷鸣。
“就这样,大约再过五秒钟,这些浸泡过独特药液的裂魂幡就会产生巨大的张力,等你的躯体被拉伸到一定程度,它们将发生连续的轻微爆炸,致使你肢体连接处表面撕裂。在内外两种力量的作用下,你就会被撕扯开来,如同古代的五马分尸一般。”男人轻松地拍了拍手,意犹未尽地叹息,“可是,‘猎王’丁峻就这样死了?我真是有点小小的意外,还有好几种后续手段没用上……可惜,真是可惜!”
丁峻叹了口气:“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清楚,你就是杀了石海的人。”
“没错,那件事过去太久,我都快忘了。阿富汗那地方风沙太大,荒无人烟,找不到一块像模像样的杀人之地,怎么比得上托林寺呢?看看,十六金刚舞女个个都美得惊人,仿佛一眨眼间,她们就能从壁画上婆娑妖娆地走出来……”男人指着侧面那个双掌合在胸前的舞女,“看这个,她的眼神灵动有神,向侧面凝望,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
他学着壁画人物的样子,双掌捂胸,转头向左下方望着,突然“呀”地一声惊叫。刹那间,他的指缝里鲜血狂涌,如同有一眼血泉突然迸发开来。
“那壁画……那壁画的眼神……”他回头向着戈大娘,语无伦次地叫了两声,双膝一软,贴着壁画跪倒。
“你杀了石海,早就该死了。所以,我没有任何选择,只能以杀止杀。”丁峻冷冷地挥手,失去了男人咒术操控的布带死蛇一样抖落。
“你这是什么武功?我根本没感觉受伤——”男人放开手掌,胸口出现了一个横竖各半尺的正十字创口。
丁峻蹲下来,盯着对方的眼睛:“我用的十字交叉刀,三角洲部队一招制敌术刀法篇第九章,只不过我用的不是战术直刀,而是另一种无形之刀。既然刀是无形的,你当然感觉不到。自从我看到石海的尸体,就发下重誓,有一天亲手替他报仇。其实,我没必要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杀止杀,这就是战争的原则。懂了吗?”
“我懂,我懂,你杀了我,并不代表就是最终胜利者,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追杀石海……哈哈哈哈,你知道不知道,你很可笑,非常非常可笑,因为你努力维护的信仰和重誓,都错得那么离谱……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并没站在正义的一边,哈哈哈哈……”男人狂笑,七窍窜血,面目狰狞可怖。
他的话非常奇怪,使丁峻脑子里的疑惑更蒙上了一层灰幕。
“为什么要杀石海?”丁峻喃喃地问。
“咳咳……咳咳你……你去问石妙手吧?咳咳咳……去问吧,你一定会得到最完美的答案——”男人吐出了最后一大口血,头一低,没了呼吸。
第二十六章 疑点重重
另一侧,戈大娘也死了,只留下各种谜团。
丁峻返回岔路口,会合火神。
“那个受伤的假僧人趁着浓雾逃走了,今晚没有一件事顺利,真是晦气!”火神气哼哼地说。
不管怎么说,戈大娘利用幻术模仿何无求、方晴的声音,没有把他们引入陷阱,也算是他们的另一种胜利了。
雾气渐渐淡了,两人进入藏经阁,却发现方晴正站在悬着纱帐的殿堂中央,一个人倒背着手出神。
看到她没事,丁峻的心暂且放下,看来假僧人只是虚张声势,并未控制方晴。
方晴深深地皱着眉:“丁先生,你来了,正好,有个奇怪的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谁砍了司琴两刀?刀口深度仅有半厘米左右,只伤皮肉,一点都不危及生命。无论是近距离格斗、远掷飞刀、拖刀误伤……任何一种情况下,都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我刚刚试着模拟这间大殿里发生的各种情况,结果都不可能是那样的。现在,我盘坐在这里,你拿刀砍我……”
她的眼中只有丁峻,没有火神,只当他是空气。
接着,她盘坐在司琴原先的位置。
丁峻并没有真正拔刀砍她,而是绕着她缓缓地踱步。
“让我来。”火神自告奋勇。
丁峻摇摇头:“不用了,之所以造成那样的伤口,只能证明司琴是自残。”
火神疑惑地反问:“什么自残?她是孕妇,怎么会?”
丁峻叹了口气:“这些事太复杂,如果循着正常思路去理解,肯定是此路不通。”
方晴一跃而起,低头看着脚下,默默地沉思了一阵,突然叫起来:“孕妇自残,肯定是不想要这个婴儿——那么,我们之前见面时,她的种种诡异表现就有了合理的解释,那答案就是,她的神智被人操控。”
丁峻刚想开口,又被方晴挥手制止:“不要打断我,听我说。我在司琴眼中看到了‘万蛊之皿’,是因为她的的确确就是培养蛊虫的器皿,是一只活着的‘万蛊之皿’。某一个炼蛊师在她腹中下了蛊,以她为培养皿,持续培养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东西。她在神智清醒时,当然不愿意做‘万蛊之皿’,终于找到机会,挥刀自残。但这情形的时间段非常短暂,而她又因长期遭人控制而手脚乏力,所以伤痕才极浅……”
这些解释虽然复杂,但丁峻能够瞬间理清思路——“一切始作俑者,正是石妙手。”
这种情形,就像一个人演算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时,一开始就知道答案,接着才去思考破解过程,思路当然明晰轻松之极。
所以说,自始至终发生在托林寺内的种种不解之谜,只要用“石妙手是幕后主使者”这一答案去套,谜底全都瞬间揭开。
“现在,守住司琴,就能掌控主动,你说呢?”方晴的话终于告一段落。
丁峻赞同这个结论,但又隐隐觉得,石妙手的失踪显得颇为诡异。
“你去看过司琴吗?”他问。
方晴摇头:“寺里的武僧正轮班守护着她和两位大师,出了这么大事,托林寺主事的几位高僧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了。”
火神插不上话,无聊地倚着门框嚼草棍。
“戈大娘自述,石妙手是幕后主谋。我们应该猜测一下,他此时此刻去了哪里?”丁峻说。
方晴立刻报出了一个地址:“札达县城石府老宅。”
现在是藏地冬天,野外几乎无法生存,附近村庄规模都很小,生人进入,半天工夫全村就都知道了。所以,石妙手要想匿藏,只能是回札达县城。基于这一点,守住司琴,石妙手终归会返回。
两人对视,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大家做的事,都像是小猫咪在追逐自己的尾巴尖,团团乱转,徒劳无功,被石妙手戏耍了个够。在丁峻出手杀了戈大娘、使用五马分尸咒的中年男人之后,胜利的天平正在向他们这边倾斜。
“至少我们还能把握了最后的主动权,是吧?”方晴苦笑。
“是吗?”丁峻反问。他心底总是不甚踏实,因为石妙手布了一个瞒天过海的大局,把所有人都绕进去,自己却倏忽间置身事外,飘然远遁——这种急转直下的变化,根本不合常理。
“我觉得是,当然,天亮后我会去看司琴和两位大师,只要他们醒过来,很多谜团就解开了。不过现在,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那地毯下的印记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为什么平措杰布大师专程要你去看?”一边说,方晴一边走向地毯边缘。
丁峻没有动,因为他心里也没有答案。
方晴弯腰揪起地毯,倒退两步,把五步见方的地面全都亮出来。
火神赶上去献殷勤,掏出手电筒,照着那个三只新月结成的圆形图案。
“我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图案,三个月亮、一个阿拉伯数字结合在一起代表什么?国际上以数字为名称的黑道大帮派,只有澳门的14k、香港的三合会、美国的3k党……以月亮为会徽的,更是少之又少……你看完它之后,什么话都没说,现在或许应该说点什么?”方晴又问。
火神俯身,抚摸着那只方砖,讨好地问:“方小姐,要不要把砖掀起来,看看下面有什么?”
每一个藏地寺庙下都建造着密室或地窖,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有经验的寻宝者关注地底的秘密胜于寺庙本身。
“看看砖缝里的土壤情况吧,方砖没动过,但砖下的土壤早就扰动过,又经过了细心的回填。几百年的旧土与几年甚至几个月的新土区别还是很明显的。所以,还是断了那样的念头吧。”丁峻说。
火神放低手电筒,照射宽度仅有两毫米的砖缝。
“是机制石灰粉与夹生新土搅拌在一起的现代三合土,而不是混合着人工淘制石灰膏与黑土搅拌成的古式三合土。只这一点,就证明地基已经遭到破坏。那些神出鬼没的专业盗墓者们,不会放过任何一处有着特殊标志的地点,连他们都找不到宝贝,其余人也没必要兴师动众了。”丁峻长叹。
这些特殊情况,他第一次掀开地毯时就了然于胸了。
“那么,告诉我,那个图案究竟代表了什么?”方晴受挫,但仍然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不知道。”丁峻摇头,“我跟你知道的一样多,也只看到了图案而不明所以。”
方晴眼中掠过一丝怀疑,但从丁峻坦诚的脸上找不出任何破绽,只有放手,将地毯铺回原处。
等他们返回小院,天已经亮了。
丁峻强迫自己迅速入睡,以补充体力与精力。每个人都像是充电电池,不能无限制地使用而疏于充电。于他而言,深度睡眠,就是最佳的“充电”方式。
在他的梦里,戈大娘的幻术一直都存在,各种壁画佛像漫空飞舞。他反手刺杀戈大娘的那一幕反反复复地出现,尤其是十六名金刚舞女随鼓乐起舞时的婀娜姿态,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左一个眼波流动,右一个衣带飘飞……他眼中、脑中全都是金刚舞女的魅惑舞姿。有时候,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某个秘密的核心,就像一个猜谜语的人,偶尔抓住线索,但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