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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大明律》。”
“你们也真是精神头好,从晚饭过后谈到现在,《大明律》有什么好谈的,便是王司使在律法司当差,也不至于有这么大兴头吧。”
杨廷礼重重给杨兼一掌,道:“你比王重崖也只小几岁,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人家是家庭事业两得意,你呢,要家庭没家庭,要事业没事业,要儿女没儿女。等再过些年,老夫去了地底,你便得独身一人在这世上吊着,阿兼呐,该到好好想想以后的路往哪里走的时候了。”
“家庭且也不是,事业我已有了眉目,这些年游历山川,我也没白跑这一大圈。如今我胸中是大明山河如数家珍,甭管工部还是兵部,总有我去处。律法司主官是四品衔,祖父且等着罢,用不了几年我就能追上。”杨兼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虽然在外边浪,可书读得相当好,当年科举,也是使得少女们竞相掷花的探花郎。
“你拿什么追,这是官家心中内定的内阁胚子,日后要留给太子殿下使的得力干将。你啊,还是好好做好自己的事,赶紧把终身大事提上日程,别再早老夫一把年纪还来操心你以后日子怎么过。”到这岁数了,杨廷礼想想以后,便跟寻常催婚家长没什么二样。
“那我跟自己比就成了,祖父能官拜内阁,我可真没这能耐。”杨兼的父亲走后,他由老爷子接手教导,老爷子有多大能耐,杨兼门清。
“好在你心宽,日子总能过。”
杨兼笑了两声,把老爷子扶进屋去睡觉,他自己则站在园子里赏了会儿月才去安置。
次日清早,微雨忽来,园子里的秋芙蓉花被细细雨珠衬得分外鲜妍娇美。孟约起来时,被芙蓉花沁了心脾,寻了纸笔来,当窗而坐,将窗外芙蓉披细雨画到纸上。
“年年怎么在这画上了,我道怎么不见你回房来,原来是被这小妖精迷了眼。”王醴说罢,笑着勾下一朵芙蓉花,簪在孟约略有些散乱的发丝间,“娇花衬娇颜。”
孟约停下笔,挑眉道:“那我便要问一句,花好看,还是我更好看。”
这对王醴来说,绝对是送分题:“远逊年年十分甜美。”
“很好,满分。”孟约说罢忍不住笑开怀,一边笑一边把手里的画稿给王醴看。
“年年当真很擅长画花,尤其是莲花芙蓉,吾不及远矣。”王醴说着又将孟约头上的花取下,芙蓉微湿,女儿家可是又经不寒又经不得湿气的。
两人隔着朵芙蓉花对视微笑的画面,美得令人心醉,至少落在杨兼眼里是这样的。到这会儿,杨兼才深感他祖父如何擅长攻心,看看,就这俩位,石头看久了都会生出一颗柔软心肠来,何况人心本身就是血肉长的,更容易被牵动。
“诶,想我从前只觉一个人自在潇洒,如今却觉得身边当真有点空落落。”杨兼无语向西风,满心凄凉意。
对此,杨廷礼表示满意:对了,就是要这样。
吃过早饭,觉得抱曾孙有望的杨廷礼拉着孟老爷先扯了扯东家长西家短,然后才开始说工学院的事。杨廷礼不很通工事,但是孟老爷想谈的工学院未来往哪走,这杨廷礼还是能给出一些参考建议的。
第五二五章 再不给糖,我们就要捣蛋了
十一月,济南的水电站提前安装好所有发电机组,正式开始发电,这时济南城里的电网也已经铺好,只挑几条街先通上电。嗯,值得一提的时,水表电表也已经有了,二十一这天,古老的济南城被灯光点亮,深夜的长街,似银河落入人间。
虽然电灯在济南人眼里,已经不再是初见时的新鲜,但当整条街道一点一点被灯光照得恍如白昼时,人们还是禁不住为此而欢呼。孟约每次看到觉得不可思议,她总以为自己可能不会再为灯光而感动时,却都会在灯光亮起之后,和土著们一起欢呼。
“以后夜里走路也方便了,不用再打灯笼。”
“那恁句外甥打灯笼可就用不上啦。”
“诶,电灯多好,干嘛还打灯笼。”
杨廷礼和杨兼并排站在城门上,杨兼与杨廷礼道:“这就是祖父肯倾力为他们出谋划策的原因?”
好些人想向杨廷礼求教,杨廷礼可从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不然不会有当初那句“欲求教,君有八斗才可教,君有五千两亦可教”。所以杨兼有些奇怪,这一家人有什么魔力,让他祖父肯不计较分毫地尽力施为。
“倒并不是,一开始不过是看阿孟姑娘的面子,小姑娘的故事编得相当不错。至后来,则是孟衡诚与王重崖这俩翁婿本身值得一帮,前者满腔纯粹之心,且能力也很有,后者心怀宏愿,却步步脚踏实地,才能亦十分出众。嗯要……最重要的还是官家看重,托我指点一二。”
宣庆帝识人之用,用人之能,满世皆知,宣庆帝看好的人,在无关紧要的前提下,满朝文武皆肯提点一二。这事,杨兼自然也清楚,一说宣庆帝看好,杨兼便再没有别的话说。
此时,街道上,有一骑远远入城来,因人流不得不弃马飞奔。因如今已不再禁严,晚上亦不闭城门,来得方得以不需报备便入城中。杨兼抬头往下边看一眼,与杨廷礼说道:“祖父,看着像是有什么公文。”
“左右不是给你我的。”
南京城有什么公务上的事发到地方,都是先发往巡抚衙门,由巡抚衙门分发至各衙,再一级一级发下去。杨廷礼抬头看一眼,见果是往巡抚衙门去的,略沉思了片刻,还不得结论便听杨兼说:“祖父,别是南京出了什么事吧、”
“胡说八道,南京能出什么事,好端端的。”宪政是宣庆帝与朝上诸公的事,就是卷到地方,也没有半夜急勿勿赶来递送公文的道理。
南京确实没出什么事,而是客户来了,工学院那年签下无数合约,可到这会儿仍是大半合约还没覆行呢。当然,工学院本来就没保证时间,给出的年限是十年,当时便说了,能接受便接受,不能接受那没办法,自家弄去。
工学院这几年,着实培养了不少人送往外洋务工,虽挣得多,但因离乡远,好些人不大愿意去。正因为这原因,导致工学院在外洋的工程进度一直提不上去。偏偏最开始修的一批已经用上,国与国之间,有时候和人与人之间差不多,人无我有,是实力的体现,人有我无,是落后的表现。
最要紧的是同样是签了合约搞水电工程,铺蒸汽路轨,为什么隔壁家已经用上了,我家连鬼影都没有。再这样下去,要差评了哦!
起先还是一个两个国家派使臣前来催,至十一月中旬,南京的外洋使臣越来越多,他们倒不闹事,就是天天上工部催。催到今早上大朝会时,外洋使臣派了两个代表去朝堂上强烈要求再不给糖,我们就要捣蛋了。
抚台接过公函拆开看了,顿感哭笑不得:“去看看孟院长在哪里,请孟院长过来一趟。”
今天省台和济南本地的官吏,多半都在街面上看电灯点亮的瞬间,这会儿人还没散去,正各发幽思,各发文思的时候呢。孟老爷更没走,他们这几天,都得守着,一则是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再则是再一次给大家实地科普如何安全用电。
孟老爷正同孟约说画个安全用电小绘本时,巡抚衙门的吏员过来:“抚台寻我,寻我何事?”
“南京来公函,想是与孟院长有关。”
“成,我随你去,年年好好想想画用电安全手册的事,要是为父挺久没回,你就同重崖领着孩子们回家去。正是吃吃睡睡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由着他们玩太晚。”孟老爷叮嘱罢,才同吏员一道去与巡抚碰面。
孟约在原地看着已经玩疯的熊孩子们,很是头疼,今天街市上好多出摊卖小零嘴的。糖糖从小就表现出了美食爱好者的天赋,凡什么好,她闻着味就能寻过去,且现在正是开拓新食谱的时候,自然是见着什么新鲜都想尝一嘴。
糖糖只是尝尝,尝下来有多的都归阿阿煦,俩妹控啊长当“垃圾桶”当得不亦乐乎,这时候想把他扯回去,几乎不可能。
“师兄,你去。”
“放心罢,有阿呐。”
糖糖是舍不得说,阿煦是说了没有,如今是唯阿说了会听,而且还能奇迹一般劝服俩小的。
孟约:“幸亏有阿,不然这俩熊孩子,我都想给扔了才好。”
王醴笑道:“糖糖可不能扔。”
本是来问发生什么事的杨兼:……
好一嘴狗粮,呸,真难吃!
自打孟约在《缉凶录》里用了“单身狗”这个梗,大家都已经会活学活用了。
“重崖兄,阿孟姑娘。”别再撒狗粮了,来说说正经事吧。
得知杨兼来意,孟约道:“我们也不清楚,抚台只喊了我爹去,这会儿还不知道什么事呢,只有等我爹回来了才知道。”
孟老爷倒是很快回来,回来时手里捏着公函,脸上带着愁意。
“孟院长,出什么事了?”
孟老爷:“催债的来了!”
孟约:我家都这么壕了,居然还有外债吗?
“太子殿下那年带使节团来访时,各国使节与大明签订了修建水电站,铺设路轨的合约。噢,还有火器,火器自然不归我们管,可水电站路轨本身就是同工学院签的啊!”孟老爷叹气,头疼,上哪里找那么多人送到外洋去务工。
愁死个人!
第五二六章 料敌先机,何乐不为
最终给孟老爷出主意的,是原本去新罗剿灭李氏后裔,却在外边浪了一圈才回来的卢宕。卢宕去新罗之前已经定亲,这趟归来便要成亲,此番经过济南,便专程来给孟老爷和孟约、王醴送喜帖。
如今卢宕看到孟约,只会庆幸当初自己没有放纵自己的一时之念,如今孟约过得很好,他亦有了心爱的姑娘。
送帖子时,见孟老爷发愁,卢宕便道:“如今国朝内外无战事,兵却不可一日不操练,我听南京大营的同胞说过,工学院的学员曾帮他们指点过防御工事,南京大营上下,无不对此大加赞赏。是以,许可以自军中抽调。”
一番话说得孟老爷心动无比,水电站的工程少的就是听指挥有纪律,又有一身好力气的工匠,只不过这事在孟老爷看来有点难办:“这……官家与内阁能同意吗?”
卢宕行伍这些年,上边有意培养,他自己又委实又有天赋,是以对国朝兵事无不了然于胸:“必会同意,国朝素对外洋诸国兵事有心深入一探究竟,太祖曾道,除同胞皆敌手,能料敌先机,何乐不为。”
孟老爷:真可以这样?
卢宕:“别的事我帮不到叔父,此事却很可以,叔父少待几日,我回去便上疏兵部,奏达天听。”
对此,孟老爷只可惜,他就孟约这么一个闺女,不然怎么都要把卢宕拐来做女婿。诶,这样瞌睡了送枕头的好孩子,怎么就不是自家人呢?
中午,王醴回来吃饭,看到卢宕倒也不多意外,只是却不见孟约:“爹,年年呢?”
“同杨阁老一道,去帮菲利普提亲去了,中午想是不会回来吃饭,咱爷三吃正好,还能喝点酒。年年要是在,可别想着喝酒的事,她那酒量,至今没怎么见涨。”孟老爷对自家闺女的好酒又偏没量的事,是说一次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