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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一见便倾盖如故的朋友,都能让他快活。
那时候,戚少商真的还很年轻,很快活,很容易就满足。
顾惜朝那时也还很年轻,远没有现在这么冷淡,这么恍惚,这么深沉。他端一盘鱼走上来,神情倦怠而抑郁。后来戚少商无数次想起他那一刻的神情,他相信那是他的欲擒故纵,他也相信,他眼里的倦意和忧郁,是真实可信的。
顾惜朝那天穿了一件很单薄的青衫,黄沙漫天的连云山水,那样的青色实在是太扎眼了,于是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他就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幽深最寂寞的一双眼晴。
他不认识他。他也从来没有在连水山水见过这个书生。但他却立刻觉得,这个书生活得很忧郁,很不得志,很不快活。
然后,他决定要和这书生交个朋友。
再然后呢?
他的世界一度天翻地覆。
距今不过三年,已是谁复商量管弦。
现在,九现神龙戚少商仍然还很年轻,他的出手还是很快,他在江湖上的名望还是很高,甚至比当年都还高得多,连他跟息红泪的感情纠缠,也渐成了武林中的一段佳话。但是他却已经不再容易快活,不再容易满足。他有很多朋友,很多的故人,甚至也有了别的很多女人,他更有了很多不能让人分担的麻烦,不能说与他人听的秘密。
再见到顾惜朝,他已不用再跟他说“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材……”——那一句话的过后半载,他在金銮殿前一剑劈入了他的肩胛,劈散了他的黄梁。连同之前他数次绝地反击,千里奔袭,以一己之力揭穿权相谋逆,九现神龙可谓名满天下。
他想,他本不应惆怅。
“戚大哥,我说错话让你生气了么?”语声清脆,带一点少女的朦憧惶惑。
是不是所有的小女孩都像息红玉那样纯真活泼,让人生怜。“没有。”他眼角一挑,一个捉狭的酒窝就跳了出来,“我只是在想,温四小姐在夜里穿得这么威风漂亮,是要去哪?”
“啊。今天在酒楼上听说温家布庄在信号的分号居然歇业了,我不信,那些温家伙计都死光了大哥也不许他们关门的。我要去看看。”
再顽皮也还是温家人。戚少商一笑,想到数几十年来声誉卓著的温家布庄,号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十二个时辰,随便你什么时候候来,都有人恭候你裁衣定料。
现在居然关门了,确是前所未有之事。
戚少商略一沉吟,“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月夜的房顶当真如水银一样,晃,晃,晃。
青衣书生静静站在窗前,看着两道人影飞掠出去,仰起头,几乎不能察觉的微叹了口气。
月光铺陈,冰凉的夜晚像一张收紧的网。
15。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这世上还有比青楼的夜晚更热闹、更绮丽的地方的吗?
庆阳最大的勾栏惜月阁如平日一般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丝竹嬉闹之声不绝于耳。
它身后的胡同,也如平日一般寂静,和前面的喧嚣比起来,竟然有一丝凄凉。
温千红和戚少商就站在惜月阁旁边温家布庄的金字招牌下大惑不解。
大门竟真的是紧紧关闭的。
温千红皱眉喃喃道:“这帮家伙真是可恨。温家几十年的招牌都给他们砸光了,大哥知道了还不气死。”
戚少商微一摇头,上前举手拍门。他已觉蹊跷,手上用了两分真力,力透门板,远远的都能听见回声。莫说是人,就算是聋子也给吵醒了。
门里竟然还是寂静无声。
温千红怒道:“这些伙计都睡死了不成?”
越想越怒,温千金飞起一足,眼瞧是金莲纤纤,偏是一脚就将那硕大的木门踢开。戚少商瞧得暗暗苦笑,这温家四小姐当真是火炮的脾气惹祸的精。
往里一瞧,突然一呆,只见里面非但一无人影,就是柜台,布架上,也是空空的,哪里有往日成堆的绫罗锦缎金帛银衫。
温千红怔了半晌,方失笑道:“我竟不知家里的生意好成这样。”戚少商眨眨眼,“哪有连存货都卖光的道理。莫不是你家布庄已经搬迁了?你却来踢坏人家大门,怎么赔才好”
温千红眼珠一转,笑道:“戚大哥又来气我,就算布庄搬了,也还是我温家的产业,踢坏一两扇门又算得了什么。”
正在斗嘴,突听脚步声响,一个人匆匆走进来,抬头一瞧便失声道,“你们什么人,怎么擅自破坏他人产业?”
却是一个衣衫简朴的中年人。
只听温千红怒道,“好哇,段家成,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那人在夜色下再凝神瞧了半晌,面上泛起一个说不上是惊喜但至少是惊吓的笑容,“四……四小姐,你怎么来了?”戚少商瞧得好笑,这温家四姑娘被家里宠上了天,只怕在家里也是人见人怕的角色。
这个段家成他也见过一面,当年认识温侯时,正是段家成跟在他的身边,算是温家得力臂助。
只听温千红已怒叱道,“你怎么这么胡涂,你忘了大哥说过,温家商号的门,是死也不能关的么?”眼睛一瞪,便要揍人。
段家成垂手而立,陪笑道,“四小姐,我们也不想,只是三天前有人把店里所有的布料都买走了,实在没有办法开门做生意。”
戚少商一扬眉,笑道,“生意这么好,可喜可贺啊。不知是哪家办喜事么?好大的手笔。”
段家成苦着脸,“在下等也正在奇怪,大前夜三更天,突然来了几辆大车,将分号里的存布全搬空了,全布庄的伙计这几天都急着办货去了。”
温千红仍在瞪眼,“莫非有人存心要拆台?你们怎么这么笨,不会不卖么?”
段家成苦笑道,“来人带着大少爷的手信。我们敢不卖么?”
戚少商对兀自不平的温千红笑道,“只怕是你大哥在哪谈成了大买卖,你却来踢了自家的大门。”他眨眨眼,“不知来提货的人长什么样子?这么多货,想必得带骡队来。”
段家成呆了半晌,方垂首道,“那人倒是长得很普通,带了六辆大车,七八个随从,我瞧见他们径自出城去了。戚大侠觉得有问题么?”
戚少商道,“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微笑,十分诚恳,“没事你走吧,哦,对了,门是你家四小姐踢坏的,可别赖到我头上。”
段家成看来委实有些怕这个四姑娘,一拱手,匆匆而去。
戚少商瞧着他的身影,笑得更是诚恳。
温千红转了转她那明媚的眼波,掩唇道,“戚大哥,你笑得好奸诈。”
戚少商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姑娘着实有趣,不禁打趣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温千红嫣然一笑,沉声道,“你在想,若有正经买卖,焉有在半夜交易之理?嗯,其中必有蹊跷。” 她捏着嗓子,竟将戚少商的语气学了个七八分相似。
这个世界上的女子有很多,但可爱的也就是几种。一种是傅晚晴那样的闺秀,名门千金,温婉娴静;另外一种是息红泪那样的美人,名动江湖,见识广搏;还有一种是小玉那样少经世事,天真善良。最后一种比较少见,掌上明珠,任性娇纵,偏又俏丽憨直,聪明过人。
温千红显然就属于这一种。
庆阳城东一片屋脊连绵起伏,其上堪称人来人往。嗖嗖嗖,远远看见几道白衣黑衣此起彼伏,衣襟翻飞。
温四小姐看得杏眼圆瞪,大呼有趣。
戚少商却暗暗皱起了眉,他是老江湖,自然知道这城中必是有不寻常的江湖事发生。
他现在的身份,与江湖故友相见,不是不尴尬的。
远远的,看见段家成进了一家四合院的侧门,戚少商落在对面的屋脊上,略略一打量,那院子在众多房屋中绝不起眼,只见寂静。
温千红如红云一般落在他身侧,娇声道,“戚大哥,你不会要在这里等吧。”她一皱俏鼻,“秋老虎,蚊子好多。”话音未落,又“啪”的一声打在自己莲藕般的小臂上。
戚少商也皱眉,“你大哥没教过你江湖险恶么?半夜跟一个男人在屋顶到处乱飞成何体统……你先回客栈等我。”
温千红一怔,跺足道,“好啊,现在又嫌我碍事了。你们男人一有事的时候,就真的瞧不上我们女人么?”
戚少商知这温四小姐胆大莽撞,现在又是情况不明,不由沉声叱道,“你以为江湖是你们温家的后花园么?你要跟就跟,我又不是你大哥,你的死活我可不关心。”他一沉下脸发怒,却也唬得温千红一呆。
戚少商暗暗一笑,不再管她,一旋身,就向那黑沉沉的院子掠过去。
方掠了几丈,忽然听得背后惊叫一声,细眉剑出鞘,随之又有瓦片断裂声传来,他大吃一惊,大鹏般倒掠回去,正好将下坠的温四小姐接个正着。
戚少商只觉入手温软,却也没时间多想,急道,“怎么了?”只见月光下温家四小姐嘴角含笑,额头晶莹如玉,红红的小嘴微微撅起,一脸得色的瞪着他,“你还说你不关心我的死活么?”
戚少商顿时觉得他的头比别人的三个还大很多。
温千红柔声笑道,“戚大哥,你莫要生气,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全,我,我心里是很高兴的。”她双颊的酒窝在月下闪闪烁烁,明明灭灭,当真我见犹怜,“我回客栈也没事做,让我在这里等你好么?”
戚少商怔了半晌,突然一笑,“怎么会没事做,你可以随便去找顾……呃,小顾聊聊天,他身体不好,没人照看我可看放心不下。”
温千红的脸就那么不争气的红了一红,低下了头,戚少商笑得更加诡异,“顾……呃,小顾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跟她下棋聊天,不是比在房顶在吹风喂蚊子来有意思么?”温千红嘴撅得更高,眼睛却也更亮了。
戚少商瞧得好笑,拍拍她的头,转身掠了出去。他知道这次她绝对不会跟来。
看中了顾惜朝么?嘿,那个人静若处子的时候,还真容易骗得人晕头转向。
戚少商掠进院子里的姿态,像一张白纸般轻飘,他自信绝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来。
他的神情还是很放松,但四肢俱已注满真力,全身上下,都在严密的戒备状况之中。
今天晚上见到段家成,开始只是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一路跟过来,戚少商就觉得有股隐隐的悚动压在心田里,这股躁动,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生杀大帐,他在顾惜朝宣誓的时候,也是这样隐隐的心悚了一下,那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即将脱离连云寨,多少有些不甘心,现在他当然知道,那是自己作为江湖人的天性,在向懵憧不清的自己报警。
他不知道段家成会带他来看到什么。他随时随刻,都在防备着黑暗中的突袭。
从围墙掠到回廊再掠到中庭,全无丝毫意外之事发生。屋子里黑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到,除了他自己心跳的声音。
隐隐见黝黯的主屋,孤伶伶的矗立在黑暗中,没有声音,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影……
他直觉,这里没有人。
可是他明明看到段家成走进来。居高临下,也没有看到他出去。难道有密道?
他正要一气掠进去,突听得屋后围墙外一声轻叱,隐隐又是温千红的声音。戚少商大愕,继尔苦笑摇头,这大小姐没走不说,又来这一招。
正考虑是继续查探还是出去教训那不知轻重的丫头,又一声惊叫,还夹杂着兵刃相交的声音。
戚少商面色大变,轻烟一样飞掠出去。
屋后是条小巷,不深,却颇幽暗。一盏红灯孤伶伶的从隔墙挑出来,半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