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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愣了一下,走近几步,那猫居然也不怕生,一动不动。
“小家伙,你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迷路了吗?”冬至笑道,“我身上只带了巧克力和水,但你不能吃巧克力。”
大黄猫好像听懂了,居然还翻了他一眼,转身慢慢往前走。
冬至觉得很好玩,忍不住跟在黄猫后面,一人一猫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了快要半个小时,他隐隐听见前面传来瀑布落入水潭的动静,间或还有说话喧哗,大黄猫却似受了惊吓一般,嗖的一下蹿入丛林,霎时消失不见。
眼前瀑布仿佛骤然展开的天地,令人不由自主呼吸一滞。
三三两两的游客正忙着拿手机拍照合照,像冬至这样光是站着欣赏风景的人反而不多。
“冬哥!”
冬至回神抬头,看到张行和那个旅游团的人在一起。
他走过去打招呼:“又见面了。”
“是啊,刚在天池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落在我们后面呢!”张行有点兴奋,“要不等会儿一起走吧?”
冬至亮出手上的画板:“不了,等会儿我还得找个地方写生呢。”
张行哦了一声,露出失落神情,冬至假装看不见,从背包里拿出两份巧克力,递给张行一份,她这才重展笑颜。
“张行,吃烤鱼吗?”一个男生走过来,给张行一袋烤鱼片,顺带在他们旁边坐下。“聊什么,这么高兴?兄弟怎么称呼?”
他问的是冬至,但目光明显落在张行身上。
张行有点不高兴,把烤鱼片往冬至手里一塞,说了句没什么,就起身走开。
男生也顾不上冬至,起身就去追,冬至瞅着手里的烤鱼片,正犹豫要不要拿去还给人家,就看见那只大黄猫不知何时又冒出来,正蹲在前边的石头上,歪着脑袋瞅他。
一人一猫大眼对小眼,冬至恍然大悟,把烤鱼片递出去:“你要这个?”
大黄猫又给了冬至一个白眼,一跃而上,朝冬至扑来。
冬至吓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那袋烤鱼片已经被叼走。
拿到食物的大黄猫立刻过河拆桥,直奔林中,再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冬至哭笑不得,他休息得差不多,见张行还在跟那男生说话,两人的表情都还算平和,没有吵架的意思,他也没过去打扰,背起包就继续上路。
他有意避开游客,就专门照着山下买的指引走偏僻小路,这些小路有个好处,路大多崎岖陡峭,却还在景区开发范围内,符合规定,但一般怕苦的游客又不会去走。冬至绕过潭子,眼见蓝天白云,雪山延绵,就忍不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画画。
他的性格不算闷,但画画时却能沉住气,一旦画笔开始动,就会忘记时间。
这次也不例外,等他把初稿画好,才被雷声惊醒。
一抬头,蓝天不知何时被沉沉乌云覆盖,远雷滚滚而来,云层翻涌之际偶尔还闪过狰狞亮光,人间仙境的画风顿时为之一变。
冬至左右四顾,发现早前的零星游客也没了踪影,他也赶紧收拾背包,准备找个地方躲躲雨。
若说一个游客也没见着,是因为大家早就避雨去了,但走出一段路之后,冬至怪异的感觉就更加强烈起来。
他猛地停住脚步,盯住眼前那块石头。
如果没有记错,刚刚他就是靠着这块石头画画的,旁边草地还有自己坐下半天的痕迹。
但为什么又绕回来了?
这次他留了个心眼,拿出马克笔,在那块石头上画了一个小小的标记,然后继续往前。
记忆里,往后一直走出不远,就能回到主干道上,并看见景区的指示牌,然而现在他走了快五分钟,好不容易看见小树林的尽头,他加快脚步穿过林子,就看见眼前的草地悬崖,和远处的天池和雪山。
果然又是那块石头。
冬至盯着石头上自己刚刚才作过记号的圆圈,心里想到小时候家乡老人讲古,经常会讲到的鬼打墙。
如果在来长春之前碰到这种事,估计他现在已经吓死了,但经过火车上那一系列怪事之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
乌云越聚越多,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滚滚雷声似有人在云间擂鼓,誓要将雪山擂碎,更像神仙在天上斗法,电闪雷鸣齐齐登场,牵动凡人跟着躁动不安。
这场景放在网络上,可能有人会开玩笑说有人在渡劫,就连冬至活了二十几年,也没见过这样翻滚不休如同山海咆哮的乌云。
他定了定神,转身朝回路望去,就看见一个人在不远处路过,行色匆匆,也没朝这边望上一眼。
对方的容貌身形极为熟悉,让冬至忍不住脱口而出:“徐姐?!”
声音足够大,但徐宛好像没听见,她身边甚至没有带着彤彤,独自一人往前奔走,也不知道想去哪里。
冬至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上去。
按理说徐宛一个女人,速度不快,冬至又是跑过去的,应该很快就能追上,谁知他追了好一会儿,两人之间居然还是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算是个傻子都能意识到不对劲了。
冬至停下脚步,眼看着徐宛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他转而在林子里四处寻找出路。
如果说刚才碰见鬼打墙的话,现在就是在迷宫里打转,林子明明看着不大,可他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冬至有点急了。
他想起上回看见两个大学生跑来长白山探险,结果被困,不得不报警求助的新闻,心想自己要是也那样,那真是丢脸丢到全国人民面前去了,可等他打开手机,顿时傻眼了,上面没有半点信号,连应急电话都打不了。
冬至又点开应用软件里的指南针,电子指南针比机械的偏差要大一些,但平时好歹还能用,然而现在,冬至看着手机屏幕上一直在疯狂转圈的指南针,心一点点沉下去。
没等心情更沉到地底,他就听见一声尖叫。
“救命啊!”
是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还有点熟悉。
对比雷声,这声尖叫更令他精神一振,冬至想也没想就循声跑去。
叫声越来越近,眼前豁然一亮,他发现自己居然跑出了林子,来到原先路过的瀑布下。
一个男人正抓住一个女孩子的头发,将她在地上拖行,女孩子拼命挣扎哭叫,可对方力气极大,她竟怎么也挣不脱,背部从崎岖不平的石头路上磨过,承受着整个身体的重量,更让她的哭声充满痛苦和凄厉!
冬至惊呆了。
他认出那个女孩子就是张行,而那个男的,则是不久前拿着烤鱼片向张行献殷勤的小伙子。
“冬哥!救我!救我!”张行显然也发现了他,更加凄厉地哭喊起来。
但揪住她头发的男人不为所动,也没有回头看冬至,依旧机械性地一步步往前走,不知要把张行拖到哪里去。
来不及多想,冬至跑过去。
徐宛温婉一笑:“谢谢。”
回到房间,冬至没有将注意力过多放在那个女人身上,这一路他遇到的怪事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多上一件。
他拿出回来途中买的黄纸和朱砂毛笔,用矿泉水调了朱砂,兴致勃勃开始学画明光符。
按照何遇的说法,调和朱砂时,用矿泉水比用自来水效果要更好,因为矿泉水蕴含的矿物质更多,也更接近天然。
画符其实是以人为媒介,用符箓来沟通天地的一种方法。纸以木造,本身属木,但黄纸的颜色又代表了土,土在五行方位里位于正中,取的又是天地中正之气,而朱砂本身属火,调了水的朱砂又蕴含水属性,这就差不多集合了五行属性。
据何遇所说,还有的人会特意在朱砂里再加入金粉,令五行俱全,交织流淌,生生不息,达到真正降妖伏魔的效果。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嬉皮笑脸,冬至认为他更有可能是在信口忽悠。
冬至其实并没有对符文的效力抱多大期望,他主要是对画符本身很感兴趣,出于职业与爱好,纯粹将画符等同于“完成一幅画作”,也相信中国古老的符箓文化之所以能流传那么多年,一定有它的魅力所在。
上古先人将绘画与降妖伏魔联系起来,并付诸实践,何遇则为他打开一扇通往这个神秘世界的大门。
兴致勃勃的冬至简直停不下来,一口气画了上百张,又从中挑出最满意的两张,按照何遇教的方法折成三角形,放在口袋里。
再看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两小时,他满头大汗,而且饥肠辘辘,就像跑完一万米马拉松。
他心想自己幸好带了夜宵回来,把桌面收拾了一下,玩着手机解决完椒盐鸭舌,正准备去洗澡,就听见门外响起敲门声。
透过猫眼,冬至看见了徐宛。
徐宛牵着彤彤,一脸不好意思。
“小冬,你还没睡吧?我想去楼下买点吃的,能不能把彤彤先放在你这儿?我几分钟就回来,放她一个人在房间,我不太放心。”
她说话轻声细语,就算拒绝了也不会怎么样,但这种举手之劳,冬至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就让彤彤在我这儿坐会吧!”
两人寒暄几句,徐宛正要出门,外头突然传来一下打碎玻璃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快十一点,酒店地处市中心商业街后面,隐隐能听见商业街那边热闹的动静,但又不会特别吵,住在高楼层的客人如果把窗户一关,就更安静了。
但冬至没有关窗,所以那一声闷响之后,他们就听见楼下传来尖叫。
凄厉叫声穿透了夜色,更传入九楼房间,让冬至心里咯噔一下。
他和徐宛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走到窗边往下探看,就看见地上仿佛躺着个人,从他脑袋下面,深色液体缓缓蜿蜒出来。
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路人,但大都不敢靠近,也许有人报了警,在冬至他们发呆的时候,警笛已经从商业街那边遥遥传来。
徐宛忽然惊慌地捂住嘴巴,结结巴巴道:“那个人好、好像是从隔壁房间跳下去的……”
冬至也发现了,不仅如此,从这里往下看,他还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他把徐宛母女送回房间,又下楼去酒店大堂。
有人跳楼的消息很快传开,酒店门口也站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是酒店客人,还有酒店保安和大堂经理等人,大家神色惊慌,议论纷纷,还有的去前台要求退房,前台两个小姑娘根本忙不过来,一时间焦头烂额,场面乱糟糟的。
冬至站在人群后面,但他还是借由对方身上的衣物,辨认出那果然就是他刚刚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女人!
从九楼跳下来,其中一只显眼的红色高跟鞋还套在对方脚上,另外一只则散落在不远处,血迹还未干涸,从死者身下慢慢晕开,冬至赶紧退后一步,让视线离开这个让人不适的场景,手不由自主摸上口袋里的明光符。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冬至感觉自己的情绪真的慢慢平稳下来,也没那么害怕了。
警察很快赶到,开始围起警戒线,询问酒店工作人员,冬至没有继续留下来看热闹,而是赶紧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