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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是天津,但离终点站还有很远。
冬至道:“可我想去长春。”
何遇见男人脸色不对,就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淡淡道:“那个乘务员死了。”
冬至一惊。
何遇追问:“死因呢?”
男人道:“没有外伤,要进一步检查,我已经跟上面说了,下一站停的时候,把人交给我们处理。”
何遇问:“那我们也跟着下车?”
男人摇头:“有人接手,化验结果会告诉我们的。”
他语焉不详,想必是有冬至在场的缘故。
何遇看了冬至一眼,为他求情:“老大,反正我们也是在终点站下,不如捎他一程,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东西,万一冬至下车还跟着他,我们又一时不察,到时候收拾起来还挺麻烦的,你看呢?”
男人不语。
冬至忐忑不安,心情就像当年刚毕业去面试,对着面试官回答问题的时候。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留下还是不想留下。
何遇朝冬至使了个眼色。
冬至会意,忙道:“我什么都不打听,到终点站就马上跟你们分道扬镳!”
男人终于点了头。
冬至有点紧张,又有点开心,不知道是因为可以待在这帮来历神秘的人身边,窥见更加离奇古怪的玄幻故事,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对方即使不说话,也像一本黑夜里的书,引诱着别人去打开。
早在上路的时候,冬至就时刻提高戒备,此时也顾不上骂人恩将仇报,他眼明手快将张行用力往后一扯,让疤子抓了个空!
他和张行两人往后踉跄几步,摔倒在地,顺带还翻了个滚,但也因此避开疤子想要拿他们当挡箭牌的企图。
疤子那一抓落空,只好连滚带爬往前跑,一边喊着“救命”。
四周的黑色雾团越来越多,冲锋衣男挥舞着火把驱赶,然而杯水车薪,那些雾团如水一般遇火则避,流动四散,随即又聚集起来,伺机下一次的吞噬。
这些是黑暗中的怪物,黑暗就是它们天然的庇护所,普通人类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想起火车上那个乘务员,还有姚斌的惨状,冬至觉得要是真被这些东西侵入身体吸光脑髓,变成傀儡,还不如提前给自己一刀了结算了。
那些人也很快有了反击。
疤子的师父,那个中年人从背上抽出一把桃木剑,将周身舞得密不透风,那些黑雾居然有所忌惮,没敢近身。
少女看似随意地抛出几张符文,那些符文到了半空就自燃起来,掠向黑雾,被掷中的黑雾随即爆起火光,轰然炸为粉末。
冬至不由睁大眼睛,同样是用符,少女这几手可比何遇华丽高调多了。
老人双手结印,念了一句什么,从他背后忽然跃出一匹通体灰白的狼。
43。第 43 章
一列开往春天的火车。 连目的地都如此应景:长春。 他赶紧加快脚步; 没敢再往地面看。
餐车里灯火通明; 里面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坐着,冬至下意识松口气。
他点了一碗红烧牛肉面,又给何遇买了方便面和若干零食,正准备走到空位上; 一个孩童忽然从旁边座位上跌出; 摔落在冬至面前。
冬至吓一跳; 随手放好东西,赶忙弯腰扶起孩童。
“小朋友,你没事吧?”
小女孩六七岁的年纪,梳着两条辫子,整齐刘海下面是一张苹果脸,非常可爱; 就是神情有点呆,听见冬至的话; 隔了片刻; 才缓缓摇头。
冬至低头看她膝盖,没摔破,还好。
一名少妇匆匆走过来:“彤彤!”
小女孩回身张开双臂,顺势让少妇抱起来; 依赖的举动足以说明两人关系。
冬至生怕对方误会,忙解释道:“小朋友刚才摔下来了; 正好让我碰上。”
少妇倒没有迁怒; 反是连连道谢; 说是孩子太顽皮,自己本来想去订餐的,结果离开一会儿就出状况。
冬至就道:“我正好也要在这里等送餐,要不你把小朋友放在这儿,我可以帮忙看一会儿。”
少妇一脸感激,连番道谢,将女儿放在冬至对面的座位上,嘱咐她要听哥哥的话,就去订餐了。
小女孩很安静,一点儿也没有妈妈口中所说的“顽皮”,她与冬至两人大眼瞪小眼,竟也忍住一句话都没说。
冬至觉得有些怪怪的,这时乘务员端上牛肉面,买好了东西的少妇也很快回来。
“太谢谢你了,我一个人带着彤彤出来,有时候实在没办法兼顾到她,幸好一路上总有你们这些好心人!”少妇二话不说硬塞给冬至一瓶矿泉水。
冬至笑道:“没关系,彤彤本来就很乖。”
“乖过头了吧?”少妇露出苦笑,“其实彤彤有自闭症,她爸爸也是因为彤彤这个病,才跟我离婚的,我平时忙工作,好不容易放个假,就想带着彤彤出来玩一玩,好让她多看看山水,说不定病情会有好转。”
小女孩很乖巧,接过母亲的面汤,一勺勺地吃,动作有点迟缓,但不像别的小孩那样,被娇惯得这也不肯吃,那也不肯吃。
冬至心生同情。
“你们打算去哪里?”冬至问道。
“长春。”少妇道,“这地方的名字好听,我一直想去,可结婚之后没时间,后来又生了彤彤……如果有机会,我想带彤彤多走些地方。”
“我也去长春,徐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
吃完一碗面的功夫,足够冬至跟对方交换联系方式。
少妇姓徐,徐宛,人如其名,温婉清丽,可惜命运不济。
徐宛再三感谢,一脸感激,冬至离开的时候,又让女儿跟哥哥说再见。
彤彤似乎听懂了,慢吞吞却乖巧地抬手挥挥。
不知怎的,冬至忽然想起那个朝他挥手的影子,心头莫名蒙上诡异的阴霾。
告别徐宛母女,他提着零食往回走。
穿过一节车厢之后,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四周比自己刚刚路过时还要昏暗,头顶甚至连一盏夜灯都没有,连人也变得很少。
……少?
冬至往两边看去,走道两旁稀稀落落还坐着人。
只是没有人趴着睡觉或玩手机,更没有人谈天说笑,全都直挺挺坐着,姿势僵直,说不出的古怪。
借着手机发出的光,冬至定睛一看,这些人神色木然,眼睛圆睁,就像……
蜡像,或活死人。
他为自己的想象力打了个寒噤,转身就想退回餐车。
但当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身后原本的餐车车厢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条同样幽深昏暗的列车通道。
真是见了鬼了!
冬至心跳加剧,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但车厢似乎永远也走不完,那一个个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乘客,被手机光线一照,脸上甚至泛着诡异的青色。
别说出声询问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旁边冷不防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他。
憋着一口气走了许久,终于发现前面隐隐绰绰透出一点光亮,冬至大喜过望,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
果然是有个人站在那里,看起来还有点熟悉。
冬至认出对方,大喜过望。
“何遇!”
何遇背对着他,正蹲在地上,手里还提着个灯笼,正往前看,见冬至跑过来,还回头竖起手指嘘了一下,示意他小声点。
碰到熟人的冬至稍稍减轻恐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是被困在这里的?这地方太奇怪了,我们快找法子出去吧!”冬至赶紧去拉他。
“等等,你看这灯笼!”何遇道。
“灯笼怎么了?”冬至莫名其妙看着他手里那盏小小的,灰黄色的灯笼,里面的烛火微弱摇晃,欲灭未灭。
“这盏人皮灯笼快坏掉了。”何遇一脸神秘兮兮。
“什么灯笼?”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何遇道:“在人死后,从他的天灵盖凿个小孔,把水银灌进去,你猜会怎样?”
冬至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禁不住慢慢后退,嘴里喃喃应和:“会怎样?”
何遇起身看他,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把人埋在地里,再过七七四十九天,就可以把人皮完整剥出来。”
冬至干笑:“胡说八道吧,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就做过!”何遇似乎为他的反驳而不快,沉下脸色,瞪着眼睛,灯笼幽光映在他脸上,莫名诡谲。
“但一副人皮顶多只能做一盏灯笼,我这盏灯笼就要坏掉了,正好就用你做我的下一盏灯笼吧!”
何遇说完,嘿嘿笑起来。
冬至全身的毛都要炸飞了,他再也忍不住,用手上喝了几口的矿泉水瓶往对方狠狠扔去,然后转身就跑!
何遇伸手朝他头顶抓来,看似不快,但冬至却居然避不开,反而被他抓了个正着。
冬至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那一瞬间的恐惧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他突然发现,人一旦恐惧到了极点,是连尖叫求救都发不出来的。
下一刻,他的头发已经被何遇揪住。
完了,自己要被做成人皮灯笼了!
冬至这样想道,突然感觉额头一凉。
像是冰水滴落在眉心,又渗透皮肤,直入心底,整个人霎时打了个激灵。
眼前大亮,周遭景物随之一变!
没有幽暗阴森的车厢,没有蜡像似的活死人乘客,也没有提着人皮灯笼的何遇。
只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冬至喘着气,一身冷汗,脸色煞白,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半句话。
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特别像一只脱水的青蛙。
这男人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神却平静无波,像是疾风骤雨也吹不起一丝波澜。
看见他,冬至觉得自己以前画的那些号称拥有五官黄金比例的人像,都瞬间黯然失色了。
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他浑然忘了自己危险的处境,脑海不知不觉浮现起这句话。
这该不会,也不是个活人吧?
冬至怔怔望着对方,却没有害怕的感觉。
对方见他发傻,微微蹙眉,修长手指伸来,稳稳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往上抬了一下。
温热气息迎面而来,有种冰雪青松的味道,把冬至的神智稍稍往回拉。
他脸上一热,下意识想要后退,却挣不开男人的手,对方捏得他下巴隐隐生疼。
这个时候,男人却主动松开手,弯腰捡起刚刚被他扔掉的矿泉水瓶。
冬至左右看了看,周围四散坐了些乘客,正奇怪地朝他们看过来。
没有僵硬的表情,也不像僵尸。
他暗暗松了口气,但还不敢完全放下心。
“这瓶水是你的?”男人问道。
声线不低不高,不像寻常用来形容声音好听的醇酒。
冬至想起自己闻过的一款香水。
混杂了雨后青苔的清冽,又有莲生满池的华丽,让人很难忘记。
这男人的一切,就像那款香水,突如其来,无迹可寻,又充满了致命的魅惑。
他点点头:“刚在餐车买的……哦不对,是我帮一位乘客看孩子,她买了一瓶水感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