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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促销小姐将好不容易闯进来的“猎物”围住,“先生”长“先生”短地喊个不停。过分的热情令他有些不安。
曲南休努力摆正自己的位子:“别叫我先生,我只是个学生,随便看看而已。”
三位促销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异口同声回答:“您哪是学生啊,您是上帝!”
“呃。。。。。。我们学校是离上地(北京地名)不远。。。。。。”曲南休硬着头皮指着橱窗里相中的包问,“麻烦拿这个看一下。”
捧在手里比挂在那里更漂亮,质量也好。可是,怎么没有价格标签?
曲南休里里外外查找的时候,三位阅人无数的促销小姐,也在悄悄地观察他,从头到脚。
“应该真是个穷学生,而且还是没见过世面、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学生。一会儿报价格,说不定吓死他”——她们目光淡漠地欣赏着他的寒酸,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只是替人打工的,只不过工作服比较光鲜而已。
这种轻视,曲南休很熟悉,却不在意。
由于母亲的抛弃和家庭的贫寒,他从小到大在别人的轻视中长大,看到的眼白比眼黑多,直到奋发图强之后,百尺竿头的成绩,才为他夺回了一些应有的尊重。
这样的经历不但没将他打倒,反而铸造了他不卑不亢强大的内心。也让他深刻地认识到,别人的尊重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而实力,是赢得尊重最好的筹码。
曲南休抬起头:“价格是多少?”
促销小姐不动声色:“这一款的价格是——九千八百八。”
曲南休着实吃了一惊——现在的牛皮怎么比金子还值钱?
促销员们紧紧盯着他的脸,哪怕他有一丝微妙的表情变化,也逃不出她们的法眼。
曲南休把包轻放回柜台上说:“请收回,我付不起。”
这回,轮到三位促销小姐吃惊了。
她们惊的不是他付不起这件事,而是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听见,有人亲口把“我付不起”几个字说出来!
21 最烦洗袜子
以往,顾客听了价格以后觉得太贵,不想买了,一般都不说太贵,那样显得没面子不是?
一般都会拐弯抹角地用“不适合我的气质”、“太小了”、“太重了”、“颜色太深了”、“带子太短了”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生怕被别人看矮了。这小伙子可真实诚。这么不会来事儿,他女朋友能跟他过多久?
三个促销有的极力掩饰,有的稍加掩饰,有的根本不加掩饰,露出不同程度鄙夷的神色,总之一句话——没钱还进来干嘛?
态度立马转了一百八十度,刚才辣么热情,这会儿变成了三张爱理不理的扑克脸:“你的预算是多少?”
曲南休老老实实回答:“不超过两千。”
“两千啊。。。。。。”仿佛很为难的口气,“那只能看看这个了。”
反应奇快的一位,飞也似地取了一个钱包摆到他面前,竟完全是刚才皮包的缩小版,除了尺寸,颜色款式都一样,也算是投其所好了:“这款女士皮夹,只卖一千九百九!”
她特别加重了“只”字,表示谁买谁占大便宜。
但如果让她自己掏钱,她保准会吐血;若是她老公掏了这钱,哪怕是买给她的,她保证也会让老公回家跪搓板儿的。
曲南休听完一乐,心想,还挺好,给我留了十块呢,还能吃碗面。
虽然价格不低,但东西看着实在不错,这年头就是什么都贵。况且再继续逛下去,是要花时间的,时间多宝贵啊!
“就它吧!”
三位促销小姐眼里的兴奋一闪而过,很快掩盖了去,换上一副“卖出这么点儿东西只是小意思”的表情。
曲南休接过包好的礼物,临出店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他在想,还没给棱花买结婚礼物呢。
没关系,离婚礼还有一段时间,争取给她买个更好的。
走出商场,肚子咕咕叫,今天的早饭又忘吃了。呵呵,看来真得来碗面了。
找了个兰州拉面的馆子,抬脚刚要往里走,就被旁边的一幕吸引了去!
一个老实巴交的眼镜男,耷拉着脑袋立在墙角,拖着个五六岁的男孩。二人其貌不扬,但穿戴齐整,一点儿不像职业乞讨者。
眼镜男文化衫胸前写着:“珍爱生命,远离女人。”一看这哥们儿身上就有故事。
“老婆离家出走,父子跨省来寻,被偷了钱包”——旁边纸板上手写的故事没噱头,自然无人掏腰包。但吃瓜群众都深信他们不是骗子。因为骗子要是就这点儿蒙人水平,早都饿死八百回了。
所以说这年头,骗人骗得出彩,也算你有本事。
可唯独曲南休,被这平凡无奇的求助打动了——他们多像当年被生母抛弃的自己和父亲啊!
人生在世,谁还没个为难的时候?能帮就帮一把。
他翻遍全身,连刚才找回的零钱一共两百多,全放进小孩脚下的鞋盒里。有几个一分和一毛的钢镚儿,他留下了,因为总觉得给硬币,像打发叫花子似的不礼貌。
中年男子看着两张崭新的毛爷爷,吃惊得眼镜都要掉下来了,推了几下都推错了地方:“小兄弟你。。。。。。这这这太多了!不行不行,你拿回去一些!”
曲南休被逗乐了,心想,真没见过这样的,明明需要用钱吧,居然嫌给多了,还想让人拿回去,倒是个实在人!
“不多,大哥,你拿去救急!”
眼镜男终于不再推辞,握住曲南休的手,从大臂开始用力抖动,力度之大,表达了他的感激程度。
握着握着,他突然把胳臂一甩,抱住了曲南休,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当街嚎啕起来!
妻子跑了,带着幼子吃苦受累,找了多日无所获,还弄丢了钱包。作为一个父亲,一个男人,他一直努力隐忍,直到此刻,陌生人的爱心反倒让他情绪崩溃了。
此刻,也许只有曲南休才能痛着他的痛,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如果自己的肩膀,能够给这个不走运的朋友带去一丝安慰,曲南休真情愿就这么站上一整天。
不知过了多久,眼镜男终于哭够了,眼镜也花得不成样子:“兄弟,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是太多了,甚至可以称得上稀有动物了!”
曲南休淡淡地说:“大哥,好人还是很多的,祝你们父子早日度过难关。”
其实曲南休一直很向往武侠小说中的义气江湖,向往与那些义薄云天的英雄同行,可惜晚生了几百年。
倘若人与人之间都推心置腹,肝胆相照,同甘共苦,彼此扶持,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美好。这可以算是曲南休心中的乌托邦吧!
眼镜男说:“给哥哥我留个电话吧,回去以后,我把钱还你!”
曲南休一笑:“不用还。再见。”
正准备转身走开,与小男孩可怜兮兮的目光相遇。
曲南休忽然想到,两百多块在物价奇高的北京,只不过杯水车薪,说不定这几天他们还需要帮忙,就还是决定把手机号留下:“大哥,有事说话。”
眼镜男不顾围观,在后面脸红脖子粗地一直喊:“兄弟,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一定——”
曲南休却穿过人潮不见了。面没吃上,饿着肚子准备回学校看书,饿一顿也不算啥。
可没走出多远,他又被人叫住了。
“先生,你好!”
迎面过来一个“爆炸头”的时髦青年,开口带着股子韩语味儿。
这里是繁华商厦周遭,平时曲南休很少来,他跟这种时尚人士也没啥交集,一看不认识,就以为是喊别人。
“先生,不用看了,就是在叫您。”
青年跑过来,毕恭毕敬掏出一张花里胡哨闪瞎眼的证件,递给曲南休:“我是汤姆逊顾问公司的星探,这是我的星探证,请过目。”
“中文学得不错。。。。。。”曲南休疑惑地望了一眼证件,“星探王三一?”
他忍住笑。
这艺名起得有水平——爆炸头王三一,任谁都过目难忘,是很成功的商业活招牌。
不过这年头,骗子伎俩多啊,装成星探骗少男少女,还没成明星,先让交几千报名费,这种骗局,学校里听得可不少。主要是因为做明星梦的学生太多。
曲南休又瞧了他几眼想,该不是看我适合演那种一上场就挂掉的吧?可怜这哥们儿今天在我这儿要栽,正好口袋空空,交不出“报名费”啊。
爆炸头虽有棒子口音,讲起话来却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先生,我觉得你身材气质都很棒,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范,特别适合做模特,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模特儿?”
“是的,国际大品牌的平面模特,兼职就可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他用两根手指做了个搓钞票的手势,“而且报酬相当可观哦。”
难道这么快,天上又要第二次掉馅饼?
不可能,要是这样,就没有广大劳动人民了。
“不了,谢谢,我先走了。”
曲南休脚底抹油。
“先生!”王三一契而不舍地追上来,双手再次递过名片,“我们公司有规定,不可以要‘新秀’的姓名和电话,也不可以与‘新秀’发生肢体接触,只能给出我们的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欢迎随时来找我,我是王三一。”
这规矩倒是新鲜,爆炸头也十分诚恳,没把自己公司吹得天花乱坠,更没索要“报名费”,这增加了他的可信度。
出于礼貌,曲南休还是接了过来,随手揣在空荡荡的裤兜里,然后就彻底忘了这事。这张名片从兜里掏出来的时候,已化为浸水的一坨纸球。
回到宿舍,曲南休想,晚饭下包泡面算了。
翻箱倒柜找泡面的时候,他无意中瞥了一眼程六朝的桌子。
上面摆着一盏台灯、一摞书本、一个笔筒、一只茶杯,简洁有序;再看看自己的桌子,上面有纸团、手机充电器、帽子、没洗的衣服,甚至还有一只臭袜子。。。。。。
曲南休心虚地一把拽过自己的袜子,蹲下藏进床底下专门放待洗的衣服的盆里,看看屋里没人注意,就又跟没事人似的,吹着口哨走了。
最烦洗袜子,要是有人能发明出永远不用洗的袜子该多好?
可能是从小没有亲妈管着的原因,收拾东西是他最讨厌的事情之一。
也许是饿得眼睛花了,也许是刚才蹲下又站起来猛了,他眼前一黑,又出现了幻视幻听——
这次,他看见自己屹立在山之巅!
山风拂过他的衣襟和发丝,他也张开双臂拥抱无人的旷野。
十余丈开外的坡下,有只大铁笼,里面关着一只奇特的动物,看起来像雄鹿,但脚上生蹄,蹄上生爪,爪似利器!前额还长着一支粗壮的七刺荆棘状犄角,巍峨地蜿蜒向天!
曲南休已经适应了现实与幻觉的切换,不再感到特别惊讶。
也不知怎么就凌空一跃,正好稳稳落到铁笼左近。
那种会轻功的感觉还挺爽的,不知道自己除此之外,还会点儿啥?
22 机敏一个给你看
一帮凶神恶煞、相貌古怪的人,对着曲南休举起了体重千斤、形如开山大斧的长刀,明晃晃得刺眼!
因为早已知道是幻觉,伤害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