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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年重重领首,沉声道:“耿兄,你我之间非但再无恩怨,盛某却还想要交上你这个朋友!”
耿照勉强一笑,低声道:“下辈子吧,这辈子却是来不及啦……”
耿南天将一粒丹药塞入耿照嘴中,右手拼命朝他体内灌输真元,低喝道:“照儿,别说话,用心护持心脉,千万不要昏睡过去!”
耿照摇摇头,吃力的抬眼仰望父亲,提起最后一口真气道:“别费心了,爹爹,我知道自己就要走啦。不要记恨盛年和墨师妹,照儿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话音断断续续,直到微弱得不可听闻,他的眼睛兀自未曾合上,嘴角挂着一抹坦然的微笑,就此而去。
“照儿!——”
耿南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周围的火把呼啦拉齐声闪耀不定,照得他的面庞无比可怕狰狞。
他犹不死心,继续拼命朝耿照体内输送真元,却如泥牛入海,全无一点反应。
葛南诗等人纷纷抢至身前,唤道:“掌门师兄!”
耿南天犹如着魔一样,紧紧搂抱着儿子慢慢退却温热的身躯,语不成声道:“照儿,你怎么可以丢下爹爹自己先去了,你让我如何向你娘亲交代?”滚热的泪珠无声无息沿着面颊滑落,最终滴淌到耿照的脸上。
猛然就听见曲南辛凄厉的哈哈大笑道:“是我杀了耿师侄,是我杀了他!”
邓南医皱眉道:“曲师妹,你冷静些,不要再添乱了。”
曲南辛痴狂的脸色蓦地平静,怔怔道:“邓师兄,你放心,小妹今后再不会给平沙岛和大伙添乱了。”
说罢不等邓南医反应过来,猛举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厉声叫道:“盛年、墨晶,老身纵是化成厉鬼,也绝不会饶过你们!”
“啪”的一声,曲南辛头颅碎裂,血浆溅洒满地,身躯缓缓的软倒在冰凉的地上。
墨晶“啊”的一声,想要上前,却被邓南医抢先一步,飞身抱起曲南辛满身血污的遗体,只见她的头颅已被自己的掌力击得四分五裂,连脸庞也扭曲得不成模样,显然没得救了。
想起百多年的同门情分,邓南医顿时泪沾衣襟,不能自己。
这一幕幕惨剧接二连三的发生,直教人透不过气来,等风波稍定时,已多了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众人惊得已说不出话来,谁也没想到耿照会以死赎罪,而曲南辛刚烈如此。
虽说这两人生前所作所为令人不齿,但如今的下场着实令人可悲可叹。
“师父!”
墨晶的身形骤然凝滞在邓南医身前,失色的樱唇轻轻会动,终于什么也没说出,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从明眸里流落。
耿南天横抱耿照的尸身,呆呆的扭过头冷冷望着墨晶,一瞬之间,他好像已是满头华发,皱纹满面,而眼神中的那股冰冷彻骨、凄凉绝望却令墨晶永世难忘。
突然,耿南天的嘴边,扯出一丝僵直的笑容,竟是向墨晶笑了笑,说道:“墨晶,照儿死了,你师父也死了,他们两个人都死了,这下你和盛年两个都该满意了吧?”
葛南诗唯恐师兄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拼命拽住耿南天的手臂,劝慰道:“掌门师兄,大敌当前,您节哀顺变啊。”
耿南天恍若未闻,笑容顿去,冲着墨晶低吼道:“你既是平沙岛弟子,如今毁了照儿,毁了平沙岛,为什么死的却不是你?”
说罢老泪纵横,垂手替耿照合上眼皮,柔声道:“照儿,爹爹带你回家,爹爹从今往后再不逼你练功闭关了……”
他回身步履瞒姗的朝着大殿门口走去,蓦地脚步一记踉跄险些摔倒。曾经高大的背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苍老落寞,哪里还有来时的雄风英姿?
墨晶脑海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眼前恍恍惚惚飘浮着邓南医、耿南天等人的身影,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在说什么?仿佛整个人都已麻木。
“盛年、墨晶,老身纵是化成厉鬼,也绝不会饶过你们!”
曲南辛临终前那充满怨毒的诅咒,不停的回荡,墨晶清楚的知道,她这一生也休想摆脱今晚的噩梦。
她蓦然感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然而血淋淋的场景却告诉自己,这绝不是一个梦,养育她多年的师父,就这样去了。
而害死她与耿照的,恰恰就是自己!
为什么死的却不是我?
她忽然凝目向盛年投去深深一瞥,唇角浮现出一缕淡淡的微笑,好似已将所有想要诉说的话语,尽皆溶于这一瞥一颦中。
盛年一怔,隐隐预知不妙,叫道:“墨师妹,不要!”
就在他出声之际,墨晶已然拨出心莹仙剑,一抹淡青的弧光,直向玉颈吻去。
盛年不及细想,右掌轰出一束罡风,正击中墨晶右腕,心莹仙剑一声轻鸣激射而起,“咄”的斜斜插入大殿顶上的石梁,剑刃兀自颤动不休。
即便这样,墨晶白皙如雪的肌肤上,还是泛起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痕,所幸没有割破咽喉。蓦地身子一紧,却已被盛年牢牢搂在怀中,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什么也不知道了。
盛年见墨晶昏厥过去,一搭脉搏,一颗悬紧的心才落下,知道是因为情绪太过激荡所致,并无大碍,至于颈上的伤口也并不严重,假以时日就可痊愈。但墨晶心灵所受的创伤,只怕这一辈子都难以愈合了。
盛年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变故与打击,对于她而言,着实太残酷。也许,暂时失去知觉,反而可令她暂时脱离苦海,未始不是一件好事。
丁原抢到盛年身旁,关切问道:“盛师兄,墨师姐不要紧吧?”
盛年低声苦笑道:“她只是昏迷了过去,并不碍事。”
丁原点点头,没有再言语。
盛年沉冤昭雪,陷害于他的元凶一个个血溅当场,丁原的心中却怎么也畅快不起来。如果说他曾经无比憎恶鄙视耿照与曲南辛,而今却只剩下怜悯和一种莫名的失落。
尤其是耿照,假如他能够醒悟的早些,未尝不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现在,却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这边因墨晶乱作一团,六大剑派那儿更是炸开了锅。
葛南诗生怕耿南天浑浑噩噩再出什么意外,疾步追出大殿。
东海五圣中的钟南山和邓南医,低声商量了几句,迳自走到无涯大师跟前苦笑道:“方丈大师,敝派遭此变故,恐无法在此逗留了,其中缘由实也是迫不得已。请天陆同道多多见凉。待掌门师兄情绪平复之后,自会给翠霞派和大伙一个交代。”
无涯大师点点头,他心里清楚,纵然自己出言挽留,平沙岛一众也自觉无颜继续留在这里。
何况遭受了这种沉重的打击,钟南医等人现在最急切的便是妥善处理善后,却再没有空余的心思与魔教周旋。
当下无涯大师领首道:“这点贫僧自会向大伙解释,只是贵派那些中了蜂毒的弟子,却当如何是好?”
钟南山一呆,刚才他和邓南医都已神思不属,竟忘了还有数十名身中破罡蜂剧毒的年轻弟子,急待解药。若是平沙岛就这么撤走,那些弟子的生死倒成了个问题。
这时另几家的掌门也都聚拢过来,碧落剑派的停心真人已先自退出,便由停云真人暂时替代。
眼看一场围剿魔教余孽的盛举,竟风云突变,不仅各派高手一一折损,更出了平沙岛这么一档子事情,对士气的打击不言而喻。
萧洗尘苦笑道:“最多还有一个半时辰,那些弟子身上的剧毒就要发作,倘若再不赶快想个法子讨得解药,纵然最后剿灭了魔教,六大剑派也将元气大伤。”
屈痕叹道:“谁晓得羽罗仁、丁原、盛年三人会突然杀出,还牵扯出一桩平沙岛的旧案。眼下人数上我们虽还有优势,可真正实力完好能堪恶战的,也只剩下云林禅寺一家了。”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实言,打到这个份上,大伙第一次生出可能落败的不祥预感。
好在云林禅寺的一恸、一执两位神僧还未曾出手,要是他们也败下阵来,这仗就不用再打了。
说到底,哪家的掌门也不愿以本门精锐折损大半的代价,去换取一场惨胜。
无涯方丈身后的一执大师,忽然睁开眼睛,徐徐道:“钟施主切勿忧虑,待老钠跟魔教先讨得解药再说。”
无涯方丈一怔,问道:“一执师叔,莫非您要出阵?”
一执大师微微含笑道:“即便老钠不愿出手,对面也有人断不会放过老钠。”
无涯方丈顿时醒悟,道:“师叔,您说的是丁原,丁小施主?”
一执大师淡淡道:“我云林千年的佛门净地,却被他闹得鸡犬不宁,这笔帐今日老钠也正该找他算算了。”
众人见一执大师自告奋勇要出战魔教,都是精神一振。
如今天陆正道中,百年前的十大高手消隐近半,剩下的人里,云林禅寺与翠霞派便各占两席。
一执大师位列四大神僧之一,名头上虽不及故去的一心大师与身旁的一恸大师那样响亮,可今日出征魔教的众人之中,除去一恸大师,论修为之高深,便首推该老。
若是由他出手,自是再好不过。即便出了点闪失,后面也还有一恸大师可以收拾残局。
抱着这样的想法,停云真人喜道:“大师出手,魔教余孽哪里还能再猖獗?”
萧洗尘却微一皱眉道:“倘若对方就一个丁原也就罢了,可盛年、羽罗仁的修为分明也是不弱。那两个后来的神秘妇人,恐怕也不那么好对付。大师虽说有通天之力,但要想在一两个时辰里连挫这多高手,可能……”
他的话没说完,但接下来的意思大伙都已明白。
之所以不明说,也是怕一执大师面上不好看。但萧洗尘的话,却将众人方方乐观起来的情绪立刻打压下来,这才意识到如今的局势实是微妙之极。
若说绝对人数,自然六大剑派占有优势,可对方的一流乃至顶尖高手,却绝不逊色。
按照先前的约定,一对一的比拼起来,己方至少已占不到什么便宜。至于想在两个时辰里尽挫魔教高手,和痴人说梦也没多大差别。
尽管六大剑派大可考究丁原、盛年和那两个神秘女子的身分,可魔教也不是笨蛋,自然有千般理由应对。除非是撕破脸皮一场混战,否则终究无可奈何。
无涯方丈沉吟片刻,摇摇头道:“这的确是个麻烦,毕竟数百弟子的性命非同儿戏,但有一线生机,我们便须竭尽全力。”
各派掌门默默点头称是,毕竟自己门下都有数十弟子中毒,谁也不想眼睁睁瞧着他们奄奄一息,毒发身亡。
一执大师道:“既然如此,索性直截了当由老钠与魔教一战赌输赢。若是老钠获胜,只须他们交出解药,咱们修整一日明天再战,想来他们一定会答应。”
也不知是过于自负还是不愿提及,一执大师没有说一旦自己落败该当如何。
但这答案于各派掌门心里,已经是很清楚了。
无涯大师环顾各派掌门,缓缓问道:“诸位施主以为如何?”
停云真人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敝派便唯云林禅寺马首是瞻。”
其他几人都没说话,只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众人心中均觉得,倘若果真要以一战定生死,由一恸大师出手或许更为妥当。毕竟自一心大师圆寂之后,他才是云林禅寺的第一高手,放之天陆正道也仅有淡一真人、曾山等人堪可抗衡。
可一面是一执大师主动请缨,一面是一恸大师置身事外,仿佛入定,众人纵有疑惑,也不好意思当面说出。
好在以一执大师的佛法修为,除非羽翼浓复生,不然对上魔教之人依然胜面居多。
无涯方丈见众人计议已定,于是朝着一执大师合十道:“有劳师叔出战了。”
一执大师还施一礼道:“方丈与诸位施主尽可宽心,老钠定将解药取回。说罢袍袖一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