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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原先是微微一怔,立刻醒悟风雪崖说的是阿牛。
这事如今在天陆正魔两道早传的沸沸扬扬,已是路人皆知的秘密,自然也逃不过风雪崖等人的耳目。
风雪崖道:“老夫着实想不到,丁兄弟你的师兄罗牛,居然就是羽教主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脉。
“更想不到,他竟是由令师亲手抚养成*人。这阿牛即是羽教主的唯一骨肉,我圣教下任教主的宝座,自然也非他莫属。
“看来是天不绝我圣教,才让这秘密时隔二十馀年后大白天下,令我圣教重有中兴之望。”
说到这里,他沉声一哼道:“只可惜令师却为救护少教主,死於正道那群伪君子之手,当真可恨。
“丁原,令师之仇,如今就等於是我圣教之仇,等我们找回少教主,重振圣教声威之后,必会为淡言真人一并讨回公道,将七大剑派杀的片瓦不留!”
丁原摇头低声道:“多谢风大哥,不过师门之恨,丁某定要亲手结果,绝不假手旁人。”
风雪崖嘿嘿笑道:“好小子,有骨气。到时候有需要差遣你大哥的事情,只管开口。倘若一执和尚再存心躲闪,咱们索性就放一把火烧了云林禅寺,看他还能藏去哪里?”
丁原眼中透出一缕寒光,沉声道:“这笔血债,我定要一家一家的算过来,凡是那晚在筵席上推波助斓、为难我师父与阿牛的人,丁某一个也不会放过!
“一执是逼死老道士的元凶,没有他拿出那份信件来,老道士和阿牛就不会有事,我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他。
“至於其他人,我一样要给点教训。好教这些所谓的正道翘楚晓得,紫竹林一脉殊不可辱,即使让天陆翻江倒海,也休想要我罢手!”
尽管丁原至今也不能释然淡言真人将他逐出门墙的举动,但在他心中,却早把老道士当作父亲一般,任谁也不可改变。
要依照他以前的性格,今日云林禅寺山门外,怎可能未死一人?
但他毕竟已经不是初上翠霞时的那个丁原,也亏这样,才不致因此堕入杀劫,护持着心头一线仙性不灭。
这不能不说是淡言真人苦心调教之功,才让丁原在遭受诸多不可想像的打击之后,没有丧失理智,成为杀人魔头。
风雪崖冷然道:“索性将那些人尽数杀光了又怎的?七大剑派里,原本就没几个好人。”
丁原微微一笑,问道:“风大哥,这些年你去到哪里,怎么一直没有露面?”
风雪崖嘿然道:“说来你不信,我受云二弟之托,找寻重玄金华香檀,几年问奔波万里,最后才打听到,此物原产於天陆西方的异域荒原之中。於是在三年前翻越柱天山,多方打探,终於在年前找到了一株。”
丁原大喜道:“这么说,赫连夫人是有救了?”
风雪崖得意一笑道:“那是自然,我已将重玄金华香檀交给云二弟,只等他开炉炼丹,救回主母的性命。
“嘿嘿,等主母醒来,再有了少教主的消息,我圣教何愁大业不能重兴?”
丁原沉吟片刻,问道:“风大哥,有一件事情困惑我很久,今日见着你正想请教。”
风雪崖爽快道:“丁兄弟,你只管问就是,何必这么客气?”
丁原笑道:“我是不明白,为什么如你和布衣大师、雷老爷子,乃至羽教主这样的不世人物,都会皈依在圣教门下?即使圣教已亡二十多年,你仍念念不忘要中兴於它?”
在风雪崖面前,他改称“圣教”,也令对方听了舒服不少。
风雪崖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丁兄弟,你可曾有家?”
丁原一愣,不觉又回想起在那小镇郊外的茅草庐,那娘亲亲手烹饪的饭菜香味,彷佛又从风中飘来。他怅怅出了一口气道:“曾经有过,但现在却什么也没啦。”
风雪崖沉声道:“对於我和云二弟他们,还有羽教主和一干教中的好兄弟而言,圣教就是我们唯一的家。
“老夫自幼投入圣教门下,才不致饿死街头。更因修炼了圣教传我的惊世绝学,才有如今的成就。
“其他人的情形,大致也相差无几。所以在我们心中,圣教等同我等的父母,恩深如海,就算为它死上千回,也在所不惜。”
他顿了顿,说道:“丁兄弟,假如有人无端端毁了你家,侮辱甚至杀害了你的父母兄弟,你会如何待他?又假如你的家园已荒芜多年,你是否就从此不再挂怀呢?这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丁原点点头,开始了解到,隐藏在风雪崖冷傲孤独的背影之后的,那一股铁血豪情和切肤之痛。难怪魔教之人对七大门派少有好感,就如自己不也曾要一心一意杀了巴老三,好为娘亲报仇么。
想到这里,丁原又问道:“风大哥,你可曾在寺内探听到什么阿牛的消息?”
风雪崖道:“没有,少教主如今身在何处,似乎七大门派的人也不晓得,幸得如此他才能暂得安稳。
“不过,咱们也要尽快找到他。下月初八,正道六派就要兴师犯我圣教圣坛,群龙无首可是不行。”
丁原听说阿牛仍然没有下落,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风雪崖说道:“丁兄弟,虽然少教主暂时还没有下落,但我却给你带来了另外一个人的消息。”
丁原愣了愣,暗道:“莫非是雪儿或是玉儿?”不由心头一热问道:“是谁?”
风雪崖道:“我在天雷山庄期间,正赶上有人受你盛年师兄所托带来口信,他正与一个叫墨晶的姑娘在一起。
“不知为什么,那个姑娘中了北地冰宫的寒毒,盛年要带她去寻农百草救治。又怕云二弟他们挂念,於是让人先捎了消息回来。”
“墨姑娘中了冰宫寒毒?”丁原顿时明白为何盛年会失约,不禁有些担心墨晶的病情。
他虽然对冰宫了解不多,但依照常理,假如墨晶所中之寒毒只是寻常,盛年应该将她带回天雷山庄,求布衣大师救治才是。
由此可见,墨晶的伤势非比等闲,只是不晓得那农百草又是什么?
更想不明白的是,盛年好好的护送墨晶返家,怎么又撞见了冰宫的高手?以盛年如今的修为,又怎么会让墨晶中了冰宫的道?
风雪崖答道:“应该不会有问题,农百草是正道十大高手之一,号称天陆医仙。与云二弟和鬼先生,并列医道三大顶尖人物,只是各有专长不尽相同。
“有他出手医治,那姓墨的女娃儿绝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好了。”
丁原说道:“就怕盛师兄找不到农百草,又或者那老头不肯出手救人。”
风雪崖笑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农老头和云二弟早年相交莫逆。不过是因一在正道、一在圣教关系,不便公开罢了。
“有这层因缘在,他绝不会为难盛年。至於农老头的住处,也不是什么隐秘,盛年一定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冒失的去找寻农百草医治墨晶丫头了。”
听风雪崖这么说,丁原心头一松。想到墨晶对盛年情愫暗生,只是限於女儿家的矜持,不能直说出口而已。假如能有她陪伴在盛年身旁,也总好过他孤苦一人漂泊天陆。
而且,一旦两人琴瑟得谐,墨晶说不准也会改变主意,为盛年的公案做证,那时即可轻而易举的洗刷了他身上的莫名冤屈。
可惜,盛年的心思如何,丁原也不得而知,看来自己日后还要设法探听,最好能有机会撮合才是,否则未免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冰心。
蓦然问,丁原的念头,由墨晶移转到了苏芷玉的身上,心弦猛震,思忖道:“可笑我还在这里埋怨担心盛师兄辜负了墨姑娘的一往情深,却没想到我自己比起他来更是不该。
“玉儿为了我出生入死那多次,始终无怨无悔,而我却一再的令她伤心失望。我难道就直︵能无动於衷下去么?”
回想起与苏芷玉从初识到日前别离的点点滴滴,丁原不觉又是甜蜜又是愧疚,心头血气一冲,暗下决心道:“亏我还以大丈夫自诩,竟然一味的辜负了玉儿,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苏大叔和水婶婶?
“说不得,只等为老道士报了仇,我娘亲重新苏醒后,我一定要放下一切去南海找她。从此只”心“意好好的对待玉儿,再不想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来也怪,一想通这些,丁原的心情顿时轻松了很多,就好像放下了一块久压在心头的巨石一般。
想到玉儿与自己重逢时的情形,嘴角更是在不经意里,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风雪崖当然无法明白丁原何故而笑,只当他是得知墨晶伤势无碍,所以才会如此。
两人沉默片刻,茶馆里的客人渐渐稀少,夥计开始清理桌椅茶具。原来天色已经很晚,连茶馆都到了要关门的时候。
风雪崖起身说道:“丁兄弟,我们走吧。”付了茶钱,率先走出屋子。
丁原跟在他身后,门外夜风拂面,让人精神一爽。
风雪崖问道:“丁兄弟,下一步你打算往哪里去?”
丁原目眺东南方向,徐徐回答道:“我想回一次翠霞山,听说老道士的衣冠冢,就被安置在紫竹林中,我一定得去看看。
“如今阿牛不知身在何处,盛师兄也不在近前,紫竹林里必然寂寥得很。好在老道士一个人也清静惯了,不会觉得寂寞。”
风雪崖暗叹一声,道:“我陪你一起去,淡言真人对我圣教有莫大的恩惠,老夫去拜祭一下也是应该,顺便也好向翠霞派,暗中打听少教主的消息。
“毕竟,少教主出生翠霞,最后又是被令师救出重围,说不定翠霞派的人会知道些什么。”
丁原点头道:“也好,要是老天开眼,或许我还能在那里撞见一执那个老和尚,就不用再等到一个月后的今天。只是风大哥,你日后又准备去哪里?”
风雪崖嘿然道:“我自然是要回返圣坛,助殿四弟共抗六大剑派。”
丁原笑道:“云梦大泽的这场好戏,怎能少了丁某?风大哥,等拜祭过老道士,我与你一同前往云梦大泽,联手会会那些六派的所谓高人,你看如何?”
他虽不提自己与赫连宣的母子关系,但只凭这一点,也绝不能让人再把魔教的圣坛给灭了。
况且,如今阿牛又很可能是未来的魔教教主,而布衣大师、雷霆、风雪崖与自己和盛年、老道士之间,更有着极深的交情。
风雪崖闻言大喜,他何尝不明白,魔教此次对抗六大剑派联手攻击,实在是众寡悬殊之战,有丁原相助,无异於多了一个强援。只不过生性素来高傲,一直不愿主动开口提起罢了,难得丁原主动提出,他当下道:“老夫心所愿也,岂会拒绝?”
两人相对大笑,豪情纵盖四海,御起仙剑与玉如意,直朝翠霞去了。
第五章 祭坟
翠霞万仞,坐忘涛生。
日头刚从山后升起,紫竹林中云气缭绕,百乌脆啼。
沾满露珠的竹叶,在风中徐徐婆娑,沙沙作响,静谧里带着一种超脱的悠然。
一座新垒的坟冢前,静静伫立着一男一女。
那汉子身材高大,肩膀宽厚坚实,风霜铺面,难掩眼中的悲怆。
在他身旁的少女,一袭白衣如雪,冰肌玉骨,秀发如瀑,容貌美极,清澈冷冽的眸子里,却透着一丝莫名的落寞与寂寥。
她的目光,始终默默注视着那汉子,此时低声劝说道:“盛师兄,天就要大亮,你在这里站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是先回紫竹轩歇息片刻吧。”
盛年“双虎目,只木然盯在坟前冰冷的纸灰上,整个人彷佛入定一般,半晌也不见反应。
墨晶心底里轻轻叹息一声,放弃了劝说。
这些日子,她未曾见过盛年流下一滴眼泪,但墨晶深深明白,这个神情坚毅、豪迈洒脱的汉子心里,比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