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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侯-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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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牵机

    大红灯笼高悬檐下,绣凤鸾的大红被褥堆满床前,如焰的夏帐上挂着福禄双全的帐帘,两双绣花鞋就在踏梯上现,婚房箱笼框桌皆是大红喜字剪纸,摇曳的红烛盈满婚房,将这一切映照的越发潋滟生辉。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不觉中就到了掌灯时分。

    洞房花烛,瑞兽炉中的龙涎香馥郁袅袅,将婚房熏染得犹如人间仙境。

    云可馨换了纱衣,规矩的坐在上首床前,面带含羞的看向桌上的盘碟。透过如梦似幻的袅袅烟雾,门外终于有了动静,紧接着便是一阵微淡的酒气氤氲而来,却并不惹人生厌,只因带着傅一航的檀香气息,仿佛一缕清爽夏风,驱散了人心中的烦闷燥热。

    今天是云可馨大喜的日子,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与自小青梅竹马的韩王府世子傅一航共结连理,携手百年——她交握于膝上的芊芊玉手因心的激动而轻颤着。

    蓦地,头顶一片沉重,云可馨这才发现凤冠还未取下,连忙伸手欲拿,青丝却与金凤缠绕。

    “取不下来就先戴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带着几分讥诮,“没关系,这身凤冠霞帔很适合你。”

    “夫君……”云可馨愕然抬头,方知刚才一幕已入傅一航的眼,顿时,脸上浮起尴尬之色,语不成句道,“我,让你看笑话了……”

    傅一航却只是淡淡一笑,拉着云可馨的手走到桌前,拿起一壶酒,斟满两杯,先拿一杯递给她:

    “来,我们喝了这交杯酒,永结同心。”他手持酒杯,俊秀的脸浸润在柔和的烛光中,魔魅而迷人,声音更是挑逗着女子敏感的神经,“然后,就歇下吧。”

    云可馨桃红满面的接过,两人绕过彼此的胳膊,彼此对视一眼,随即微笑着垂下眼睑,也就在这一瞬,他掀起眼皮,眼看着她一点一滴的喝下,而他则嘴角含着讽笑猛然抽出手腕,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将捏在手里的酒杯反扣,酒水倾斜而下。

    “夫君,你……”云可馨吃惊的瞪大眼睛,莫名其妙的望着前后判若两人的傅一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须臾,只感觉腹内有簇火苗在灼烧她的肌肤,疼痛难忍,额泌汗珠两股战栗,娇美的脸因强忍而扭曲……酒,有问题!

    “傅一航,你,给我喝了什么?”云可馨一手撑住桌沿,一手捂着胸口,愤恨的大叫,“为什么?”

    “‘牵机酒’!”傅一航淡淡开口,曾经磁性儒雅的嗓音此刻听上去却仿佛阎王索命,阴冷彻骨,“这是宫里被赐死的皇后或妃子才有的‘待遇’,你该明目了。”

    “你……为什么——”云可馨脸呈死灰,朱唇被被牙齿撕咬出道道血痕,她克制着腹内熊熊烈火炙烤般的痛楚,颤抖着声音固执的问。

    “当然是斩草除根!”一个柔媚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接着,一个纤小身影款款行近。

    云可馨抬眼望去:云冉!她的姐姐,怎么?

    “可馨,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让我‘看笑话了’,”傅一航微微一笑,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松的语气,“其实你的笑话,我何止是今晚才看到——我整整看了十几年,你这愚不可及的女子,从你一出生,就注定是一场笑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帅气的脸罩上阴鸷,“想我堂堂韩王府世子,怎么可能娶你等认贼做母,沦为他人刀俎,鱼肉亲人的人做妻室!”

    云可馨呆住,仿佛忘记了毒/药在她体内横行肆虐所带来的剧痛,她强撑着站直了身子,猛然伸手摘下头上的凤冠摔向地面,断线的珠子在地上砸出的零落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明正红服被她撕扯的七零八落,只剩内在的白衣和亵裤,她冲上前一把拽住傅一航的衣领,睚眦欲裂道:“傅一航,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认贼做母’?我的母亲不是你的姑母吗?”她疼得已经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但仍死死支撑着——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我一出生就是个笑话?什么笑话?说!”

    “傅哥哥,反正现在大房和二房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云冉涂满鲜红蔻丹的玉指搭在傅一航肩头,妩媚动人,声音却尖锐的仿佛要将对方刺个对穿,“我们就当是在她临死前发发善心好了。”

    “说!”云可馨惨白着脸,从齿缝间咬出一个字——冷冷的眼风扫向云冉,双手却依然紧拽着傅一航的衣领不放,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其勒死。

    “呵,我的好妹妹,你以为我娘亲是真心疼爱你,”云冉面对云可馨噬血的眼神,一丝惧怕也无,反倒有多年积压的嫉恨得以宣泄似的痛快,言辞愈发犀利刻毒,“那是因为你是二房过继给三房的女儿,你从一出生都还没来得及叫二房一声‘父母’,就沦为我娘亲手里的一把刀了,我再说的明白一点,你根本就是我娘对付二房的利刃,你说,你的人生是不是一场笑话?哈哈……”

    冷酷放肆的笑声将温馨暖人的婚房变成了令人惊怵的地狱。

    “把我过继给三房——是,是谁的主意?不可能是我的亲生父母!”云可馨恨恨的说着,眼睛前所未有的璀璨明亮,然而遍布腹腔的剧痛让她紧拽傅一航衣领的手松开,整个人也弯下腰去,跌倒在地,她执着的要答案,“谁的主意?”

    “当然不可能是二房,他们哪舍得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拿去过继,只可惜他们二房怎么可能是云家族亲的对手,”云冉头一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满地挣扎的云可馨,洋洋得意,“也是啊,若不是因为二房对你舔犊情深,毫无防范之心,我娘也不会那么顺利得手,通过你之手剔除你娘亲了肚子里的孩子,又通过你之手卖掉了姐姐云嫣,而云恪——”

    云恪怎么了?她的堂哥,不,她的亲生哥哥,最为呵护疼爱她的哥哥,即便是二伯父、二伯母,准确的说,是亲生父母相继离世,云恪是待她最好的人,他怎么了?

    “云冉,别说!”久站一旁形同蜡像般的傅一航,忽然神色大变的惊叫出声,“云恪将军的事别对她说。”

    “快说!”云可馨用尽浑身力气吐出两个字,仿佛眼前那对“璧人”不说,她便要死死纠缠。

    云可馨披头散发、一身白衣亵裤躺在地上,因为毒性发作,七窍出血,脖颈趋于僵硬,肩膀与腿部痉挛抽搐,纤小的身形被巨大的痛苦折磨的蜷缩成了弓形,活像幽冥界含冤而亡前来索命的女鬼,场面惨不忍睹。

    耳边传来云冉甜糯藏针的声音:

    “傅哥哥,你还替他们心疼什么,云恪将军犯下通敌叛国之罪被判下狱,株连大房,今天近百来号人口腰斩于市了,这还不是我这个好妹妹助你一臂之力,才能得偿所愿?!还好我们有娘亲,否则——”

    “不——”云可馨猛然翻过身子,瞪着滴血的眼睛,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血雾。

    一臂之力?不可能!她绝不可能在明知对云恪有害还会去做,这其中,一定隐藏着惊天阴谋!

    血雾,在云可馨眼前弥漫,最后又滴落在她那惨白如纸的容颜,她的双目无神,瞳孔泛散,却死死盯住傅一航——她要痛斥,要追究,要问个彻底,然而“牵机”已然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掠夺了她的神智,气息愈来愈微弱,直至悄无声息……

第二章 重生

    泰和十四年二月十一,深冬的黄昏,刚过申时就已垂暮,北风呼啸,刮得树枝“簌簌”作响,拂过人的脸庞冰凉刺骨,割肉般生疼。

    鄂国公府邸,右向里是一座大三院,南房是敞厅,绕过活屏,是又宽又深的巷道。巷道两旁各有两个黑漆木门,巷道尽头是一扇月型门,门内一个大四苑,北屋祠堂正厅墙上挂着云氏先人的遗像。

    此刻宅邸正堂内,炭火萦绕,温暖如春,周老太双手交握于腹前,在堂内缓缓踱步,时不时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神情问身旁的丫鬟:“你说这次二房是生男还是生女。”

    丫鬟搀扶着周老夫人,讨好的笑道:“多子多福,自然是个大胖小子。”

    周老太脸浮起一层阴霾:她的三个儿媳里,大房孙如兰生过两个儿子云桀和云尧;三房傅怜音生过一个儿子才八个月大就夭折,至今没怀上,两房姨太太常梦瑶和代春妮,前者生了个女儿云冉就撒手人寰,后者至今不见动静;四房是小儿子云天城,至今尚未娶亲,也就没有一儿半女,唯有二房夫人月紫芸最能生养,前头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云恪和女儿云嫣,莫不是前胎流产,这都已经是第四个了……

    虽说多子多福,老有所养是好事,但这风头也不能全让二房给沾了,想到族老说二房光芒太盛,夺了其他三房的光,周老太的心头就一片愁云惨雾。

    与此同时的南苑屋门外,站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身着大红纯棉袄裙,梳着结维髻,簪着紫金五蝠钗,耳垂上银珠子在月光下晃得人眼花缭乱,她全然不理会身旁进进出出的丫头,对着里屋望眼欲穿——里面是即将临盆的**奶月紫芸,里面传来月氏的尖声痛叫——都生了两个,还这么装腔作势?!她心下鄙夷,却一脸焦急担忧的摸样。

    有丫鬟上前道:“三奶奶,天冷,你还是回屋休息吧,这儿有奴婢们照看着呢。”

    傅怜音笑道:“今天二嫂临盆,云家又添子嗣,再冷的天这心也是热的,我在这守着嫂子算是沾点光,”随即以一种幸灾乐祸的语调道,“怎么,生不下来?这都第三胎了,不至于啊……”

    “怎么样,生了吗?生了吗?”

    一个洪亮高亢的男性嗓音从另一头传来:二房老爷,也是魏其侯云天佑,他刚在宫里办完事,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这会儿已经到了产房门前,眼见一屋子婆子、丫鬟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耳听屋内妻子的叫声,心急如焚。这让一旁的傅怜音看在眼里,羡慕妒恨:

    一个男人是否宠一个女人,光看这个女人生孩子的频率足以,这月氏到底会什么狐媚功夫,居然哄得侯爷死心塌地,非但不纳一妾,还让月氏一再为他诞下子嗣!

    傅怜音忍不住多看了一旁长相俊雅,玉树临风的云天佑——他就像一株屹立于积雪覆盖下的千年不老松,苍劲挺拔。

    她心下叹气:想当初自己真正想许配的人是云天佑,却不曾想让月紫芸捷足先登,最后只得嫁给了三房老爷云天扬为妻,想想就心有不甘。

    正要说话,已被里屋出来的人抢了个先——

    “回侯爷,这胎头有点大,不好生,”仆妇手舞足蹈的讪笑道,“不过婆子说没问题,快了。”

    “那就好,那就好……”云天佑搓着宽厚的双掌,连声赞道,“都有赏,都有赏。”

    随着屋内**奶月氏的一声号叫,传来接生婆的叫唤“生了!生了!是个闺女,就是不哭,光笑。”

    云天佑和傅怜音俱是一愣:不哭,光笑?这是何缘故?连忙上前走进屋里,掀帘而入。

    只见奶娘将洗过包好的婴儿抱到云天佑跟前笑道:“侯爷,这是七姑娘,长得既像**奶,也像您。”

    云天佑小心翼翼的抱过——小小女婴毛发黑亮,肤如凝脂,黛眉入鬓,眉眼弯弯,小巧的嘴儿轻轻扬起,可不是在笑?这真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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