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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
仿佛漫长得永无止境,又似乎转眼就到了尽头,周戎一斧劈开楼梯口大门,率先冲进了地下车库!
“快快快!都出来!”
一群幸存者跌跌撞撞跟出来,周戎反身飞脚踹上安全门,把丧尸群踉跄的脚步挡在门后,回头粗略扫了眼人数,当机立断道:“我开生化车,颜豪去开那辆中巴,走!”
这是昨晚春草来找周戎,两人商定好的撤退路线——万一直升机无法在顶楼迫降,就用这辆他们从街道上拖回来的中巴运送幸存者去登机点。
颜豪扬手接过钥匙,一个急刹,停在中巴前,喘息片刻后,起身望向面前惊魂未定的人群。
“快啊!快开门让我们上车!”
“别丢下我们!”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惊惶的哭喊此起彼伏,在空旷的车库里格外刺耳。
颜豪喉结剧烈滑动了下,几次开口却都发不出声来。就在这时周戎大步上前,拍拍他的肩,把他推到了后面。
他个头极高,身形悍利,站立时投下沉重的阴影,目光从人群中慢慢扫过。咆哮和哭泣都在这极具压迫力的视线中渐渐平息,所有人都畏惧而茫然地注视着他,只听周戎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谁被咬了,自己留下。”
人群瞬间就爆了。
“我没有!”“我也没有!”“快放我们上车啊!”“求求你们,放我上去!”……
“闭嘴!”春草爆发出厉吼:“再逼逼谁都别上!”
喧嚣立停,静默中一个特种兵主动站出来,撩起袖口,笑道:“我被咬了,戎哥。还有子弹么?给我一发吧。”
周戎死死盯着他已经开始腐烂的手腕,一言不发。
颜豪竭力堵住嘴,终究忍不住发出一声困兽般绝望的悲号,颓然跪了下去。
抽气和哽咽陆续响起,周戎闭上眼睛,仰起头,几秒钟后终于咽下热泪,抬手解下脖颈间一枚用线吊住的子弹。
“这是……”他嘶哑道,“我最后一发,自尽用的。”
周戎把子弹装进手|枪,推上枪膛,上前与那名特种兵紧紧拥抱。
每个队员都上前与他告别,痛哭失声。春草肩膀剧烈发抖,那特种兵安慰地拍拍她的背,如长兄般在她头上亲了亲,最后推开她,含着泪水注视周戎。
“这几年多谢你,戎哥。”他笑着擦拭眼角,说:“最后送我一程吧。”
周戎闭上眼睛,手掌颤抖,将枪口抵在那队员头上。
“……再见,”他哽咽道。
周遭一片死寂,半晌后,车库内响起一声枪响。
人群躁动瞬间平息,犹如沸腾的岩浆尚未爆发便被死死压进了地底。幸存者们惊慌失措地互相对视,不一会又有个女人迟疑了下,主动出列,眼睛红红的满是眼泪,说:“我……我有点怕。”
她顿了顿,勉强笑道:“还有子弹吗?”
她看上去还十分年轻,残妆挂在脸上,头发凌乱,像是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上班族。
周戎把脸用力埋进掌心,某个转瞬即逝的刹那间,他刚硬无比的肩背线条,看起来竟有种崩溃的感觉。
春草迟疑着缓缓摸到后腰,刚要掏出枪,忽然一个人从她身侧走上前去。
……司南?她愕然想道。
司南站定在那姑娘面前,低声问:“他们没子弹了,我帮你可以吗?我保证会很快。”
姑娘有些害怕和无所适从:“可是我……”
“不会有任何痛苦,”司南道。
众目睽睽之下,他抬手擦拭姑娘脸上的灰尘,把被泪水晕开的眼影用力抹去,又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把她头发梳理整齐。他把她衣领折好,拍掉藕荷色裙子上沾染的土灰,就像绅士温柔服务一位高贵的公主。
姑娘全身颤抖,竭力压抑的哭泣让她说不出话。司南展开双臂抱了抱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赵苗苗……”
“苗苗,”司南在她耳边道,“别怕,你看起来很漂亮。”
姑娘咽下酸涩的眼泪,微笑起来,用力“嗯!”了一声。
下一秒她后颈骨传来闪电般——喀拉!连半点拖泥带水都没有,身躯立刻软了下去。
司南托着她已无生气的身体,缓缓放在地上,动作轻柔如同姑娘只是陷入了永恒温暖的沉眠。
“……还有吗,”周戎环视众人,嘶哑道:“还有人吗?自己站出来。”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胶水般粘稠的静默笼罩了空气。半晌周戎对颜豪点了点头,颜豪拿出车钥匙,突然司南朗声道:“——站住!”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中年男子瑟缩着往车门前挤,司南上前把他揪出人群,冷冷道:“你也被咬了。”
“我没有!我!我……”
司南强行抓起他藏在身后的手,刷一下撕开袖口,手臂已然溃烂,散发出浓厚的腐臭。
“这不是感染,我没有被咬,这、这是玻璃割的!伤口化脓了!”
司南置若罔闻,把他远远推到墙角,对颜豪道:“去开车门。”
男子勃然大怒,撕心裂肺大吼:“你会遭报应的!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怒骂声久久回荡,司南看见所有幸存者都上了生化车和中巴,便回头问:“你是想自我了断,还是我帮你?”
男子一拳挥过来,司南侧头躲避,冷不防男子却趁隙挣脱了他的钳制,扭头就向后跑。司南望着他狂奔的方向竟对着安全门,不由眉心一跳,刹那间反应过来什么:“站住——”
周戎砰地打开副驾驶门,厉声道:“司南!上车!”
司南犹如被激怒的猎豹,拔腿冲向那男子;然而同一时刻周戎踩下油门,轮胎在地下停车场中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风驰电掣而来,一脚刹车停在司南面前!
周戎探身抓住他,铁钳般的手强硬有力,将他拦腰一把抱进了驾驶室!
“让他去!”周戎吼道:“跟我走!”
防弹生化车划出一个利落至极的漂移,轰鸣加速,悍然撞塌了车库大门!
所有人在颠簸中猛地弹了起来,司南眼角余光瞥到后视镜,只见那男子果然打开了楼道安全门,被堵在门后的丧尸一涌而入,哀嚎着冲向中巴。
——然而它们太迟了。颜豪已将中巴车门封闭,启动,将数个丧尸碾入车底后,尾随生化车冲上了大街!
后视镜中映出的最后一幕是那男子淹没在丧尸群里,司南闭上眼睛,喉咙仿佛堵了什么炙热酸涩的硬块,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突然一只手按住他的头,周戎强行把他拉过来,用力往怀里搂了搂:
“别想了,乖。”
司南头抵在周戎结实火热的肩窝里,半晌点了点头。
“走城北路上高速,天黑之前必须离开这里。”周戎单手打死方向盘,沉声道:“三个小时后,b军区将发射核弹清洗t市,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8、Chapter 8
晚八点。
夜幕初降,华灯未上。从车窗向外望去,高速公路已成为巨大的废弃停车场,丧尸的嚎叫从旷野中远远传来。
周戎把着方向盘,双眼赤红,一言不发。
司南从后车厢钻进驾驶室,浓重的尼古丁味迎面冲进鼻腔,不由咳了起来:“换我开吧。”
周戎摇头。
“你熬太久了。”
周戎不说话。
司南在车身颠簸中沉默片刻,又柔和地劝道:“你这样不行,戎哥。两车几十号人还指望着你,要是你一倒,其他人怎么办?后车颜豪跟春草都换过两次手了。”
“……生化车不好开。”周戎终于嘶哑地开了口,“荒野路难走,我们必须快,离t市越远越好。”
司南刚想说什么,忽然无线电响了:“颜豪呼叫前车,颜豪呼叫前车!队长试一下,我们这边电台没声了,你们怎么样?”
周戎眼神微变,打开车载电台。
无数滋啦作响的电流洪水般泄出来,所有频道汇聚成同一片黑暗的大海。
——短波没讯号了。
后车厢中三个特种兵都敏感地醒了,仿佛察觉到什么,起身挤上前。只见周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抬手啪啪几声打开了基地通讯,然而指挥中心频道就像消失在了电波海洋中的游鱼,不论如何调试,都是令人绝望的静默。
周戎猝然踩下刹车,深呼吸片刻,打开车门疾步而出。
后面的中巴也停了,精疲力竭的幸存者从睡梦中惊醒,茫然的议论嗡嗡响起。
颜豪和春草也跳下车来,两人脸上都残存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周戎一句废话没有,开门见山道:“基地通讯连不上了。”
剩余队员围拢而来,站在草地上,胆战心惊互相对视。
“……核弹也没有……迹象。”颜豪轻声说:“不是说八点发射么?现在都八点过十分了。”
“会不会计划有变……”
“如果计划有变,基地应该会主动通知我们。”颜豪打断春草,解释道:“假如改到九点,基地会让我们出发营救更多人,直升机也会再派来一趟;更重要的是延后发射时间会导致丧尸从城市中心向周边扩散,核弹清洗本来就是越早越好。”
司南从身后走来,停在两三步远的地方,抱臂静静看着他们。
所有人心中渐渐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但没有人说,甚至没人动作,仿佛只要闭口不言,那恐怖的可能性就不会存在。
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夜幕中的荒野连绵起伏,远处铁轨边,隐约亮着路灯微渺的黄光。
“你们的基地,”司南平静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说:“出事了吧。”
两三个特种兵同时喝道:“不可能!”
“b军区设施完善,固若金汤,病毒爆发最初就调集了大量武警护卫,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而且国家政府机关、总指挥部、整个华北地区所有的幸存者全部都,全部都……”
没有人接口,春草尖利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司南温和地望着她:“再坚固的堡垒都无法与内部崩溃相抗。一旦病毒从内部爆发,颠覆不过在顷刻之间,你知道的吧。”
众人想起今天下午才被四架直升机送去b军区避难所的民众,瞬间不寒而栗。
“英杰,”周戎低沉道,“通报地点。”
那名叫张英杰的队员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不是世面上所知的任何品牌,想必是军用品:“我们绕了路,离b市郊区还有五十七公里。前方高速公路拥堵严重,建议绕路工业区,离我们最近的工业区尚有八公里距离……”他想了想说:“也许有幸存居民。”
周戎缓缓道:“如果b市沦陷,最多两天就会被核弹清洗,不能再前进了。”
中巴车上的人们按捺不住,纷纷起身,从车门向外张望,欲言又止。
周戎沉思良久,在几十道目光注视下,终于做出了决定:
“就地扎营,清点物资,安排民众食宿。”
“颜豪,”他吩咐道:“统计幸存者名单,准备轮班值夜。”
风声夹杂着吹哨般的锐响,从旷野席卷四面八方,犹如千万冤魂哭泣着奔向天际。
周戎在逃亡之初的妥善安排立刻就显出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