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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克打算把加布林开去哪儿?”
生理盐水浇在伤口上火辣辣地疼,李维斯咬着牙根忍住了,反问他:“你知道鲨鱼岛吗?”
“鲨鱼岛?没听过。”伊藤健太说,放下生理盐水,换了酒精,“大概在哪里?”
“加勒比海,古巴以南……啊!”酒精沾到伤口火辣辣地疼,李维斯猝不及防大叫一声。伊藤健太往他嘴里塞了一卷纱布,不再说话分神,飞快给伤口消毒处理。
李维斯疼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熬过去,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
疼过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大脑放空,伤口缝合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难以忍受,李维斯看着伊藤健太穿针走线,仿佛在看别人的胳膊,吐出纱布弱声道:“会不会ito研究所就在鲨鱼岛上?你感觉那里的气候怎么样,和费城、南卡差得多吗?”
伊藤健太想了想,说:“要热得多,确实很像古巴那边的天气,飞行时间也对的上。”
“岛上除了ito研究所,还有其他人的吗?”
“博伊尔不让我们乱走,事实上研究所周围都是原始森林,走也走不到哪里去。”伊藤健太说,“但我知道岛上肯定有其他人,我曾经见过私人飞机降落在南面——ito研究所在岛的北面——所以我想那边一定还有亚瑟资本的其他据点。”
看来鲨鱼岛面积非常大,否则不会修建两个以上的机场,李维斯好不容易忍到他缝合完,长长出了口气。伊藤健太拆了几包湿巾给他擦拭脸上和脖颈上的血污,凑在鼻前闻了闻,狐疑地道:“这是……脑浆?”
李维斯想海长死不瞑目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有点惊悚,道:“是航海长,他挟持我,被我上司干掉了。霍克为了顺利把加布林开去古巴,暂时让我上司代替航海长的职位。”
伊藤健太再次瞪圆了眼睛,大约是对中国特工产生了特别的敬畏之情。
清理完毕,伊藤健太给李维斯打上抗生素和消炎药,道:“你烧得厉害,还是睡一会儿吧,身体要撑不住了。”
李维斯大病未愈,几近虚脱,然而还是硬撑着道:“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你知道亚瑟资本为什么要承建加布林这么一座潜艇监狱吗?”
伊藤健太“哦”了一声,似有所思,却反问道:“你怎么想?”
看来他也怀疑过这个问题,李维斯道:“霍克封闭了平行舱,看样子是打算带着这一艇的重犯去往鲨鱼岛,亚瑟资本要这些人会不会有特别的意图?”
伊藤健太默然不语,李维斯又道:“‘彼岸’在中国物色实验体的标准是什么,你知道吗?”
伊藤健太摇头道:“其实‘彼岸’的实验我参与得不多,大概是因为我父亲的原因,他们对我并不是完全信任,只是技术上离不开我罢了。”
李维斯道:“就我们接触过的几个实验体来看,都是经历坎坷、性格极端、抱有执念,或者人格上有缺陷的人……”
伊藤健太沉沉接口道:“加布林关着的都是这种人,而且都是其中的典范。”
看来他们的猜测是一致的。
片刻之后,伊藤健太低声道:“其实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亚瑟资本从二战以来一直大力支持美国政府,曾经为当局立下汗马功劳,但因为一些政治斗争,一直没能在食物链的顶端分到一杯羹,反而被排挤得越来越边缘化。博伊尔一直认为美国政府在走下坡路,总统一届不如一届,自特朗普执政以来更是江河日下。”
他顿了一下,嘴角一勾道:“尤其是和中国相对比——这个对照组太残酷了。”
李维斯对政治关注不多,但也知道当年特朗普上台曾经在整个美国,尤其是精英阶层掀起过怎样的轩然大波。不满这位土豪网红的人何止千万,当年他的“推特治国”可以说是引发过全世界范围内的群嘲。
与之对比,中国政府的务实稳健确实令人更值得欣赏。
所以,伊藤健太是认为,当初亚瑟资本被美国当局“卸磨杀驴”,又眼看着世界第一大国一路下坡,所以才搞出了超级脑计划。
那么他们到底想用这批人干什么呢?暗杀总统?破坏社会秩序然后重新洗牌政治格局?
“超级脑计划的主导者到底是谁?”李维斯问伊藤健太,“是博伊尔吗?亚瑟资本的掌舵者知不知道他在执行这项计划?他身后有没有其他操控者?”
伊藤健太道:“亚瑟资本董事会执行主席是现年七十八岁的史宾赛老先生,但据说他其实已经不太管事了,亚瑟的主要业务都是他的智囊团在运作,而智囊团的首席就是博伊尔。river是亚瑟最活跃的子公司,也是博伊尔一个人的天下。”
“他为什么这么信任博伊尔?”李维斯不解地问。
“博伊尔据说是史宾赛精心选定的门徒,就像你们中国的‘关门弟子’一样。”伊藤健太说,“而且博伊尔还是他孙女的未婚夫,可能很快就要成为真正的孙女婿了。”
“珍妮?”李维斯脱口而出。
“珍妮弗·史宾赛。”伊藤健太说,“你知道她?”
“博伊尔在巴哈马有一座私人岛屿就是以‘珍妮’命名的。”
伊藤健太蹙眉沉思少倾,道:“所以,我猜测超级脑计划的主导也许就是博伊尔,他身后的那个操盘者根本就是他本人。”
是吗?博伊尔就是操盘手?
李维斯默默思索着,伊藤健太的推测不无道理,比起七十八岁的史宾赛,正当盛年的博伊尔更像是那个试图让亚瑟资本回到权利顶端的野心家。
原来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最大的庄家,其实一直就在他们面前……吗?
189、S7
189;
无论超级脑计划最大的boss是谁; 博伊尔还是史宾赛抑或是珍妮弗,把这么一船亡命徒带到鲨鱼岛都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李维斯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欲睡,半明半暗之间又看到了那艘画着红圈的三轭大帆船。随着噩梦一再重复; 梦中的情景也一次次增补着微妙的细节,李维斯的视线越过翻涌的江面; 依稀看到岸上垒着高高的砖墙,墙头半旧的旗帜在风中翻卷; 拼凑出一轮血色猩红的太阳。
蓦然睁开双眼; 伊藤健太佝偻着腰坐在铁闸门前,大厅里昏黄的灯光照在他孤清麻木的脸上,让李维斯恍惚然有种时光闪回的错觉——八十年前; 伊藤光是不是也曾这样站在南石头惩戒所的铁狱门前; 看着自己那些冷血残酷的同僚?
“怎么了?”伊藤健太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回过头来;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在退烧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的手柔软修长,像所有外科医生的手一样,李维斯在他的触碰下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没什么,只是睡不安稳。”李维斯翻了个身; 自然而然地离开了他的手掌。伊藤健太没有多想,淡淡道:“药物副作用,难免的; 谁待在这儿也睡不了好觉。”
“还记得你给我说过的那个‘初始病原体’吗?”李维斯问他,“你说过,初始病原体的原始dna是‘超级脑’研究中最关键的‘锚点’。”
“哦?怎么?”伊藤健太一愣。
“唐辉之后,你们有没有再继续寻找那个dna?”李维斯低声问,“并不是完全找不到线索,对吗?你的曾祖父曾经参与过最初的实验,南石头惩戒所的难民也应该有相应的清单,只要找到八十年前参与过他实验的难民,顺着他们的家族谱系就能找到他们的后人。”
伊藤健太脸色晦暗不明,似是而非地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铁栅门外,仿佛在逃避什么。李维斯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道:“以亚瑟资本的财力物力,只要你提出来,他们就能想办法把这些人的dna一一收集起来,供你慢慢筛选,不是吗?”
伊藤健太沉默不语,隔了很久才转过头来,低声道:“事情已经过去八十年了,那个年代和现在不一样,整个中国深陷战争,国土沦陷人口流离,户籍制度基本就是一张废纸。南石头惩戒所的难民登记十分潦草,而且大半在最后撤离的时候都被焚烧掉了,根本不可能和现在存活的人对上号。”
顿了顿,他艰难地道:“事实上,我的曾祖父最后被遣返本土,接受军事法庭的问责,就是因为他篡改了这个实验最重要的一部分记录……时隔八十多年,我不想揣测他的心理,但我想他并不是像石井四郎那样的极端军国主义分子,他在骨子里还是一个有良知的医生,只是被时代的洪流挟裹,短暂地迷失了本性。”
他看着李维斯,一字一句地道:“即使面临着可能被枪决的罪名,他也没有把那些被隐藏的实验结果交给当时的日本军部,我想,他不想让自己的医学成果变成杀人武器。”
他的脸逆着灯,花白的头发微微反光,像暗夜里火灰的余烬。李维斯相信他此刻剖白是发自真心的,也许,八十年前伊藤光的悔恨也是发自真心的。
如果没有战争,伊藤家族也许会延续他们的辉煌,取得瞩目的成就,然而就像伊藤健太说的那样,谁都躲不过时代的挟裹,那场席卷全世界的残酷战争不但毁掉了无数中国家庭,也毁掉了这个本该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的日本家族。
此刻,另一场阴暗的战争又正在毁灭伊藤健太,毁灭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人。
“我和我的曾祖父一样,并不想成为别人的杀人武器。”伊藤健太沉沉说,“所以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过初始病原体和锚点的事。诚然,我希望我们家四代人为之奋斗的医学项目能够取得完满的成功,但如果这个研究的成果将会落在亚瑟资本的手里,那我宁愿它半途而废!”
他起身站在铁闸门前,目光扫过b舱密密麻麻的监房,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道:“如果你和你的上司行动失败,这些人最后顺利到达鲨鱼岛,只要没有‘锚点’,他们最多只能被改造成‘快销品’,谁也活不过半年以上。”
他回头看向李维斯,黑眸死灰复燃一般闪烁着暗淡的光辉:“我的缄默,是守在地狱前的最后一道底线。”
看着伊藤健太,李维斯内心有些难以表述的震撼,这个人太复杂了,已经很难用“好”与“坏”来给他下定论,他对医学的执着让他成为博伊尔的帮凶,但家族经历和父亲的死又让他保留着最后一线人性的清醒。
他宁可被亚瑟资本抹去所有身份记录,借着杀人犯的壳子苟延残喘,把自己当做守在地狱前的最后一道底线,却始终没有放弃活下去……
只是怕死吗?
未必。
每个人都有心中的执念,伊藤健太也是,他的执念就是伊藤家族投入了四代人的这项医学研究,他始终抱着一线希望,期待超级脑研究能够取得完满的成功。
一刹那,李维斯几乎确定,他已经找到了那个“锚点”,或者最起码,他已经有了寻找初始病原体dna的线索。
只是,在确定自己的成果不会被用于杀人武器之前,他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好了,药打完了,没有过敏。”伊藤健太转瞬间又恢复成了那个死气沉沉的bn12,给李维斯拔掉打完的点滴针,佝偻着身子坐到他床脚,劝道,“你需要休息,别仗着年轻健壮过度透支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