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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平很守规矩地站在了外帐门前,楼叶也只能止步。
她暗叹了口气,转头对左平道:
“我身边的家将,还请左管事费心安排,让他们养伤歇息。”
“国夫人放心。”
左平特意说了一句,
“以往国夫人的帐子都在御营附近,由女官们陪伴。如今这军营里没有女官。这才把国夫人的帐子移远了些。”
“左管事考虑周全。这样很好。”
季青辰知道,就算她不满意也没用。
刚刚走在营中时。她就发现了她的住处现在离赵端宁很远。
她之所以一声不问,是因为她明白,就算离赵端宁的帐子近一些,也未必能有什么好处。
这里也不是赵端宁的地盘了。
更何况,赵端宁身边的女官逃散了,她一个外命妇紧跟着官家不放,这说出去也不好听。
那怕她嫌弃楼云了,她也总不能和官家传出流言蜚语。
她只是说了一句,道:
“烦请左管事问一问。这营驻附近有没有佛寺或是道观?我想去上香。”
王世强迎驾的地方有城郭,季青辰本来就是寺奴出身,九死一生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还愿上香。
这是很平常的事,左平连忙应了。
帐帘垂下。她沐浴更衣又用了饭,再把臂上的刀伤重新上了药,这才感觉到筋疲力尽。
“入夜就掌灯。我睡着也喜欢亮着。身边也要有人守夜才行。”
她喃喃地吩咐了一句,实在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她对王世强防备。王世强似乎也忙于收拾残局,没有马上来她的帐子。
她每天去赵端宁帐子里问安。赵端宁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不多,话也明显变少了。
她想劝他两句,但她现在没办法和他单独说话。
赵端宁逃出来时,身边只有两个贴身的宦官大档,但现在里里外外却站了十五六个。
据说这些内侍都是在乱军里被王世强收留的。
谁知道这些侍从现在心里想什么?
“去上香了?”
驻营外果然有道观,只可惜不是全真教,她去上了香,就坐车回来了。
一揭帘,就看到王世强坐在他帐子里,她也没有惊慌。
她的帐子单独支在一处溪流边的树影下。
四面都是高耸的军营栅栏,楼叶和家将们的营帐挡在东面。南方是军中文官的营帐,算得上又安静又安全。
但只要从文官们的营帐中穿过,王世强可以从他的中军大帐直接到她的帐子后面。
他迟早要来的。
“王副相是打算退回西京城驻守,还是去成都府?”
她站在了帐子里,只是问了一句。
随行的侍女们压根就没跟着她进来,当然是早就得了吩咐。
她并不意外。
只要她出门时,楼叶他们是随叫随到,她就放了一半的心。
她知道,王世强还不至于嚣张到对着她胡来。
“是走是留,这自然是看官家的旨意。”
王世强本还打算以退为进,忍耐个七八年,突然间又翻身再起,甚至还有了救驾之功,他自然是笑得分外惬意。
“你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他坐在了她平常小息的十二柱云榻上,内里是束玉腰带的重紫色常服,外面系着玄锦披风,他头上束着镶玉乌发冠,英眉俊目,威重而又闲逸的模样。
他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
她的伤在手臂上,怎么可能给他看。
她没有理睬。
“我累了,要休息。王副相还请回吧。”
“……鸾佩去楚州了。”
王副相不急不忙,一语惊人。“要不是听到这个消息,我就送你去济州那边。让你和楼云团聚又何妨?”
“……”
季青辰虽然很镇定,也忍不住有了当场想骂人的冲动。
楼鸾佩是打算和她抢人抢到底吗?
她就把楼云送给她。打折清仓彻底不要了。
然而王世强正含笑盯着她呢。
她咬唇瞪了他半晌,在他的耐心等待中,她缓步走了过去。
帐子里铺了两层厚草席子一层粗毛毡,才铺好上深红织百花的细绒地毯。她的脚步无声,王世强笑着看她走近。
不出意料,她停在了三步外,他正想开口说话,道:
“青娘……”
她却又走近了两步。
她站在榻前,低头看着他。她系着的绣锦披风与他的重紫锦衫交缠在了一起。
这一回兵败是在深冬,帐子里燃着熏香暖炭,从帐顶垂下来的绣花幕帷隔开了前后帐,也隔开了侧面的厅间。
隔出这一处小小的坐歇茶室。
四面垂帐,静谧暖人。
王世强仰头看着她,他于女色上虽然随意,但少年时和她相处七年,又曾想娶她为妻,总习惯了不冒然行事。
他揣测着她的心意。鼻端却嗅到了她衣发间的熏香。
他感觉到了,她呼吸中他曾经十分熟悉的气息。
他伸出手去,想握住她披风下的双手。
“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日后……”
她隔着披风把手一挥,打开了他的手,盯着他的脸庞笑道:
“怎么。王副相听着了王夫人去楚州,心里又恼了?”
“……何必胡乱猜疑我?”
王世强这回没被她说怔。反倒失笑,
“与其猜疑我。你怎么不想想楼云?”
“我想什么?除非他们一起去金国做野人,难不成他们还能怎么样?”
季青辰淡定的很,
“要是他们也回成都府,岂不是正中你的下怀?”
楼云和楼鸾佩就算是旧情复燃,她可不信一个不要了二品的高官,一个不要了二品的诰命,就敢议起亲。
穷山沟里的村夫村妇还要一张脸呢,更何况是他们?
至于成都府外的西南夷寨子,这更不是好地方。
他们只要敢落到了王世强手上,不一起死上几十回,王世强也不用姓王了。
“我难道就这样见不得他们好?”
王世强笑着,自然不去和她争辩这些。
他再一次伸手,隔着披风揽住了她的细腰,在她没有排斥的情形下,他圈住了她,微笑着仰头,慢慢吻到了她唇上。
她一偏头,还是避开了。
王世强也不着急,紧抱住了她,哄着道:
“我知道你生气呢。想着楼云心里没了你,你就故意和我好?叫他知道了,让他也尝尝伤心是什么滋味?”
“……”
季青辰被他一语说中,心里只觉恨到了极处。
“你知道就好。”
她自知这般蠢得可笑,反手就推开了他。
王世强哪里肯放,把她紧圈在了身前。
他看到她侧过去的脸,抿紧的唇,还有她眼帘间隐约的泪意。
“你这样为了他伤心……”
他凝视着她,柔声说着,道:
“对不住。当初我在明州城成了婚。也叫你伤心了……”
季青辰没有看他,只是用力推搡,想叫他马上离开,免得自己这倒霉样子被他全到了。
王世强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反复地说着,道:
“对不住。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
就这样挣扎和纠缠之中,她的泪水滴落,不知是为了谁。
突然间,她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季家小院里。
因为他的离去,她躲在了屋子里,独自度日,哭泣了不知多少回。
但为了回到大宋,为了在南宋末年带着三万人一起生存下去,她仍然要平静地面对着他。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王世强暖热的吻终于落到了她的眼帘上,想要吻去她的泪。
季青辰一瞬间终于无法再控制自己,多年前的旧伤和眼前的新伤重叠到了一起,她猛然间爆发了出来。
一声闷响,她狠狠一记耳光打在了王世强的脸上。
她满脸是泪,看着王世强,颤抖叫道:
“你也知道你不好?那你怎么还有脸来和我说这些——!”(未完待续。。)
330 夫妻之义(上)
深冬之际,金军在黄河岔口败了一阵后,结寨与宋军西大营对峙。
王世强托病不出,没有在中军大帐升帐议事,休息了四五天才把巴掌印消去。
但赵端宁他是不能不见的。
过了两日,季青辰收拾了心情,去向赵端宁问安时,就被赵端宁着实打量了两眼。
“王卿昨日和朕说,想娶你为妻。”
他顿了顿,眼睛一直停在了她的脸上。
经过观察后,他觉得季青辰应该不是被王世强欺负所以暴力反抗。
他也就猜测到,王世强脸上的耳光是这一男一女为了以前的旧事吵了架,
“你打他了?
“……”
季青辰的神色还好。
虽然伤心哭了几回,但她揍人出气后,总算把这几年来积累的旧怨发泄了出来。
她微一曲膝,又对赵端宁点了点头,轻声道:
“是臣妾失礼了。”
赵端宁以前在吴逆府里,问起她抢人家首功的原因,那时她用王世强负心的事情当做借口,掩盖了她忌惮王世强势力坐大的忧心。
赵端宁自问,他在那时就已经看出了季青辰对王世强有情绪。
那是一种“早就想打了。但一直忍着”的情绪。
现在回想,王世强的右脸上肿得有些发紫,她下手果然没有轻重。
也许她就出够气了?
“原来他还记得你们以前的情份。”
赵端宁如今总算明白,当初逼人休妻时那种诡异的顺利感是怎么回事。
帐子里火炭深红,香茶泌脾。他却不敢去多想十多万御营大军溃散之后,在这寒日里能活下多少人。
他只能苦笑叹道:
“既是有一段旧情。现在又要如何了局?王卿说只等你和楼卿把话说清,他就准备提亲了。”
所谓把话说清。不就是夫妻反目,恩断义绝?
赵端宁觉得,事情完全不应该向这个方向走。这太不成体统了。
“王卿。”
他意外之后,是这样劝过王世强的,
“且不提楼卿还在楚州驻守。如果不是有了吴逆在四川谋反,先皇时不会有江、史两家婚事的变故,朕日前劝你断绝与明州楼氏的姻亲关系,也是为了朝堂安定,是为了不让陈王一系坐大。但如今的局面。你与楼卿断断不能失和。再者——”
再者,现在季青辰和楼云的不合,大不了就是夫妻为外室吵几句嘴吧?
怎么就闹到不可收拾了?
“楼卿半点没有纳妾的意思。”
他向季青辰暗示着。
夫妻是合两姓之好,就算楼云偶尔在外沾花惹草被她捉到,只要他适可而止,她还是不要太闹腾的好。
好歹他身为皇帝也做了表率,他和正妻夫妻恩爱,膝下有子,后宫有四妃、九嫔、十二承御。却没有在宫里弄出个贾贵妃那样的专宠之人。
这些臣子却不让他省心。
“你是怎么打算的?”
赵端宁心中不解。
和旧情人私会一两回这算是人之常情,他赵端宁也不是个古板之人,但王世强明明被打了,话